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池不能收,太贵重了。”只看了一眼,小姑娘就摇头拒绝了。
“你看的出来?”项菲仪一愣,觉得这小姑娘还挺不简单,才一眼就能看出来玉佩的贵重。
“略知一二,”月池轻笑:“哥哥教过月池一些辨识好坏的技巧,姐姐的玉佩无论从手工还是材质上看都极好,定然是上品。这样贵重的东西,月池的灯笼是远远抵不上的。”
“你刚才也说过了,你同我有缘。这花灯注定是我的,因为花灯和我有缘分。同样的,这块玉佩上面刻了个‘月’字,今日能巧遇见,也实属有缘,送给你也不为过。何况月池还能辨识好坏,想来也会是个爱惜之人,相信这块玉佩能有你这样的主人,会是它的福气。”
“月池确实很喜欢这块玉佩。那……既然姐姐都这样说了,我便收下了。”小姑娘接下了项菲仪的玉佩,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月池收了姐姐的礼物,也算是和姐姐交了个朋友,以后姐姐若是在逐鹿镇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来找月池。月池定然会尽量帮助姐姐的。”
“好,我一定会的。谢谢你,月池。”项菲仪很是喜欢跟前的这个姑娘,落落大方,人也很善良,是如今很少见的性子了。
“月池家就住在逐鹿湖边,姐姐看见那间高一些的房子里么,那就是我家。很好辨认的,欢迎姐姐随时来家里做客。”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指向项菲仪左手边的一栋小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项菲仪确实看到一间特别一些的房子,比周围的房子都要高一些,也精致一些。一看就是条件更好一些的人家。项菲仪很理解,也只有这样条件的人家,才能教导出如此有气质的姑娘。
她点点头,应了声好。之后月池便向她告辞了,说要去寻找剩下三只花灯的有缘人。项菲仪笑着同她道了别,又逛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很吸引自己的东西,便回了悦来客栈。
项菲仪心里面很开心,一路上边走边看自己手里的花灯。她实在是太喜欢这只花灯了,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
提着宝贝灯笼,项菲仪欢欢喜喜的进了客栈。已经有些晚了,客栈一楼的客人已然不多,项菲仪晚上吃了很多,也不觉得饿,便直接上了二楼,回房去了。
刚推开房门,项菲仪愣了一愣,充满笑意的脸庞瞬间冷淡下来。她也不回头,也不说话,就直直的走进房里,落座,倒水,喝茶。
“玩够了?外面挺热闹的吧。”温柔的男声低低响起,在耳旁萦绕盘旋。
项菲仪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一边喝茶一边玩手上的花灯。
赫连炫这才把视线认认真真的放在了那只花灯上,他有一刹那不经人察觉的怔忪,眼神闪了闪,而后不动声色的微微低下头。修长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他的眼睛,在油灯的映照下,落下扇面一般的阴影。
其实他的反常稍微有心一些的人都能感觉到,但是项菲仪真的一眼都没有看他,余光里也全部都是屋里的摆设。
见项菲仪如此模样,赫连炫轻叹了一声。他倒是并不觉得尴尬,只是无力感自从他发现项菲仪知晓了事实真相的时候,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湃,几乎都要把他给淹没了。
赫连炫记得,小时候的项菲仪很乖巧,虽然爱哭鼻子,但是每次自己只要一说话,她都会乖乖照做。那个时候她特别喜欢跟在自己身后,除了如厕,近乎于任何时候在他的身边都少不了小菲仪的影子。
过去了十几年,赫连炫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可以说变化很大却又并不大。他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念头。再联系眼前这个小姑娘,很快便找出了答案。
项菲仪小的时候就很聪明,爹娘每次教她东西,她都能立刻学会,甚至还能够延伸出其他更多的东西来。她脑袋很灵活,总能想出一些古灵精怪的点子。而且项菲仪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皮肤白皙,脸蛋精致。她的智慧和容貌这么多年一点儿也没有失去,反而她变得愈加的聪慧和美丽。
但是那时候的项菲仪特别黏赵哲,甚至有一些“天下以赵哲哥哥为中心”的意思。赵哲哥哥说水是往下流的,水便是往下流的。赵哲哥哥说人是爹娘生的,人便是爹娘生的。赵哲哥哥说鸡是从蛋里孵出来的,鸡便是从蛋里孵出来的。赵哲甚至怀疑,倘若他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小菲仪是不是也会当做太阳真的从西方升起。
然而也正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先例,在赫连炫的意识里,菲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真正和他生气的。即便两个人在对于某些事情的认识上有些不同,即便他因为不得已的缘由暂时欺瞒了她。他始终坚信着,菲仪最后一定会理解自己,并且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赫连炫忽然觉得这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
之前听他们汇报任务的时候无意中被菲仪听见,当晚他们争执过后,赫连炫以为,等菲仪冷静下来,多和她说一说,总能够和好的。
谁知道当晚项菲仪便出走了。甚至不能说是出走,而是逃跑。她那样小心翼翼的出了西风寒,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若不是凤先生得知了消息第二天大清早的便去看她,赫连炫真的很怀疑,他们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闹别扭的帮主竟然已经不见了。
可是在那样的时刻,赫连炫还勉强告诉自己,她只是出去散散心,最多过两天她平静下来,会想通很多。到时候自己再和她谈一谈,还是能够重修于好的。
赫连炫从来没有担心过,会找不到项菲仪。西风寒的情报网在凤先生的管理之下,不得不说是真真做的非常之好。项菲仪踏进逐鹿镇的那一瞬间,西风寒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赫连炫处理完手中的事情,立即动身前往逐鹿镇。其实项菲仪在客栈休息的时候,赫连炫已经进入了逐鹿镇。但是他没有立刻出现在项菲仪面前。他还是舍不得这个他心疼了一辈子的姑娘。
所以赫连炫等了又等,知道项菲仪逛完夜市回客栈,终于熬不住的他先一步进了菲仪的天字号房。
他以为项菲仪吃饱喝足,又出去游玩了一番了,经过了两天的思考,她就算想不通,也已经平静下来。至少两个人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赫连炫自以为如此。
可笑的是,这竟然真的只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项菲仪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就好似房里并没有多出来一个人。她只是进了屋,喝茶,发呆,看窗外。
赫连炫抿着唇,几次想要开口,却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两个人冷战了很长时间,项菲仪喝了茶,又不知晓从哪里翻出来一本书,在床头点了盏灯,便借着油灯靠在床头看起书来。
赫连炫就坐在角落里,看着项菲仪从喝茶到看书,几乎就没有转移过地方。他满脑子都是项菲仪的模样,小时候的,重遇到的,现在的。他一次又一次在脑海里构想要说些什么,想象项菲仪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然后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构思推翻。
很快就夜深了,项菲仪让小二送了些热水到屏风后面。她只当屋里没人,洗漱一番之后,又让小二把水拿了出去。
直到这时候,项菲仪终于把视线移到了赫连炫的脸上。
赫连炫受宠若惊,满脸欣喜的回看过去。
“不睡?”挑着眉终于开了口。
“啊?哦,还不困。”赫连炫一愣,傻乎乎的回答。
“我困了。”冷淡的声音。
“啊?那你睡吧。”赫连炫继续犯傻。
“你不走我要怎么睡?”声音似乎降低了一点温度。
“没事,你睡吧。我不会吵你的。”赫连炫轻笑,一脸温柔。
项菲仪“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冷冷瞥了赫连炫一眼,抬脚就要往外走。
“你不是困了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既然赫连世子这样喜欢这间房,那就让给你好了。我再去要一间房。”一边说着,脚步也未停。
赫连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却比脑子更快的行动了起来。在项菲仪的手刚碰到门的时候,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作甚!放开!”项菲仪惊呼,从赫连炫怀里挣脱出来,满脸怒气。“你到底想要如何?”
“我?我想要你跟我回去。”
“若是我说不呢?”项菲仪知晓自己就算拒绝了也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她还是试探性的说了出口。
“凤先生也来了,还有老顽童他们。你是西风寒的帮主,是他们的主子。你到哪里,他们自然也要跟到哪里的。”
项菲仪被这回答惊了一把,沉默片刻,还是逞强到:“他们爱跟就让他们跟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都随你。你喜欢怎么样都好。”赫连炫满脸温柔,一点都没有生气。
项菲仪只觉得巨大的挫败感把她给压倒了,她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眼赫连炫:“随便你们好了。”话毕,也不在意赫连炫还在屋子里的事情,走回床边倒在了床上。
她脱了外衫,着着中衣躺在黄木床上,扯过厚厚的被子包住了全身。她转个身子,面朝墙闭上了眼睛。
不多久项菲仪就睡着了。她可能还是有些累,所以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都入了眠。赫连炫轻声走到床边,看了项菲仪好一会儿,又轻手轻脚的给她压了压背角,转身走出了房间。
他并不知道,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项菲仪睁开了眼睛。看着墙发了一会儿呆,最终也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项菲仪随着众人回了西风寒。
众人都做好了长期跟随项菲仪,同她耗时间的准备。谁也没有料到,她一大早主动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说跟他们回西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