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吗?”
看着紫发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幽若兰的目中,露出迷茫之色。
哪怕是现在,她也无法对眼前这个紫发少年。提起半点恨意。四年的依恋爱慕,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那已成为她情感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可是她的哥哥,毕竟是死在姜笑依的手里。
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是张石言语里对自己的关切,还有那血脉中浓郁的亲情,幽若兰却都可以体会到。
就如姜笑依无法厚颜无耻的,接受她的癌魔一般。她也无法做到,在有杀兄之仇的情况下,去乞求自己的仇人,回应自己的感情。
那样做,她又如何去面对死去的兄长?
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做?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幽若兰的脸颊上滑落。
她无法对那个人提起手里的剑,更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去面对他。
似乎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的身边,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离开之后,我又该去哪里?
她没有亲人,除了沈英雄和李道通,以及皓月分堂寥寥几个同性好友之外,外面也没有朋友、离开这里之力,这个天下虽大,却是无处可去!
怔然良久,幽若兰忽而心中一动,再次在身前的地面上,使用了回溯时光的道法。
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又一次在她眼前回放。而就在少年姜笑依的剑,刺入到张石体内之后,画面在幽若兰的操控下,变得缓慢起来。
此刻的张石。正以道力透入到脚下的地面内,似乎是以道力,在地下一米处的土层里写着什么。而当时的姜笑依,正心神震荡,竟全然没有发觉。
挣扎着站起,幽若兰也不顾身前时光回溯的道法还未结束,就一步步踉跄着走到张石的身前,用手奋力拨开了下面的泥土。当挖到一米左右时。幽若兰变得小心翼翼,一个个因为真力挤压泥土,而形成的字迹,渐渐的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这些,由兄长在生命中最后的时间里,留下的信息。幽若兰的神情,先是一阵莫名的轻松,但紧接着,却是更大的悲伤。
离开了第五区,姜笑依的神情有些萧索,但是当一路中,道法学院的那些学生们,把即惊又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姜笑依很快又振奋起了心情。他现在,已是天阙门十数万弟子的领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门下的弟子,看到自己颓废的样子。
御空来到天元峰外,脚下众多天阙门的基层弟子,正在各自师长的率领下,以土系道法,修补着刚才由那粒子束造成的裂缝。此外,清云,清成几个真一级强者,还有二十几名真人境,正联手勉力镇压着下面的熔浆,不让它们涌上来。
若是放任这些东西喷出来,不但崀山这块地域会变成一座活火山,这里花费天趣门数百年时光,才改造成的灵眼灵窍,也会发生转移。对于那些对崀山有着深厚感情的天阙门老人来说,这是极不愿见到的事情。而姜笑依本人,也不像因为要另择山门,而花费太多的财力。
——光是修复崀山的护山大阵,所需的能量晶石和人力,就已经足够他头疼的了。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计,那也需要两年的财政赤字。
看着除了天元和天烛,因为是主动停止了法阵运转,阵势尚算保存完好之外。其余几峰,都是满山狼藉。姜笑依首次感到后悔的情绪,刚才还不觉得什么,可以一当站在当家人的角度上,顿感后悔莫迭。若是之前能够温柔点,若是能够早早预测到群星系统的攻击力,那么现在至少可以省下百亿金元的花销。
没有去理会下面的情形,姜笑依直接飞向了接天峰。弥补那条五十里的裂缝,自有清云清成他们负责。在崀山生活了数十上百年的老人,对此事绝对要比他上心得多。
当他踏入到接天峰大殿前,那汉白玉广场的台阶上时,不出意料的,这里的战斗早已经结束。
所有的法阵节点和枢纽附近,躺满了明欲的亲信子弟,便是明欲本人,也是面色灰白,仰躺在大殿的门口处。胸腹前一个巨大的创口,心肺皆备挖出,周围还有被火焰烧焦的痕迹。姜笑依一眼便可看出,他是死在自己手下,速度最快,也最擅长于操纵火焰的流羽手中。
烈山,万俟,宗政,轩辕四家的人,还有在崀山变后,尚留下在总部的天阙门高层,都分列两旁,低眉收目等候着他的到来。
而除了唯一未曾参与架空清虚的轩辕家之外,其余人都是自觉的。摘下了天阙门的徽章,只是穿着一身没有任何等级标记的制服,躬身等候。便如在刑堂等候发落的待罪弟子模样。而如烈山度之类,曾经被他亲自点过名的人,都是一脸苍白,跪在了侧道之旁。
至于奉他之命,攻上接天峰的寒玄和林惊鸿几人,则是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唯一让他不解的是,流羽正对徐悲怒目而视,那种直欲暴起杀人的目光,就仿似看到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至于徐悲,却是双手背负于身后,眼皮低垂,一脸的肃然,对于流羽的目光,仿似未觉一般。
姜笑依心下有些奇怪,却也懒得去理会。冲着站在轩辕家众人面前的轩辕望微微颌首后,径自向大殿门口走去。途中和烈山闻樱带着些微恨意的目光微一触碰,就移开了视线。
目视着紫发少年,气度沉凝地一步步登上台阶。此时接天峰上,无论此前与紫发少年识与不识,有无关系,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异常的感慨。
四年之前,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刚从学院毕业,声名初显的少年。仅仅用了只相当于金丹级修真者,六十分之一的时光,就登上了天阙门内,权利金字塔的巅峰,成为当世之中最顶尖一流的强者?
其中轩辕望和烈山鹰两人的感触,是最深的。他们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察觉到此子的不凡。却远远没有想到,少年会在短短四年内,一步步的登上修真界的巅峰,成为让他们只可以仰望的人物。
烈山鹰心中更觉可笑,面对这样的绝顶人物,自己竟还想着要脚踏两条船,想看清楚形势再做选择。自以为聪明,实际却是他这辈子当中,除了半月前顺从烈山度的意愿那次之外,最愚蠢的一次选择。
推开了大殿的门,只见里面因为刚才,几个真一大成境之间的大战,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天上的屋檐,被开了好几处天窗,就是墙壁,也坍塌了好几处。
“你来了,坐!”
清虚仍坐在大殿的中央大殿,见到紫发少年进来,笑着拂了拂袖,将身前的落檐败瓦,全都扫开。
姜笑依点了点头,走到清虚面前坐下,然后皱起了眉头:“太师祖你伤势不轻。”记得当时那几名真一大成围攻的时间,甚至不到一分钟,以清虚的实力,何至于伤的如此之重?
“四名真一大成,那两位大人实在看得起我。这点伤势,已算是轻的了。”
清虚毫不在意的笑道:“我如今最在意的倒是不是身上的伤。说实话,我原以为你会坐视,任由他们逼我飞升的。”
“太师祖猜得无差,之前我确实是这样的想法。”姜笑依居然点了点头:“是英雄他拼了命想要救你,恰好我也有些事,想要太师祖亲自给我解解惑。”
“是英雄那孩子啊!想不到他竟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这些年,着实是苦了他了。”
清虚闻言怔然,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再猜猜看,你想要问我的,可是阴阳辟邪塔和请峰的下落?”
“这次太师祖却猜错了,我想既然太师祖你心中有数,那么想必是早有准备了,这两件事且先放在一旁。”
话音一顿,姜笑依认真的看着清虚,那精光熠熠的眸子:“我现在最想要问的是,真人您是如何在几年前就知道,我有能力在数年的时间内,做到与他们分庭抗礼。甚至早在我刚入学院时,就开始着手布局?”
“就知你会这么问。那两位是因为被我算计而忌惮我,所以要迫我飞升,笑依你也是同样如此吧——”
清虚的白眉皱起,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道:“不过大约你们也没想到,其实这不过是我的一次赌博而已。”
“赌博?”姜笑依挑了挑眉,心中有些不信。事关天阙门的存亡,身为一派掌教,怎会如此儿戏、
“不错!就是赌博!”清虚眼中浮现着笑意:“成则天阙门能够继续存续,甚至更加强大,而若是败,最多也就是重蹈黑狱墟的覆辙而已。我知道你不信,可反正都是覆亡的结局,我为何不能睹一把?”
“那就这样把所有希望,放在一个尚还不到十二岁的小孩身上?”姜笑依脸上露出明显的讥诮。
“当然要有点凭依。”
清虚摇了摇头,接下来也不解释,竟是在姜笑依的面前开始了结印。
而当那手印接近完成时,姜笑依的面色,却为之一变。若是他没认错,这应该是幽若兰,刚才才使用过的2s级时光回溯——只有金丹级以上的预言能力着,又或者专修预言系功法的真一级修真者,才能使出的预言系巅峰道法。
可是据他所知,清虚修习的功法。不是天阙十绝之一的太古昊炎决么?
看着十几分钟之前,发生在这殿中的大战,姜笑依的神色,变得异常的凝肃:“不想太师祖,竟然已是转修了明照古今未来的法决。”
他心里惊佩交加,专修功决不但是以前的底子全都废掉,就连新修的功法,也因为体内血脉改变的缘故,而很难达至顶点,可说是事倍功半。更不用说,改修的还是在巅峰之前,并无多达攻击力的预言类功法。清虚一个即将飞升的人物,能下这样的决心,实是让他佩服。
“若非如此,我又怎敢在你身上,下如此重注视?”清虚淡然一笑:“其实你太师祖在预言方面的资质,远胜过火系。不过直到我那徒儿被逼死,才下了改修的决心。论及心机智谋,我远不及你们三人,甚至于你那早已死去的师祖,我也远远及不上。也只有靠着明见未来,才有可能抓住天阙门的一点生机——”
“知道我在八年之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用预言术看到了什么么?”
清虚深邃的目光,转注着少年清澈的紫眸:“我看见成年后的你,端坐在一个漂浮在云海,宽达万丈的辉煌大殿之上。台阶之下,群仙俯首。众妖拜服。我所看到的东西,许多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而大殿之内,即便是一个仙童侍者的呼吸,都让我心惊胆战。虽然这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但那时候我就明白,这个孩子绝非池中之物——“
“笑依,你这一生注定了,是人上之人,修真界中的皇者!我把天阙门的命运,全押在你身上,有什么不对?”
人上之人?皇者吗?
姜笑依的眼神,有些迷惘。当他再次推开大殿的门。只见台阶之下,已有数万弟子云集与此。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齐齐向他俯身施礼。姜笑依忽而一笑,他就做一做这人上人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