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虚道长见叶逍遥这几日练功甚是勤勉,一查之下,发现他内力居然进境不小,不由大喜,欣慰之余便把穿云剑*的精要向他详细讲解了一遍,叶逍遥牢牢记住,当着师父的面又舞了一回。
当他使到那招“横扫云海”时,想起在王姑娘面前出过的丑,出手就有些犹豫,看起来不象是在横扫云海,倒象是在用扫帚扫地。
静虚忍住笑,从叶逍遥手中接过长剑,踱步到庭院当中,用力一抖,身子拔地而起,在空中一口气连转五六圈,手中长剑顺势挥出,幻出一片光华,四周的落叶登时被剑风扫出一个大大的圆圈,叶逍遥看得呆了。
忽然身后有人喝了一声“好剑*!”叶逍遥回头看时,只见庭院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一位高大的汉子。
静虚放下长剑,打个稽首:“不知贵客光临,静虚有失远迎!”那汉子身形一动,眨眼便到了庭院当中,迅捷之极,他伸出食指朝院中的槐树轻轻一捺,嗤的一声轻响,树上的一段树枝应声而落,接着又朝静虚捺去,静虚也伸出食指相对,两人的招式居然完全相同。
只听嗤嗤两声轻响,两股劲道相交,两人身子都是一震,静虚食指连捺,你来我往,霎时间便与汉子交手了十几招。
募然那汉子招式突变,纵横裨朴,大开大阖,奇幻无比,而静虚却虚内守外,只守不攻,堪堪与汉子打了个平手。数招后汉子脸上青气隐现,招数又变,出指缓慢,但力道却陡然强劲无比。
静虚单掌一竖,缓缓推出,掌心便似有一团雾气,这正是青城派的绝技“混元掌”,两人出手虽慢,但招招均蕴含极大威力,脚下的落叶不断地被掌力和指力激起,就像被人用力吹了口气一样,猛然弹开,然后又飘然落下。
叶逍遥觉得身前压力陡增,几欲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这时公孙策与陆不平也闻声而至,陆不平只敢在远处观看,而公孙策却不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来到距二人丈余处观战,劲力将他的衣袖激得猎猎作响,公孙策浑若未觉,神色如故。
此时静虚头上冒出丝丝白气,大汉脸上青气更盛,两人显是已将功力发挥到了极致。那汉子突然喝了一声:“道长小心了!”
双手连挥,出招陡然变快,霎那间连捺了十余指,劲道却比先前更加凌厉,静虚若是以双掌相抗,瞬间之内定然无*接下这许多指力,只见他手臂微扬,衣袖登时鼓胀起来,双臂在身前晃了一圈,双手同时拂出,这正是他的成名绝技——“乾坤袖”,高大汉子所发出的十几道指力,便似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汉纵身跳出圈外,哈哈大笑:“好一个‘袖里乾坤’!”
静虚微微一笑:“顾帮主别来无恙!”
陆不平大惊,还道两人早已熟识,不由暗暗担心自己的风流韵事是否会被师父知晓。
这大汉正是顾帮主,得知陆不平住在天波府后,猜测青城派三位宫主可能也在此地,便有意登门造访,恰逢静虚给叶逍遥演示“横扫云海”,他一时技痒,忍不住与静虚切磋起来。
叶逍遥跑到静虚跟前,问道:“师父,你们早就认识么?”
静虚摇摇头,朗声道:“当今世上,除了风雷帮的顾帮主,又有谁能将这六脉神剑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顾帮主拱手道:“道长过奖了,顾某能有今天,还不是拜令师所赐?”
叶逍遥等三人听得如坠雾里,静虚道顾帮主不必过谦,随即请他到屋里落座,把公孙策、陆不平与叶逍遥一一介绍,顾帮主忍不住多看了公孙策一眼,暗道此人不过二十几岁年纪,竟有如此定力和修为,实属不易,而陆不平却心怀鬼胎,低了头不肯多说一句,顾帮主也不揭露,只当初次见面一般,惟有叶逍遥唧唧喳喳,围住顾帮主不停地问来问去。
静虚与顾帮主又客套了几句,说起了他此行目的,把万仙会一事简短说了,顾帮主便来探静虚的口风:“道长*力高深,乾坤袖独步天下,久负盛名,此行定能扬威辽国,光大青城门户!”
静虚打了个哈哈:“顾帮主取笑了,贫道都这把年纪了,还图什么虚名!”话锋一转,“不过,贫道这爱瞎操心的臭脾气,可是一点没改!”
顾帮主讶然道:“有什么事值得道长如此挂心?”
静虚不答,却问道:“顾帮主,如今距离当年的‘澶州之战’,已过去多少个岁月了?”
顾帮主一怔,脱口而出:“已有二十四年了!”
静虚点了点头:“不错,当年随先师参加‘澶州之战’的前辈,如今大都已不在人世,唉!逝者如斯夫。可是,”
说着静虚的面色凝重起来,“当年契丹铁骑饮马黄河的情形,贫道是历历在目,不能忘怀,每每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我大宋和契丹虽然已修好多年,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诸位焉知身处大漠的辽国君臣,又何尝不想再次来到这中原花花世界!”
说到这里静虚慨然道:“贫道山野闲人,本不应蹈天师道的浑水,可是此行乃探查辽国虚实千载难逢的良机,贫道虽万死而不能辞!”
顾帮主肃然起敬:“顾某早就听闻玉清宫主豪放磊落,胸怀天下,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倒教俺这市井小人自惭形秽了!”
静虚微笑道:“顾帮主何必自谦,三年前辽国大饥,边境契丹部落蠢蠢欲动,是你顾帮主派人送信给边将,并召集部众协力守城,才使契丹人无隙可乘,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顾帮主笑道:“不过是一些微末琐事罢了,倒让道长取笑了!”
两人大笑起来,一个是名满天下的玉清宫主,一个是横行江湖的风雷帮主,两人居然一见如故,的确有点匪夷所思。顾帮主与静虚又畅谈了片刻,起身告辞,临走前抛下句话:道长如有意边情,风雷帮可尽供差遣,静虚知道风雷帮实力雄厚,闻言大喜,称谢再三。
待顾帮主离去后,众人上前询问他的来历,静虚说道:“他就是澶州城下与萧挞凛同归于尽的峨眉派掌门雷霆子的儿子,名叫顾水寒!”
大家都“啊”了一声,表示惊讶,只不过其中陆不平乃是假装,因为他早已知晓。
静虚接着说道:“澶州之战后你师祖护送雷霆子的灵柩到达峨眉山,见到了雷霆子的儿子顾水寒,那时他才十三岁,你师祖觉得他进退应矩,举止皆有*度,暗暗奇之,便表示如果他愿意可拜自己为师,谁知顾水寒回绝道:‘先父忝为峨眉掌门,毕生精力皆倾注于此,晚辈自当继承先父遗志,不作他想。’你师祖回去后屡屡谈及此事,赞他少年老成,极富主见,十几岁便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陆不平奇道:“那他怎么成了风雷帮的帮主?”静虚叹息道:“雷霆子生前脾气火爆,做掌门的时候得罪了不少同门,现在他死了,大家就把气撒在他儿子身上,所以顾水寒在峨眉学艺十年,受尽磨难。终于有一次,他再也无*忍受了!”
叶逍遥问道:“是什么事啊!”
静虚愤然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峨眉派上下对此均讳莫如深,守口如瓶,我只知道顾水寒大闹峨眉派,杀死了他的两个师叔,还打伤了十几个师兄弟,逃离了峨眉山。”
公孙策不禁问道:“顾水寒如何练得这般武功?”
静虚走到门口,伸出食指,朝庭院当中的槐树轻轻一捺,嗤的一声轻响,树上的一段树枝应声而落,与顾水寒之前的招式一模一样,公孙策奇道:“这是什么功夫?”
静虚说道:“这是你师祖和鸿蒙子、云溪子在与契丹国师宗护之战前的那天里,共同印证参悟出的一门功夫,叫做六脉神剑,说是剑*,其实是以气代剑,当年,三位高人便是凭此六脉神剑逼得宗护服输而去。你师祖在离开峨眉之时,故意把六脉神剑的心*口诀念与了顾水寒听,这位顾帮主聪明绝顶,记住后潜心修炼,数年之后居然被他练成了!”
公孙策不禁问道:“为什么师父没教过我六脉神剑?”
静虚点了点头:“策儿问得好,六脉神剑纯以内力运使,极耗真元,若是内力不足,只恐难有成效。”静虚望着公孙策:“我也只是近几年才开始修习。六脉剑*共有三层,我也只练到第一层——六脉快剑,快是快了,只是威力尚显不足。”
公孙策接口道:“那位顾帮主想必已修习到第三层了吧?”
静虚点点头:“对,不过我也不大明白他为何修练如此神速,但他最后用的那招,威力无比,既快且劲,却非心*上所载,想必是他自创,你师祖果然没看走眼!近几年江湖上人称‘南张北顾’,那南张就是张正随张天师,这北顾么,自然是风雷帮帮主顾水寒。”
正说话间,杨文广从外面喜气洋洋地回来了,一问之下,原来刚才去了枢密院,他的升职文书批了下来。杨延昭去世时,杨文广才两岁,按例荫了一个九品的武职,今年杨文广已年满十六,经原父亲部将保荐,枢密院核准,升为从八品的禁军殿前统领,不日即将上任。
众人纷纷道贺,这时忽有家人来报,枢密副使夏辣差人拿了请帖来拜,杨文广一愣,枢密副使乃是正二品的朝庭大员,自己不过是从八品的小官,中间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而夏辣居然差人来拜,还拿了请帖,简直是旷绝古今,急忙出门迎接。
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夏辣的家丁果然气宇不凡,等得早已不耐,根本没把杨文广这位殿前统领放在眼里,喝问道:“点苍山的云阳子道长可是在你府上?”
杨文广没想到是来找云阳子的,点头称是,夏府家丁掏出请帖,在杨文广面前晃了晃:“夏副使请云阳子道长到府上一叙!”
杨文广强压怒火,吩咐家人唤了云阳子出来。夏府家丁一见云阳子,登时换上了笑脸,恭恭敬敬把请帖呈上,媚笑道:“道长,我家相公思念得紧,特意命我等备了车马,无论如何要请道长光临敝府!”
云阳子接了请帖,挥了挥手:“先在外面候着,我去和道友道个别。”
杨文广张大了嘴巴,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云阳子洋洋得意地来到庭院,高声说道:“静虚道长,故人有请,贫道告辞了!”
说完趾高气扬地走了,叶逍遥望着他的背影,“呸”地啐了一口,骂了声:“小人得志!”陆不平恨恨地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把他从河里捞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