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胤从地上起来,那一双豺狼一样的眼睛也只是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阿辛很快就又低下了头,用他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对着李胤。
李胤问扎力,“未央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扎力依旧是在心中挣扎了一番,好不容易终于做出了决定,告诉李胤,“未央城是一个没有黑夜的地方。那里是天堂,也是地狱。那里有无数人都想有的财富宝藏,也有能让无数人丧命的凶禽猛兽。客人,我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当初,我们一行人去找另外的绿洲,到达那里的时候有有将近二十个人,可后来,回来的只有五个,除了我和阿辛以外,其他三个人也很快就离开人世了。”
二十个人过去,只有一个人活下来。这个数字,光是说出来也挺让人惊讶了。扎力的这句话,无疑是他自己对未央城这个地方最好的概括。
可无论前路有多凶险,李胤还是要继续前行。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着他去未央城?他会听我的话吗?”
李胤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双豺狼一般的眼睛。这样一个人,如果真正发起疯来,她估计也招架不住。
扎力看着李胤,点点头,将手中那个骨哨交到了李胤的手上。
“这个骨哨是当初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挂在他的身前的。他会听这个骨哨的命令,所以你不用担心,让他带你去未央城,如果他不见了或者不听命令的话,你就吹响这个骨哨。”
阿辛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存在在未央城里,这个谜,或许扎力这辈子都不想搞清楚了。
他其实将阿辛送到李胤的身边,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如果李胤回不来了,阿辛最好也别回来了。他们这么一个小小的隔篱村,已经养不起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了。
扎力说完,留下了骨哨,带走了阿辛,说是明天李胤出发后,他就会让阿辛跟上去,到时候只要吹响骨哨,他就会赶到她的身边的。
李胤点点头,也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第二天,李胤是被外头的哭声给惊醒的。
有那么一刹那,她还以为天还黑着,外头的哭声是什么女鬼之类的,可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她的床边,就坐着阿巴的老婆。她一脸慈祥地看着李胤,笑得让人发慌。外边的天色还暗沉着,但此时应该已经是凌晨了。
李胤一下子坐起来从床上下来,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个女鬼。外头的哭声还在持续,她仔细地听了听,辨认出这个哭声应该是一个小女孩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苏娜,连忙穿好鞋跑出去。阿巴的老婆依旧坐在那张床上,看着李胤紧张的动作在那里笑。
外头在哭的果然是苏娜。她趴在地上,阿巴正在拿鞭子抽她打她,两个人就待在院子里的磨坊旁边。石磨上放着一盏油灯,借着这微弱的灯光,李胤看到苏娜的身上已经都是血了,衣服残破不堪的,一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面朝着地面,只是在那里哭。
她哭得越响亮,阿巴打得就越狠。
这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李胤这么告诫自己,可脚步却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朝他们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算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明哲保身!小姑娘都快被打死了啊!
李胤迅疾地跑了过去,一把夺下阿巴手里的鞭子,急得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汉语,说道:“你疯了啊!她才是一个小孩子啊!你要打死她妈?!”
阿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看到她夺下自己手中的鞭子,满脸怒容地看着她,扬起自己手里的拐杖就要朝李胤砸下来。
李胤的身手不至于连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都打不过!她将那鞭子扔到一边,然后一把握住了他打过来的拐杖,也同样是怒气不小的表情回敬他,然后甩回了给他。因为力道不小,阿巴直接就摔到了地上。
李胤就趁着这个时候小心地将苏娜扶起来。小姑娘满脸泪痕的,身上都是伤口,她将她扶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吓怕了,对李胤的触碰也是畏畏缩缩地躲避。李胤知道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只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阿巴躺在地上,好久都起不来,一直在愤怒地喘着粗气。
李胤看他那样子也没多大事,只是年纪大了力气跟不上而已,也就没有管他。房间里还待着一只嫉妒心非常强的女鬼,李胤也不敢直接就把苏娜带进去,两个人在外头等到天亮了,李胤这才拉着她的手,带着苏娜去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包里有常备的伤药,她找出来,脱下苏娜的衣服,小心地帮她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小姑娘还是有点害怕她,李胤碰一下她她就会下意识地退开一步。不过等她处理好她身上的伤口之后,苏娜对她的戒心也没那么重了。
李胤收拾好药瓶棉签之类的,在自己的箱子里找了一条披肩给她披上,然后摸摸她的头,对她笑了笑。
看见苏娜,她好像能在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
只不过,那会儿的她已经长大了,而苏娜却还是一个小孩子。
苏娜早就停止了哭泣,李胤把她带过来的时候她其实就已经没在哭了。她低头看着李胤给她的披肩,看到上边的漂亮的花纹,居然还笑了。
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啊。
李胤这么想着,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可她心里却很苦涩,因为她知道,她救得了苏娜一次,救不了她一辈子。
苏娜在李胤这里也就只停留了一会儿,她还有很多活要干,不然,她又会挨阿巴的打了。
而她离开了之后没多久,扎力也过来了。
李胤要的水还有东西都已经送到门口了。为了方便,李胤还特地花了大价钱,让人从市区买了一辆二手的越野车回来,按理来说今天也应该到了。当然,用的是珈蓝的钱。这是她在客栈的前台找到的。
不然这么多东西,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扛着去沙漠!
果然,村口已经有了一辆越野车停着了,开车的人是白秀找来的,李胤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冲他点了点头,将钥匙抛给了李胤。然后坐上了同行人的车就离开了隔篱村。
这种做事不拖泥带水干干脆脆的作风还真是深得她心。
扎力让村里的人帮忙把两大桶水还有一些吃的搬上了车,就跟她昨天来的时候一样,她要走了的时候,也几乎是全村的人都跑出来围观了。
东西都放好了之后,她也就直接开车往沙漠那个地段开了一段路。
车子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了这个村子里,一切又归为静谧。
围观的一个中年男人走到村长扎力的身旁,问他:“这个外乡人要去沙漠做什么?”
“管她去做什么,只要不妨碍到我们的生活不就可以了?放心吧,她十有**是回不来了。”
“她是要去找未央城吗?你告诉她路线了?”
“怎么可能?!”扎力气愤地对那个问话的人说道,但事实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那边,李胤开出了有一段距离后,拿起那个骨哨吹了一声。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一个迅猛的身影忽然一下子窜上了车的前盖。是阿辛。
李胤也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这个骨哨,真的这么有用!
她要阿辛带路,自然不可能一直让他坐在车前盖上,她跟他比划了半天,才让他坐进了车里。可他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就跟一个球一样,李胤试了半天,也没法让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坐在车前,于是没办法,只能将他安排到了车后座,将座椅都升起来,留给了他一个比较大的活动空间。
而就在这个时候,车子后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李胤准备开车的手顿了顿,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可以听到后备箱里有细微的人声传来。她连忙下车,开了后备箱,检查了一番,终于在那两大桶水的后边,看到了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的苏娜。
这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躲到了她的车子里面。
苏娜看见李胤发现她了,怯怯地对她笑了笑,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也让李胤对她生不出什么怒意来。
她敢逃出来,也是有觉悟的。可是跟着李胤,李胤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她跟着她,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啊。
小姑娘逃都逃出来了,要现在回去,也是被打死的命运。李胤没办法,只能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坐在了副驾上,然后按照扎力说的,拿了羊皮地图跟阿辛比划了一下。
阿辛抬头看着那地图大概有两三分钟,然后指了指某一个方向,突然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着那个方向开始跑。他移动的速度很快,李胤连忙开车去追他,车子差不多开到四十多码了,两人的速度这才差不多。
她也是惊奇。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跑这么快?!
还是说,这个阿辛,根本就不是人?!
李胤越想越觉得可能。这世上不能被人解释的事情,在她看来,现在都可以用妖魔鬼怪这样的东西来解答了,从她能看到鬼开始。
一人在外头指路,两个人坐在车里,车子大概开了有一个多小时,身后再也看不见隔篱村的影子了,现在的她,眼前身后都是黄色的一片沙漠。这么多的黄沙,让她心生出了一种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