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远帝遇刺的消息转眼间已经传遍整座皇宫,紫玉皇后急匆匆赶来,人还未到御阳殿便已流了满脸的泪,包括贞静夫人在内的其他嫔妃都被拦在了门外,每个人都是满脸焦急之色,不敢发现声响,生怕再惊忧了圣驾。皇子、诸国质子及王公大臣皆赶过来侍疾,御阳殿门口一时间黑压压挤满了人,御前侍卫将殿门牢牢守住,没有宣远帝的传召,什么人都不准靠近。
就这样折腾到近天明时分,李自忠带来宣远帝口谕,叫大家先散了去,皆在各自宫中听候吩咐。东方鸳急切的询问宣远帝的情况,李自忠没有多说,但凝重的面色叫几名妃子皆脸色惨白,贞静夫人身影一晃,险些不支倒地。
既然圣旨已下,他们自然不敢再留在御阳殿下,纷纷散去,东方明陪贞静夫人回宣福宫,才刚出了御阳殿,贞静夫人的眼泪便滚了下来。东方明见状忙安慰道:“母妃不必着急,我向人打听过了,父皇只是受了点轻伤,不打紧的。”
“若不打紧,怎就不唤本宫进去呢?”贞静夫人抹着泪说。她的位份仅在紫玉皇后之下,论理有资格在殿前侍疾,但御阳殿门扉紧闭,除了紫玉皇后及几名太医外,任是什么人都没有传召。
“父皇应该是累了,不想有人打扰,母妃待天亮之后再来瞧他也是一样的。”东方明一边搀扶她上轿,一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今夜不是那位新入宫的小仪侍寝呢,出了这等事,怎么没见她来御阳殿侍疾?”
贞静夫人正准备坐进轿里,闻言脚步一顿,神情变了变,东方明没看出异样,顾自又道:“这女子当真是薄情呀,方才晋封,现下出了这事,竟般得这般快,父皇真是白给了她这个位份!”
贞静夫人坐进轿里,脸色已然惨白,手止不住发抖。
上次揽星殿发现刺客之事已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虽没有查出真相,但显然那伙人是冲着揽星殿去的,所以宣远帝才暂缓了蜀国质子回途之事。这次峥嵘入承泽殿侍寝,不偏不倚再次发生行刺之事,如此保证此事就与左峥嵘无关?若是追究起来,左峥嵘自是难逃罪责,而她这个引荐之人,又怎能做到独善其身?
宣远帝本就是多疑之人,承泽殿发现这样的事,不管对方的目标是谁,此事都不会善罢甘休,对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将会是一次翻天覆地的劫难!
贞静夫人此时心中的恐惧,已远远胜过对宣远帝的担忧,而有一道人影,却在这时候来到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承泽殿。
血迹仍未被清理,打斗留下满地狼藉,这座曾经令每个后宫女子都趋之若鹜的宫殿,如今变得这般冷清。东方玄站在殿中,目光停留在龙床上,柔和的烛光,明黄色的寝被,他仿佛看见墨发如瀑的峥嵘坐在上面,宣远帝伸手抬起她精巧的下颌,手指贪婪的触摸着那细腻的皮肤。火焰般的嫉恨染上东方玄的双眸,若他手中有刀,早已挥向那不存在的幻像。
他看着地上的血迹,一抹残忍的笑意出现在他嘴角,他早就说过,左峥嵘只能是他东方玄的女人,任何想要从他身边夺走她的人,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他是驰骋疆场的北静王,是淌过尸山血海的魔鬼,权利与地位,永远不会成为阻碍他的理由!
以为人人都会在强权下妥协吗?
以为他也会像太子东方平那样默默承受吗?
不,他是东方玄!
弑君又怎么,成为罪人又怎样,为了心头那朵木莲花,他宁愿负尽天下人!
东方玄蹲下来,手指轻轻划过那滩血渍,干涸的鲜血没有在他指尖留下任何痕迹,然而却已将他的双眸染的通红。
他不后悔做这件事,哪怕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派出杀手。
“谁在那里?”殿外响起一声高喊,高青领着几名侍卫奔进来,看见东方玄明显一怔,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王爷。”
“父皇那边都安排好了?”东方玄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问。
“微臣已经派了重兵把守在御阳殿,请王爷放心。”高青虽然奇怪东方玄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但也不敢贸然发问。东方玄点了点头,说道:“本王已经派人搜索宫里的各个角落,确保万无一失,你们在殿前侍候,需要更加小心谨慎,不得再出一点差错。”
“是,微臣遵命!”高青拱手应道。
“本王方才已在四周找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且派几个守在此处,以免错漏了什么。”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论几乎要将东方玄自己逗乐了,他怎么会去关心宣远帝的安危,只不过是将戏作足罢了。高青掷地有声的应下,东方玄这才踏步离开,东边已现出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但对皇宫来说,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序幕。
宣远帝连着几日没有上早朝,奏折都会直接送到了御阳殿里,宫里都说宣远帝受了惊吓,连睡觉都要让十几名侍卫守在床前。高青带人几乎将皇后掘地三尺,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刺客的线索,长春宫门庭冷落,不管是宫人还是嫔妃都对它避之唯恐不及。楚南担心峥嵘的安危,但满公公费尽周折,也没有打听到关于峥嵘的消息。木棉着急的不行,说要硬闯进长春宫里,满公公将她拦下:“此事正在风口浪尖之上,我们若是去找姑娘,反倒落人口实,按眼下的情形来看,没有消息或许便是最好的消息。”
“公公,你在说什么呀,姐姐都等于被软禁了,怎么还能是好消息?”木棉心头跟烙了块铁似的难受,对满公公的态度便不如以前恭敬。满公公不与她计较,耐心地说道:“倘若姑娘当真出了事,长春宫不会这么平静,所以姑娘现在应该还是平安的。”
“那咱们也不能放着姐姐不管呀,总得想想办法!”木棉噗通一声跪下,对楚南道,“殿下,奴婢求求你,想办法去看看姐姐吧!承泽殿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还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受伤呢,我……我当真是担心……”说着说着,木棉的声音便哽咽了。
楚南何尝不担心峥嵘的安危,但是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出入后宫,如何能去见一位嫔妃?他望向满公公,满公公知道他想说什么,率先开口道:“殿下且稍安勿躁,眼下宫中人人自危,我们若硬进了长春宫,对姑娘反而不利。奴才会想办法联络许良媛,她应该可以见到姑娘。”
“对对对,还香伶……”木棉激动之余差些忘了尊称,忙改过口来,“许良媛也是嫔妃,她一定能见到姐姐的!”
“那就有劳公公去安排了。”楚南神色凝重地说道。
这次的刺客,出现的太过蹊跷,与上次差别极大,现在尸首都被御林军收起来,也无法肯定是不是还跟楚明西有关,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分明就是宣远帝。
这两桩事有何关联,又为何偏偏挑在峥嵘初次承宠之时?
难道……当真跟峥嵘有关吗?
楚南心头猛然一沉,若是如此,峥嵘要如何逃过这一劫……
连着几日在床前侍疾叫紫玉皇后疲惫不堪,但同时也很是欣慰,纵然宣远帝平时待她恩宠淡薄,但数十年的结发之情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到了草木皆兵之时,只许她入御阳殿陪侍,这便已经是最大的信任。
这一日宣远帝精神好了许多,唤了素来细心温和的曹修容前来伴驾,曹修容也是在他身为亲王时便陪在身边的老人了,位份虽不高,但到底生育了一位公主,宣远帝对她总还有几分顾念。紫玉皇后见宣远帝几日没有召唤贞静夫人,便知宣远帝心中已对贞静夫人有了疙瘩,而贞静夫人数次求见,也都被拒之门外。
这大约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想借左峥嵘固宠,没想到反而惹祸上身,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紫玉皇后冷笑不止,离开御阳殿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凤辇行到长乐宫前,远远就看见一道人影站在宫门口往里头张望,她眉头一皱,示意停轿,那人听到响动转过头来,忙朝她跪下拜道:“玲玉见过皇后娘娘。”
“你怎会在这里?”紫玉皇后冷淡地问。
“臣女得知皇后娘娘数日未回长乐宫,放心不下,便在此处等候皇后娘娘。”玲玉公主恭敬地应道。
“你若是担心皇上,可自行前去御阳殿问安。”因为贞静夫人的关系,紫玉皇后对她也存了几分芥蒂,神色便不似以前那般温和。
“皇上有众位御医及侍卫的照料,无需臣女担心,臣女真正担心的人,是皇后娘娘您。”玲玉公主抬起头,白皙的脸上带着担忧之色。紫玉皇后微微一怔,不明白她此话何意:“本宫好好的,为何要你担心?”
“陛下遇刺之事,皇后娘娘必然是最为挂怀之人,每日侍奉在床前,已是十分辛苦,而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还要操心六宫事宜,臣女是担心皇后娘娘过于操劳,损伤了凤体。”玲玉公主乖顺的说道,“臣女无能,不能为皇后娘娘分忧,特取了这一盒灵芝前来送给皇后娘娘,因不知皇后娘娘何时回宫,又不敢前去御阳殿打扰,才等在此处,若有唐突的地方,还望皇后娘娘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