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宜暗暗盘算,然后他再设法出城寻找谢湘。
如此一想,心中便豁然开朗,也对吴大娘点头笑道:“正是……吴姐姐,你与其在这腥臭荒园里看着我们,何不干脆请我和红药去小酌一杯?”
夏雪宜站在一片晚霞之中,身长玉立白衣飘飘,一双星目似笑非笑的看定吴大娘,差点沒有叫吴大娘流下二斤口水來。
本來何红药说这句话的时候,吴大娘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拒绝的准备,哼哼哼,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和老娘套近乎?想得倒美!
但是一直冷冰冰沒个好脸色的大美男夏雪宜突然转变了神情,竟然也笑吟吟的这样说……吴大娘有些把持不住了。
她忍不住转了转她那双描绘夸张到妖魅的丹凤眼:妈蛋,老娘要钱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吃得好玩得好?眼前有这么一个好看又好玩的大美男……
…………
谢湘是怀着用两只手捂住双眼的心情走向那几间破草棚的。
不过,当谢湘头也不敢回地很悲壮的走近这些破屋时,一直悬在的一颗心总算是悄悄地放进了肚子里。
谢天谢地,原來这里真还有活的。
而且让谢湘觉得安慰的是,好歹还是一个沒有什么威胁力的……他真是被吓怕了。
一个头发蓬蓬的矮小身影,辨不清是男孩女孩,怀里正抱着一些树枝柴草,有些蹒跚的向柴门敞开的破屋里面走去。
谢湘突然想起刚进乌州城时遇见的那对爷孙,那个叫艾叶的小男孩也是这么头发蓬蓬的样子,哎,如今的年月,到处都是这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营养不足的孩子吗?
抱着柴草的孩子很敏锐的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凭着本能,他立刻把怀里的柴草飞快的抱进厨屋,然后才迅速的回头窥视一下:如果是看起來很危险的人,他该怎么做?如果是……
“公子?”
就在看见谢湘的第一眼,孩子就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呼喊。
然后,他简直有些欢呼雀跃的跑了出來。
谢湘张大嘴巴。
“艾叶?不会吧?”
他有些不敢相信了,天下真有这样巧的事情?
怪不得在看见这个矮小背影的第一眼,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艾叶祖孙俩,原來这孩子根本就是小艾叶。
不知道这祖孙俩是怎么样一个家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破败的房舍,弱小的艾叶抱薪入屋的情形,谢湘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个人口有些调零的家庭。
小河边高大的红柳树在良好的生态环境下生长的恣意悠然,鲜亮亮的枝繁叶茂衬托着那几间东倒西歪的破屋,也只能让像谢湘这样的人在这个时候还能产生一种深沉的郁闷感:放着这些大好的建筑材料,怎地要住着这样的破屋?
不过,在这个兵荒战乱劫匪横行的年代,青壮年被动的主动的,几乎都加入了国家性质的私人性质的好勇斗狠行列。
无论是为兵为匪,这些青壮年几乎都是个注定会短命凋敝的群体,所以,乡村城郊,触目负薪操作的,总是老弱病残的为多。
这是不争的事实,沒有什么虚假的语言可以去美化虚饰。
至于造房建舍这样动辄需要十个二十个强壮劳动力的事情,确实是件很叫人伤情的事情。
因为要么你自家有这样足够的劳动力,要么你腰包里有足够请得起这些劳动力的银子。目测这个家庭,估计这两种条件都一定是不能够具备的。
“公子,你怎么跑到我们这里來?”
艾叶是不知道谢湘瞬间在心里转了多少个国家兴废的念头的,他欢快的对着谢湘扑了过來,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全是眉开眼笑。
早上城门外,爷爷的一块不值钱的“废”药材,这位公子大哥哥硬是白白的赏了他们半钱银子,在艾叶祖孙俩的心目中,谢湘就是一个存心要接济他们的大恩人了。
这样一个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大恩人突然现身,简直暗合了艾叶上午和谢湘分别时的感觉,艾叶心里的高兴真是不用提了。
孩子的心是最赤诚的,而且谢湘的皮囊又是那样招人喜欢,所以,不论谢湘是从哪里來的?到底是干什么的?都被艾叶统统的忽视,只表现出他最大的喜悦和欢迎。
“我……”
谢湘欲言又止,他怕说得太离奇会吓到这热情洋溢的孩子,说的太轻描淡写又扫了这个孩子满心不期而遇的惊喜。
于是,他便在脸上堆出故作轻松的笑容。
“呃……只是想出城寻找一位故人,不想有些迷路,竟然胡乱走到这里,有些累了,看见这里有人家,想讨口水喝的,想不到是小兄弟住在这里的?老伯呢?”
谢湘一声小兄弟的称呼,艾叶顿时有些脸红了,羞怯的说道:“公子叫我艾叶便可,我爷爷他……哦,公子快请屋里坐下,先歇歇再说话吧,我爷爷应该快回來了。”
一边说一边赶紧的回身引着谢湘进屋。
谢湘心里暗暗庆幸,突然被夏雪宜置于如此急促境地,想不到竟然巧遇乖巧懂事的艾叶,谢湘从來不相信善善相循,不过今天早上在城门外的事情,虽然纯属他一时触动之举,倒解了此时的窘困。
至少省了他许多借驻的口舌;倘若遇见悭吝难以沟通的乡野之人,死活不肯容纳,仓惶之中,他又该奔往哪里去?
谢湘忽然有些明白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于心底戚戚之中,他竟然还是不想和夏雪宜那么快的再次失散的。
在随着艾叶进屋之前,他还是不由地蓦然回首看了一下,却见红柳依稀的不远处,已经沒有了夏雪宜和何红药的身影。
……
“我和爷爷买完药材回來,大芦花却不见了,爷爷说大芦花一定是饿极了,飞到山岗上被狸猫子给叼走了,他就是循着鸡毛也要把狸猫子给抓住……狸猫子的皮冬天也可以卖一只大芦花的银子呢。”
不等谢湘再次询问,艾叶就像重逢了一个多年的老友似的,絮絮叨叨的向谢湘诉说道。
跟在他身后的本來还有些走神的谢湘却听的如同遭了雷击一般。
开始,他并沒有听明白艾叶口中的大芦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狸猫子是种什么动物他也不甚明了,但是,鸡毛……他绝对是听得明白的,夏雪宜出去觅食闪电一般的去而复返,怀里抱回來的那只大母鸡……
瞬间,谢湘真想再次捂住自己的脸夺门而出!
该死的夏雪宜,你身负那么高强武功,你说你弄点什么飞禽走兽不行?偏偏要去捉人家城郊老百姓家养的母鸡?
这种节操无下限的事情……夏雪宜你你你也能干得出來?
不知道在有些年月,一只母鸡简直就相当于一个穷苦人家全家的家当吗?
谢湘心里有些呜咽了,想他一向自负清高悯下的谢公子,竟然不知不觉的同流合污到偷鸡摸狗辈之流了?
果然是老话说得好,跟着好人做好人,跟着巫婆跳大神。他谢湘遇见夏雪宜,命里注定是要流于盗匪之流的吗?
最蛋疼的还是,夏雪宜一定不知道因为他很“手到擒來”的抓走了一户穷苦人家的母鸡,结果却连累了住在山岗上的狸猫子兄弟了。
艾叶的爷爷竟然不问青红皂白的要把狸猫子抓住剥皮而后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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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一个说?谢湘感到他快要沒脾气了。
看着艾叶纯净信任的眼神,谢湘只觉得自己该割发请罪才对:是他的错,夏雪宜是因为要挽留他吃些东西,所以,才抓住了他们家的母鸡……”
“公子快请坐下歇歇吧,看你累的,脸都红了……你等着,我去给你倒盏水吃。”
艾叶挪过一张破旧的小木凳,诚诚恳恳的看着因为内疚羞愧而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谢湘,很是真诚的说道。
“唔……谢谢你,小艾叶,你们家除了你爷爷,其他人呢?”
谢谢赶紧掩饰了一下自己,虽然他明知道艾叶家的那只母鸡一定就是在他肚子里的那一只了,觉得这种敢做不敢当的行径很无耻,然而心里却还是抱着些一些不明所以的侥幸心理。
或许,艾叶的爷爷会很快带着属于他们的那只大芦花,笑眯眯的返回呢?
为了会出现这种意外的皆大欢喜场面,他还迅速的在心里小小的祈祷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偷吃,偷了不认识人家的东西,总比偷了必须得脸对脸人家的东西,在心理负罪感上,要容易叫人忍受一些吧。
“公子,我们家就我和爷爷……其他的人,我不知道,不过……”
正准备去厨屋的艾叶又站住了,很神秘的对谢湘说道,“我爷爷说,如果我们一直住在这里,总有一天,我爹娘会來找我的,真的……”
艾叶说完,好像是要安慰谢湘似的,对着谢湘眨眨亮晶晶的眼睛,很无邪很沒有负担的笑了。
确实,沒有什么能比一个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最美好的信念更令他觉得高兴的事情。
谢湘已经听得有些呆怔了。
忽然在心里暗暗的有些嘲笑自己,难不成自己还在幻想着,这几间破草棚里还会隐藏着一位人面桃花的艾叶姑娘?
虽然惯例旧小说或者武侠小说都会这样去描写的,但是,今天谢湘却觉得实在是难以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