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她名

周景云将帐子掀起一角,夜灯的光亮投进来,冲淡了墨色。

“阿篱,阿篱。”他轻轻唤了几声,俯身看身旁,“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庄篱在枕头上闭着眼,鼻头微微抽动,并没醒来。

周景云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触手有微微的湿意。

噩梦是会惊恐,不会哭泣。

这是梦到了伤心事。

或许是见到她的家人了吧。

周景云默然一刻,白天从未见过她流泪,要么神情平静,要么就是在笑。

她只能躲在梦里悲伤吗?

那就让她痛快地哭吧。

把她叫醒,她不仅要藏起悲伤,还要为了安抚他找一些理由。

周景云轻叹一声,看着不自觉地贴过来,几乎跟他睡在一个枕头上的庄篱,没有再唤她,伸出手轻轻在她身上拍抚。

睡吧,好好地睡吧。

或许是得到了安抚,或许是梦里不再伤心,庄篱不再抽泣,安稳不动了。

……

……

三曲坊,小楼上的琴声越发轻柔。

沈青看着竹笼中的蝴蝶,眼神忧伤。

竹笼里蝴蝶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拉开,一个中年美妇走进来。

虽然脸上带着醉意,但双眼明亮有神。

三曲坊留香院的黄家娘子,在达官贵人中是游刃有余的人物,此时却神情紧张。

她紧张地问:“大郎君,今晚,我们的客人真会来?”

沈青看她一眼,说:“你说错了,不是客人,应该说久别重逢,大梦初醒。”

说罢低下头看着古琴。

“阿蝶,这个梦你做的太久了。”他轻声说,“你还记得你从凌烟阁上飞下来吗?你记得你飞下来后,梦到了什么吗?”

他手指抚动琴弦,琴弦拨动,但琴声突然消失,室内宛如变成了虚空,虚空中有声音回荡。

“你梦到你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

“你生而不祥,亲人遭到劫难。”

……

……

庄篱看远处那片星光,耳边似乎有声音念念。

去那里能知道自己是谁。

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当然知道她是谁。

她是卖身给庄先生和庄夫人的…

庄篱张张口,似乎有什么念头要冒出来,但又突然被抹掉。

她是…书院里掠过的一只飞鸟。

飞鸟越过林间,向西边飞去。

庄篱的视线里陡然变得虚浮,脚下不再是坚实的青石,而是起伏的山峦大地。

飞鸟也是会累的,她飞的越来越低,噗通一声落入一条河水中,然后猛地跃起。

她是…一条河鱼。

河鱼奋力的攀游向西,弯弯曲曲,大河小溪,直到她撞进渔船上睡觉的渔夫梦境。

渔夫将船摇到一座的码头,看着无数人涌来抢购,高兴的大笑,将一筐一筐的鱼送给民众,换成一筐一筐的钱。

她是…一匹驮着驿兵的快马。

快马加鞭奋力地向前方的城池奔去,快点,再快点,城池越来越近,她能看到城门前乌泱泱的兵卫。

“…圣旨下,白循勾结蒋氏祸乱,即刻斩首示众——”

耳边响起驿兵的喊声。

庄篱猛地剧烈吸气,她是白循的——

但就在此时,耳边喊声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女子的喘气声。

是,她的喘气声?

庄篱伸手按住心口,心跳的很快,快到宛如两个心。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心?

有声音在耳边喊。

“娘娘,快醒来了,这是梦。”

娘娘?梦?

庄篱只觉得眼前飞旋,远处没有了城池,而她就在城池中,身边也有兵卫,兵卫,太监,宫女,乱乱,到处都是哭声喊声,四周烟火缭绕。

这是哪里?她是谁?

“娘娘,您快走——”

有人冲到她面前催促,想要拉着她走。

走?

她才不走。

她站在原地,挺直脊背,俯瞰着眼前。

她能看到高大的城墙,如蚁虫奔走的人群,她还看到身上华丽的衣裙随风飘荡,露出赤裸白皙的脚。

她的脚踝上系着一串红宝石。

璀璨耀目。

“蒋眠儿——哪里走?”

有声音从后传来。

蒋眠儿?

这是在喊她吗?

她忍不住要转过头去看,似乎有无数的记忆如潮水般喷涌,只待她一回头,就将她淹没。

但就在此时,耳边又有一声喊来。

“白篱!”

同时有人抓住了她的脚。

冰凉,旋即灼热。

庄篱宛如瓷瓶般碎裂,下一刻又凝聚成形,耳边没有了嘈杂,眼前也没有烟火缭绕人声鼎沸的城池。

她还站在大街上,梦境昏昏,寂静无声,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素淡的寝衣,脚上穿着绣花软鞋。

脚踝上没有红宝石,但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那只手从暗夜里伸出来,紧紧抓住她的脚。

真实的手,抓住了虚幻梦境里的脚。

……

……

绷一声。

手从琴弦上弹开,拨动的古琴恢复了安静,无声也不动。

沈青神情有些愕然。

“大郎君——”耳边响起黄娘子的惊呼,“蝴蝶,蝴蝶不动了——”

……

……

白篱一动也不能动。

那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脚。

力气并不算是多大,只是这是真实的手,抓在她虚幻的脚上,宛如一把火钳。

白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点燃了。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以往都是她碰触真实,真实从来都看不到她。

这个人怎么做到的?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个人喊,白篱。

白篱。

整个京城知道她叫白篱的只有周景云吧。

而且周景云也从不这样称呼她。

她自己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是谁竟然认得她?

这不可能。

没有人能认出她的相貌。

庄篱低下头,沿着手看到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人,宽大的斗篷遮盖住了身形,她俯身侧头,看到一张发青的脸。

虽然面色已经发青,但眉眼依旧俊美,让人看得不由微微一怔。

当然不是因为美貌,而是认识。

上官月。

……

……

上官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跌倒的。

当曲童一扬手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人还有后手,他放开为了救他命而死的瑞伯,拼命地向前跑。

他不是不管不顾贪生怕死,他是不能让护着他的这些人白死。

但是,终究是没逃开。

他听到自己摔倒地上的声音,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天地间变得安静,唯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缓慢。

哎,他终于也要死了吧。

那个曲童说他有亲人他没办法,他只能来杀他。

而他呢,没有亲人了,他的确是该死了。

上官月视线里是一片昏暗,人死了后,就生活在这样黑暗里吧,要不怎么总是说黑夜里遇到鬼呢。

他小时候是很怕黑的,瑞伯当初被选来就是晚上给他作伴的。

他睡着了,身边的人不能睡,否则就大哭大闹。

瑞伯就跪坐在床边一夜一夜的陪着他。

哎,他真是个骄奢又可恶的小孩子。

谁想到怕黑的小孩子长大后,却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呢,他会巡游在夜色里,看着黑黑河面,盘踞的城池。

其实这样想的话,死了跟活着也没什么区别,而且,死了能跟父亲母亲团聚。

可是,万一世上没有鬼呢?

死了也见不到父亲母亲。

真的不甘心啊。

他真的不想死。

为什么他就该死呢!

他忍不住想向前爬,但感觉用尽了力气,却只不过是伸出手,身子动都没动一下。

他的力气又散去。

罢了,这就是他的命吧,他本来早就该死了,和父亲母亲死在大火里,是母亲把他送出来,是上官驸马接过他,让他活下来。

活下来的这个人是他吗?好像也不是他,是上官月。

他都忘记他的名字了。

他伸出的手在地上缓缓地描写。

忽地他闻到了香气,熟悉的,也曾经以为是幻觉的香气。

与此同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一道身影,有人正走过他身边。

上官月头侧贴在地上,向上看去,夜色昏昏中一个少女,虽然这个角度看不太清面容,但他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在梦里掐过他的脸,监事院送来的缉捕文书上,被诛杀的白循的女儿。

上官月猛地将手伸出去抓住她的脚。

“白篱!”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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