沈家琪撂起衬衫袖口,从卫生间端了盆热水过来。
他挨着她坐下,小心地拿过她的左脚搁在自己腿上。
杜悦五个脚趾不由蜷缩起。
沈家琪淡然地拧干毛巾,裹住她肿起的脚上,白皙的手沿着小腿腿肚来回揉捏。
杜悦愣愣地看着,一言不发。
他突然抬眸扫了她一眼,温和一笑:“还疼吗?”
“有一点。”杜悦佯装镇定,脸上却不可抑制地泛上红晕。
“刚才怎么哭得那么伤心?把他们都吓着了。”
杜悦尴尬地别过眼:“这个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私事。”
沈家琪见她不愿多谈,也没强迫,点了点头,端着盆子站起来。
“今晚留在这儿吧。”
杜悦抬眸望向他。
沈家琪失笑摇头,弯腰为她穿上拖鞋。
“这房间是我朋友的,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那你呢?”
沙发边上一沉,沈家琪挨着她坐下。
他望进她双眸:“如果你希望我留下……”
“不必,你走吧。”杜悦急忙开口,打断他暧昧十足的话语。
沈家琪笑意深沉,微微俯下身,挨近她的脸。
杜悦下意识地朝后仰去。
“躲什么,怕我吃了你?”
他嚼着笑,微微叹息一声:“早点休息吧。”
说完,人已经从沙发上站起。
直到房门关上,杜悦才松了口气,抱着双腿,靠在沙发上。
……
一觉醒来,天竟已大亮,温煦的阳光透过窗帘飘进。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迷糊的眼眸中,似乎隐约看到沙发上有个人影。
杜悦打个激灵,瞬间就醒了。
杜悦下床上前,发现躺在那里的居然是沈家琪。
黑色西装搭在他身上,许是因为阳光刺眼的缘故,他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杜悦站在沙发旁,低头看着沈家琪半陷在沙发中的英俊侧脸。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杜悦侧脸,一眼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房卡,是了,他有房卡可以出入。
杜悦迟疑了下,还是叫他:“沈先生?”
沈家琪双眸紧闭,似乎睡死过去。
杜悦俯身,稍微碰触他的手臂:“沈先生,你醒醒!”
那对乌黑的浓眉微微拧起。
杜悦见他好像要醒过来了,赶紧收回扯他衣袖的手。
沈家琪没睁开眼,却突然伸手,紧紧拽住她的手腕。
杜悦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形就是一晃,腰上一沉,等她恢复意识了,人已经被沈家琪搂着圈进沙发里面。
杜悦一愣,沈家琪抓着她的手,另一只紧紧地扣在她腰上。
男人的气息扑打在她脖子上,酥麻的瘙痒感,让杜悦腾地红了脸。
杜悦绷直身体,刚想要抬手去推他,却听到沈家琪似梦中低吟,发出低低的声响:“如月……别吵……”
杜悦的手在空中一僵。
但她还是不肯放弃挣扎,无奈沈家琪如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根本动弹不得。
筋疲力尽之下,杜悦只得拍了拍他的脸,声音微微拔高:“沈先生!”
沈家琪微微蹙眉,睫毛抖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杜悦撞进一双黑亮深沉的眼眸中。
沈家琪没有动,但眼神逐渐有了焦距:“你醒了?”
杜悦尴尬地坐起来,捋捋凌乱的黑发,赶紧爬下沙发,脸颊烧得慌。
“你怎么躺这儿,昨晚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沈家琪揉着眉心坐起身:“高雄着凉,曹逸阳怕被传染,让他滚了。”
因此,他发善心地把自己的房间腾给高雄了?
杜悦无法理解沈家琪的想法,反正都是睡沙发,为何偏偏挑了这里?
“我不喜欢感冒。”
沈家琪抬眸扫了眼杜悦,声音慢条斯理:“我刚生完病,那感受不好。”
杜悦心中的猜忌顿时烟消云散。
要不是她,他上次也不会生病。
就在这时,突然想起敲门声:扣扣扣!
杜悦起身开口。
高雄坐在一个行李箱上,包着袄子跟个北极熊一般,鼻子红彤彤,对着杜悦就是一个大喷嚏,一边指挥服务员往里面搬行李,一边错愕地看着杜悦。
“悦悦,你怎么又在这儿?”
杜悦眼角一抽,对他那个令人遐想的“又”字,不知该如何解释。
想到沈家琪在里面,杜悦下意识地拦在门口:“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我送三哥的行李过来。”
说着,高雄探手进自己大衣里,摸索半天,再伸出来时,手心俨然躺着一只大乌龟。
“如月,快进去找你爸爸!”
话刚说完,那只乌龟就应景地探出脑袋和四肢。
“三哥,你龟女儿想你了,非要过来。”
高雄梗着脖子朝里面吼了一声,把如月丢到地上:“自己滚进去。”
“如月”好似听得懂人话般,真晃悠悠地,绕过杜悦的脚朝房间里爬去。
高雄则傲娇地伸出手臂,指挥服务员:“走,送我回去!”
……
杜悦回到房间,就看到“如月”安静地躺在沙发边上,一动不动的。
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杜悦上前,在“如月”面前弯下腰,直视它乌黑的眼睛。
“原来,你是如月啊。”
她想起沈家琪梦中那句“如月,别吵”,忍不住勾起嘴角。
伸出食指碰了碰它的头,如月立即夺回龟壳里。
“真胆小!”杜悦摸了摸“如月”的小龟壳。
接着,有黑暗的阴影将她笼罩,杜悦抬眸,就看见干净清爽的沈家琪挨着她蹲下,抓起地上的“如月”:“小家伙怎么来了?”
“如月”一点点伸出头,傻愣愣地看着沈家琪。
杜悦盯着大眼瞪小眼的一人一动物,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沈家琪有电话进来。
当他接起时,杜悦很自觉地别过身,不去听。
很快,沈家琪就收了电话。
“有个生意伙伴要见我,我得走了,帮我照顾下如月。”
杜悦一愣,沈家琪已经拿了外套推门出去。
她俯首看着地上又缩回壳中的“如月”,脑子里感觉懵懵的。许久把它放到手心,呢喃道:“你危险了啊,我肚子饿了,考虑来一顿炖龟汤喝。”
……
杜悦捧着“如月”从房内走出,突然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去忘掉从刘雅丽和燕姨口中听到的恶毒报复计划。可是,一旦静下来,之前听到的每个字都像针扎在心头,疼痛无比尖锐。
本就幸福乏乏的过往被打上复仇烙印,让她感觉可悲又可笑。
招聘会时,当她站在屈润泽面前滔滔不绝时,他心里作何感想?
怨恨、讨厌,亦或是欣喜?
新婚之夜他一反常态,不过由于她是杜月默的女儿,他报复的对象罢了。
后面,他急着想要占有她,是因为她想要离婚,事情超出他掌控。
或许,他也是个不幸的人,被仇恨操纵了整个生活和婚姻。
杜悦垂眸,摸着如月:“既然没人心疼,我以后自己好好疼爱自己就行了。”
“如月”的黑眼贼溜溜地盯着她,过了会儿,又偷偷缩回龟壳里去。
杜悦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逛一圈,不知怎地,来到杜月默的门前。
有些事,她想得到证实,不甘心这样不清不楚成了牺牲品。
杜悦敲响房门,没有回应。
她拨通杜月默的手机。
那头,响了许久才被接起。
“有事?”杜月默语气淡漠,有喧杂的声音传过来。
杜悦手一紧:“你在哪儿?我想问你点事。”
杜月默沉吟了半晌,才道:“我在底层赌场中,你过来找我吧。”
说着,杜月默就掐了电话。
……
杜悦出现在赌场门口,周身不断传来尖叫声和呼喊声,厅内,金光闪闪的赌博桌上摆满各种筹码,围着一群兴奋的人,一副奢靡的景象。
杜月默坐在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边上,两人不时交头接耳,气氛融洽,同桌的都是些大佬,各自都有年轻漂亮的女伴。
杜悦走过喧闹的人群,站在离杜月默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她。
杜月默也瞧见了她,脸上笑容微微顿住。
但很快,杜月默就同那中年男子柔媚得耳语几句,起身往杜悦走去。
两人没有说话,一前一后走出赌场。
“我很忙,有事快说。”
杜悦抬眸,杜月默身穿一件大红色旗袍,白皙细腻的大腿露出,性感妖娆,脸上的妆很浓,和昨晚的简单清丽相比,现在的她就像是一条危险却诱人的美女蛇。
“你告诉我,你跟我公公是什么关系。”杜悦没有拐弯抹角。
杜月默轻笑着挑动眉梢:“还当那个悍妇有管得住嘴,原来也就这样。”
“刘雅丽说是你夺走了她的丈夫,害得她家破人亡。”杜悦直直望向她。
“既然你信了她说的话,再来问我不是多此一举?”
杜悦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从你嘴中听到事情真相。”
“真相?”杜月默冷笑:“我要说真相不是你知道的那样,你真会信?”
“你说就行,我自己会辨别。”
“你要如何辨别?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杜月默撞了下杜悦的胳膊,就要往赌场走去。
杜悦猝然转身,盯着她的背影:“二十多年前,你插足爸爸的婚姻,然后,你又去破坏屈润泽父母的感情,难道你的人生就只会抢夺别人的丈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