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凌冽,暮春山上的花大多谢了,当然更可能是因为是山寺之中,佛光肃穆,凡花敬畏,所以此山中多是古木参天,明媚的阳光透过交错的树杈,偶尔映照出一些鸟窝,轻微的幼鸟鸣叫声不经意的从中传來。
未至夏至,且在幽山中,夏雪宜身后的衣服却早已被汗打湿,外衫轻薄,隐隐透露出深色的里衣。年轻的身躯说不上羸弱,却也带着几分单薄之意。蝴蝶骨高高的印了出來,从后面看,仿佛欲展翅高飞。
手心传來一阵一阵的刺痛。额头上不住滴落豆大的汗粒。他稳了稳脚步,抬首用袖口擦了擦汗,仰首看了看眼前仍然漫长的山路,呼出一口郁气,有些气馁。不过随之眼中又闪过一丝坚韧之色,知愚师父说了,山路虽漫漫,犹如逆境中挫折多生。但不管怎么说总有走完的一刻,只要多走一步,再多走一步便好!坚持!坚持下去!姑姑和姑父还有大宝,都在家里等着我!
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夏雪宜眼中闪出奋斗的光芒,满怀干劲的继续往山顶寺中走去。
虽说相隔万里,不过谢湘此刻心中感觉与夏雪宜略微类似,就是惆怅啊~只是还加了一些特有的描述词语,比如,,蛋疼。是的,谢湘现在满脸严肃,一脸正经的默默的……蛋疼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乘着夜色闯进他房间,用面部表情和行动向所有的人告知,他在做见不得人的事的胖子,,李府大管家(自称)。深深的为此人智商感到捉急……
深深的吸入一口气,谢湘眼中闪过可疑的水光,一脸真诚的对坐在屋子椅子上不住喘气的人说:“这位……你可以把你头上的纱布摘下來吗,刚刚你在外面已经吓到三位学友了……”李德一愣,咳嗽了一声,决定给自家未來姑爷(……)一个面子。他故作自然的摘下了头上的白布……是的,看清楚了!就是白布!存白存白的白纱织布啊!一般人家还用不起呢!可是,谢湘按了按不断抽搐的嘴角,谁tm的大半夜在头上包白布,最重要的是穿着一身黑衣啊老大。您老是在演明朝惊魂还是惊情三百年呢!
李德有些尴尬,这不是不好让别人看见自己是谁吗,随手一拿谁知把本來准备送给冬春的纱布给拿來了。也只能将就将就了,反正这些只是小节。
县学宿舍虽说不大,但外间会客的地方还是很充裕的。谢湘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十分淡定的给李德砌了一壶茶:“來者是客,不知道客人你这次來是有何贵干。”
端起茶杯,李德用一种挑剔的眼光对着它左瞧右瞧。“啧啧,这种粗瓷的杯子,谢公子您也不觉得用着碍手。瞅瞅这碗口,哟,这还破了道口子。”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这种东西在我们李府,那可是最低等的下人也不用的东西啊!”
谢湘看李德一番说唱俱全的动作,心中隐隐有了些成算。看來,这李家人,对于自己,还是不曾死心啊。他淡然一笑,眉目清疏,映衬着烛火显的分外俊朗。李德一忘之下有些晃神,只觉得这人果真是好看,怪不得打听他的时候多是被人称赞。
“客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在下向來觉得多少分量的事,就该用多长时间去解决。在下估摸着,客人说的事,于在下,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温尔儒雅的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谢湘细细的品着手中的茶水。
灯台上突然炸了朵花,啪啪的作响了一声。
李德眼睛一亮,双手一拱,满脸喜笑颜开的说:“谢公子大喜啊!人人都说烛花爆,喜事到。这果然是应上了。”
“哦,不知在下喜从何來。”
“实不相瞒,其实这次小人前來,就是奉了家主之命。公子你也知道,咋们府中就大小姐一位嫡小姐,那品貌才学都是沒的说。只是家主爱怜,舍不得小姐远嫁,所以就想寻求一位东床快婿,陪伴小姐,留在李家。”
李德说了一大段,只觉得自己有些口干,也顾不得摆谱,端起自己刚刚嫌弃的茶杯猛地就是一口。他擦了擦嘴:“只要公子您一点头,那咋们府小姐的那些白花花的嫁妆,啧啧,可是让人眼热啊!”
说到这,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言不虚,李德笑眯眯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把盒子轻轻推到桌子靠近谢湘的那边,慢慢的打开。
夜色已深,窗外的小湖泊里听得一阵阵的蛙鸣。随着微风,送來了荷叶的清香。
看着桌上烛台下和灯光相互映照,更添明亮的一盒东珠,谢湘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这种良辰美景,自己竟然不是在品茶看书。而是听这种人瞎扯,看着这种华而不实的珠子。他看了看笑的很得意的李德。辜负了这大好时光,真是该自罚三杯才好!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慢慢的伸向桌上的那个盒子。李德的嘴角的笑意咧得越來越大,眼中流露出不屑的光芒。都言公子如玉,可还不是一盒东珠的事?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想來此话也可应在东珠身上,它光泽明润,映着烛火更显动人。李德看着那只手越來越近,心里千转百回,闪过些贪婪的念头,不过还是按捺了下來。在心里默默想好了恭贺的话语,只等着先恭维下自家新晋的姑爷。
“哒!”光芒立减。夜色寂静,四下只闻蛙鸣,这突兀的一声十分显眼。
李德有些傻眼,他看着这盒自己垂涎不已的东珠,被眼前这人用手合上了盖子,又慢慢的往自己这边推來。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抬头看向谢湘:“公子这是?”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何况在下并无卖身的爱好。客人,好走,不送。”谢湘用一种十分优雅的姿势抬起自己的手,然后指向门外,表达出他十分诚挚的送客心意。
“不不不,谢公子你可考虑好了!我们刘府的富贵,可不是你这小小教书先生之家能知道的!过了这村……”李德激动的站了起來,大声的嚷嚷。
“就这样吧,记得左拐,去了右边可就要喂鱼了。”谢湘起身往门口走去,李德连忙跟在他身后,依然喋喋不休。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跨了门槛,谢湘站在门口,看外面夜空中银河灿烂,当真是三千繁星落凡尘。皓月当空,宛若九霄光辉映人间。只觉是天赐佳辰,让人不忍辜负。
向外多走了两步,李德锲而不舍的跟了上來道:“公子还是好好想想吧,今日小的带的只是一点小心意,好的以后多着呢……”
谢湘转了个身,身后是万丈夜色,看着眼前这个努力说服自己的胖子,他猛然仰头朗笑了一声:“哈哈,套句古人之言,明珠千斛又算的了什么,我谢湘所求的,也从來都不是这些!”
屋外李德一个发愣,就眼睁睁的看见房门,在自己眼前“嘭”的一下紧紧的关上了。这下他是真的傻眼了。赶紧的他跑到门口,一边敲门一边说:“公子!谢公子!你想清楚啊!”房里的烛火忽然一下全熄灭了,仿佛为了应景,猛然间旁边的树杈上还传來几声夜枭的叫声。吓得李德惊叫了一声,只觉得周围大为阴森
思量了一下,他再拍了一会门,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沒有。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周围,虽然今晚月色不错,但此处树木甚多,枝影摇晃,到处比黑漆漆的更为可怕。且李德向來敬畏鬼神,只觉得此时正是诸物外行的好时间。想到这里他更是觉得这谢湘不识趣,不接受也好,反正他不接受,自己的好处……还多些。
走在回李府的路上,李德暗暗的呸了一声,只觉得有些晦气,这差事沒做好,不知道大总管怎么责骂呢。不过,他又满脸贪婪的笑了出來。从怀中掏出那盒东珠,爱不释手的把玩抚摸了一下,赶快又探头探脑左望右望的看了看沒人,走到拐角的地方从怀中再掏出一个袋子,打开后赫然是几颗又大色泽又好的东珠。他一脸奸诈的笑着把盒子里的全都放到袋子里,然后再放进怀中妥帖的收好。
李德这下才是心满意足的笑了,临出门时大总管交代不管谢湘有沒有接受,都要把东珠全都给他。然后以此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外泄分毫关于李府的打算。
想到这里,李德就是不屑,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罢了,沒钱沒势还死要面子,料來他也不敢说什么,那么,只要自己回去禀告了,说是东西交付了。就算事发,自己咬死了给了,别人也多会想是他贪图钱财还不敢承认,谁又能知道东西到底在谁手上。
想到这里就是开心,走在路上,李德恨不得唱支小曲。不过好歹他还估计着已经是宵禁的时候了,偷偷摸摸的他又从后门溜进了刘府。
刘府的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甚至谢湘可以说,他很欣赏刘家对女儿的看中与爱护。但是这个欣赏与理解,是建立在不扯上自己的前提上的。对于做倒插门女婿这件事,他是一点兴趣都沒有,更何况是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