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翎跟她解释道:“这个草药含有薄荷,会让你的感官舒服一些,而且,比之药膏类的药物,这种粗糙的敷药治疗,针对烫伤会更有效果。还有,包扎的时候不要太紧,皮肤不透气一样会化脓,沐浴的时候小心点就行。这瓶草药你带回去,按我说的做,再换两次就不用包扎了,有时候,让伤口敞着会好得更快。还有,换药时擦洗的水可以用淡盐水,消毒用的。”
“好。”沈晏宁低头看那黑乎乎的草药泥儿涂在手臂上,沁凉无比,很舒服。
此时她就像个听话的好孩子,谨遵沈晏翎这位小大夫的医嘱。
其实,沈晏宁是因为她那句“只关心想关心的事”而没回过神来,在那儿发愣。
她心里微微一叹,想不到最懂她和最像她的原来是这个闷不吭声的小妹,是她以前太过忽略小妹呢,还是她这一世的心境不一样和最近的一些意外之事,让她生出许多莫名的感慨?!
沈晏翎见她乖顺模样,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待一切弄好之后,她沉静的打量沈晏宁半响,后者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也不问,等着她开口。
于是,沈晏翎一本正经开口问道:“所以,你对樊氏,打算怎么做?”
沈晏宁挑眉,脸上的淡淡笑意褪去,恢复冷漠平静,她道:“貌似,这不是你该问的。”
沈晏翎耸耸肩,起身将用掉的纱布扔到一个竹筐中,本不打算说话。
但她看沈晏宁微微低垂着头,敛眉抿唇,那清寂孤冷的模样,仿佛看到前世的另一个自己,心底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说道:“我倒不是关心樊氏,也不是好奇,只不过担心二姐会对你不利,如果你亲自动手动了樊氏,想必二姐会恨你一辈子,沈钧也只会越来越厌恶你这个女儿,我……只是,关心你罢了。”
沈晏宁惊愣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沈晏翎一眼,两姐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响,后者被看得实在不好意思,轻哼一声,一撇头,不想理她。
沈晏宁看她别
扭的样子,心底微微荡漾着一些暖意,她道:“若樊氏出事,即便不是我亲自动手,你觉得,沈晏姝会怎么想我,难道就不会恨我?毕竟我与樊氏有仇,是最有可能害她母亲的人。还有你对父亲的称呼,大逆不道。”
沈晏翎嗤笑一声,很是不屑,道:“那你对你妹妹的称呼和你对沈钧的态度,还有对老夫人的假意奉承,就不是大逆不道了么?你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是尊老爱幼了么?我想,你我之间,别用什么大道理来相互指责的好!膈应!”
沈晏宁挑眉,这个小妹,视教条如粪土,是师傅口中常说的,天生有反骨的人,如同她。
她们,果然是同一种人。
沈晏宁笑道:“至少,我看起来还算做的不错。”
到目前为止,她比之上一世,表面功夫做得很是到位,外人看她,对祖母是谦恭孝顺,对父亲和妹妹也是秉承该有的态度。
“虚伪!”沈晏翎一针见血的戳破她脸上伪善得意的笑容,哼道:“再说,我也只在你面前这么说话,外人,我懒得理。”
“好吧,你说的对。”沈晏宁一副说不过你的神情,不甚在意,说道:“樊氏,不用我亲自动手,自有人收拾她,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不用担心了。”
“说这话之前,请你不要三天两头的把自己弄得像个伤残人士,我很忙的,不想天天帮你收拾身上的伤。”沈晏翎撇撇唇,一脸的“我不信你”。
“你这话……”沈晏宁看她那瞧不起人的神情,也来了一点火气。
她气哼道:“我又没求着你帮忙处理伤口,是你自己多管闲事的帮我弄伤药的。再说,那五百两银子,就当我的看诊药钱,难道不够?!”
沈晏翎噘嘴,不做过多无意义的争辩,只面无表情道:“身上有伤的人,切记动怒,伤身。”
“……”沈晏宁无语,抿唇,这别扭的小孩,真是很欠人收拾!
沈晏宁见两人不能愉快的继续聊天下去了,便起身告辞,沈晏翎送她至房门口。
门口就香桃一个人守着,
天已经擦黑了,这里连个送水送饭掌灯的都没有,也太过冷清了些,这哪里像是将军府小姐过日子的样子啊。
沈晏宁想了想,临走的时候,还是开口说道:“若是不想呆这里睹物思人,可以去畅宁园住,若嫌弃我那儿太闹腾,你住这里也行,以后有需要,还是可以去找我的。”
“好。”沈晏翎也没矫情,郑重应下,十分感激的道谢:“谢谢,大姐。”
沈晏宁看到她一贯冷漠的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晶亮,微微弯唇浅笑,不语,应承她的示好和友善。
这声“大姐”所包含的认可和情份,她听出来了,这样不浓不淡的姐妹情分,就如同读书人常常说的“君子之交”,似乎也没什么不妥,这样就很好。
沈晏宁原本走出青草园,像是想到什么,转身,看沈晏翎小小的身子倚在破旧的院门边上,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心酸和犹疑。
沈晏宁很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问道:“晏翎,如果……岑氏的死,是我害的,你会恨我吗?!”
“没有如果。”沈晏翎面无表情的说得干脆,可她大大的眼睛透着淡淡的笑意和聪敏的锐光。
她是信任她的,她也是喜欢她的。
沈晏宁点点头,转身离开。
是啊,没有如果。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若不是突然知道樊氏和岑氏合谋,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下毒害死了她,沈晏宁对于将军府的人是留有情分的。
就算知道母亲的死另有隐情,顾忌父亲,她还是存了给樊氏一个痛快的念想。
岑氏,她知道她会不久于人世,她才没有动手,顺其自然。
沈晏宁扪心自问,即便心中有恨,她还是个软心肠的人。
可这次不同,在她还没有出手对付樊氏的时候,她自己作孽,陷将军府于不义之地,而沈钧的顾虑和维护言行彻底激怒她。
她可以不要父女情分,但她必须守护将军府,不能让母亲曾经用心守护的将军府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即使是流言蜚语的污蔑言辞,那也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