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清透顶,
官朽兵情君昏。
上欺下骗乱成群,
贤愚是非不分。
可叹文明中国,
富强变成弱贫!
锦绣河山被侵吞,
令人发指痛恨!
大学士潘世恩保举林则徐卫土拒夷,可吓坏了满朝文武。出乎意料的是,道光皇帝没发脾气,他问道:“林则徐现在什么地方?”潘世恩说:“去年林则徐被革职,发配新疆伊犁赎罪。他行到河南,正遇上黄河泛滥,臣以为林则徐治水有经验,便留下他,现在郑州防洪。”道光皇帝听了,眼睛转了几圈,略微停顿一下,转脸问穆彰阿:“你看如何?”穆彰阿与林则徐一向不和,还能说好话吗?他奏道:“林则徐体弱多病,恐难胜任。”潘世恩闻听,冷笑道:“几日前,林则徐还给我来信说,河口已经堵好,河水已经驯服,并未提到身体有病。据我所知,林则徐的身体。一向是很健壮的。穆相所说,恐怕言过其实了吧!”
本来潘世恩保举林则徐,收复失地,完全是为国家社稷着想,并无个人恩怨。可是,却触到穆彰阿的痛处。他怕林则徐东山再起,对他不利,便借口说林则徐体弱多病,加以阻挠。没想到潘世恩竟当着皇上的面,叫他丢丑。穆彰阿的老脸一红,马上反唇相讥:“我也与林则徐通过信,是他亲口说有病,怎叫言过其实?怕是潘大人受到林则徐的好处了吧?”潘世恩也不示弱,须眉皆乍,高声说道:“我朝受贿的大有人在,这独占鳌头的就是你穆彰阿!你蒙蔽圣主,为国挡贤,刷琦善狼狈为奸,纵容鸦片泛滥,坐收渔利,坏事数不胜数……”“你这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穆彰阿咆哮开了。文武百官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道光皇帝一看,火往上撞,他忽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潘世恩,大声喝道:“潘世恩,大胆!放肆!你身为大学士,怎能信口雌黄?着实可恨!姑念你年老昏庸,免予议罪。回府休息去吧!”潘世恩听了,还想争辩。跪在他身边的一个大臣怕他吃亏,用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襟,老头子没有办法,只好叩头谢恩,退了出去。后来,潘世恩为此忧闷成疾,竟一命呜呼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道光皇帝压了压火气,又问众臣道:“你们说,谁可领兵,收复失地?”穆彰阿对皇上的心,早就摸透了,叩头道:“奴才认为,当此任者,非奕经不可!”
奕经是满洲镶红旗人,字润峰,是道光皇帝的侄子,与奕山是叔伯兄弟。侍卫出身,现在是协办大学士。
道光皇帝一听穆彰阿保举自己的侄儿奕经,心中大喜:“嗯,我看可以。你们说呢?”文武大臣谁敢说不同意?一齐叩头说道:“皇上圣明。”道光说:“好吧!你们军机处和御前大臣们下去再议议,看谁做奕经的参赞大臣合适?商量已毕,速奏朕知!”道光说到这里,一摆手退殿而去。
两天之后,穆彰阿向道光皇帝递上名单,保举满人侍郎文蔚、蒙古副都统特依顺为参赞大臣。道光立刻允准了。
第三天,奕经上殿见驾。道光皇帝加封他为钦差大臣、扬威将军,节制江南各省军务。并嘱咐他收复失地,赶走英夷,为国除害,奕经谢恩退出。
奕经回府一看,府前车轿盈门,鼓乐喧天,满朝文武向他祝贺来了。这一来,把奕经都美得晕头转向了,还专门设立了一个账房,收受礼物。没有几天工夫,就收到人参、鹿茸、珍珠、玛瑙、金银财宝、古玩玉器等,各种贵重礼物好几百份。他心中想:听说我哥哥奕山到广州发了横财,光银子就弄了一千多万两。我可不能落在他的后面,这次最少也要搂它两千万两!没有上任,就想发财,这样的贪官能打胜仗吗?
奕经从此开始,天天在府中收礼设宴,忙着应酬,足足闹腾了二十多天,才整队离京。一路上,游山玩水,全不把前方的战争放在心上。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苏州。地方官把他接到行辕,盛宴款待。
奕经在行辕里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才正式传见文武要员。他对大家严肃地说:“兄弟奉了皇上的圣旨,身担钦差大臣、扬威将军之重任,节制江南军务,对英宣战。望各位助我一臂之力,报效朝廷!”众人赶忙施礼,齐声说道:“我等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奕经沉下脸来,冷笑一声说:“各位俱都身担要职,肩负守土之责,可是却没把国土守住一定海丢了,镇海没了。最近听说,宁波也丢了。你们能对得起皇上吗?本大将军此行,不独对英宣战,还兼操查办之权。你们这些无用的东西,简直给我大清丢尽了脸,真是罪在不赦!”众官听了,颜色更变,急忙跪下,叩头求饶。奕经声色俱厉:“本大臣执掌生杀大权,你们的死活,都在我一句话上。先将你们一律革职留用,以观后效。有功者免罪,无功者二罪归一,决不宽贷!”众官听罢,松了一口气儿,不住地叩头谢恩。奕经又摆出一副十足的官架子,整整训斥了一个上午,众官员才满头大汗地退去。
这些地方官,只知道这位钦差大臣是皇上的侄子,很有来头,可是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心里都没底儿,对前程更是吉凶难卜。后来,他们买通了奕经的心腹家人,这个人告诉他们说:“我们大人喜欢这个和这个……”众官听了,相视而笑:“原来如此!”
没过几天,一乘乘小轿抬进了奕经的行辕,轿里坐的都是江南美女和歌伎。随之而来的是江南特产、名人字画、历代珍品、罕见古玩、金银财宝、珍珠翡翠……总之,凡是吃喝玩乐、消遣享受之物,应有尽有。这真是对症下药,百般灵验。奕经的脸上有了笑容,众官恢复了原职,一切担心都烟消云散了。
到了江苏,奕经只顾居生处乐,沉醉在糜烂的生活之中。在他的行辕里,终朝每日都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把侵略军杀人放火、老百姓走死逃亡,全都忘得一干二净。道光皇帝下旨,催他赶快进兵,他却回奏说:“奴才正在操练人马,征集粮草,近日即可发兵。”其实,他对收复失地想都没想,瞪着眼睛欺骗皇上。
且说英军总司令璞鼎查,他早已探明,清朝又派来个扬威将军奕经。璞鼎查大为恼火,攻陷宁波以后,继续麾兵深入。为了解决后方接济困难,便命令沿海两岸居民供应食物,指名要鸡鸭猪羊、白面鸡蛋,并规定数目。如数按期缴纳者免死,逾期抗拒不缴者,马上派兵问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有什么办法?只好忍气吞声,饿着自己的肚子去供应侵略军。
璞鼎查虽然靠着这种接济,步步深入进攻,但他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沿江居民自动组织起来,在江里设下埋伏,用土枪石块袭击侵略军。满清的官员虽然多属贪生怕死之徒,可也有些官军还能自觉抗敌。军民合作,给了敌人很大的打击,拖住了侵略军的手脚。否则,他们早就攻占杭州了。
璞鼎查恼羞成怒,疯狂地对沿江居民进行报复,烧杀抢掠,几乎把沿江的村庄铲平了。老百姓走死逃亡,惨不可言。很多人从农村流落到大城市里,露宿街头,讨饭为生。后来,难民猛增到数万余人,他们成群结队到苏州官府请愿,呼声骂声震天动地。地方官府对他们也束手无策,只好向扬威将军奕经禀报实情。奕经连理也不理,照样过着他那花天酒地的生活。
这天,日高三丈,奕经还没起床呢,就听辕门外人声鼎沸。奕经朦胧着睡眼,侧身问道:“这是何人喧哗?”侍从回道:“昨晚来了不少难民,要见大人。门上人未准,争执了半天,后被官兵赶散了,今早,难民又返回来了,把辕门堵住,非见大人不可。门上人不准,又争吵起来了。”奕经怒道,“什么难民?都是刁民!对他们有什么可讲的,抓起来不就得了!”随从苦笑着说:“大人不知,难民人多势众,是抓不过来的。”奕经不信,急忙穿上衣服,到外边观看。刚走出门,突然听见“轰隆”一声,把奕经吓了一跳。门军跑来禀报:“难民要见大人,小人不让他们进,他们就急了,把府门也挤倒了,眼看就冲进来了。”奕经听了,又气又怕,忙问:“有多少人?”“回大人,数不清啊,苏州街上都挤满了。”奕经这才害怕了,他不敢出去,倒背着手,在院子里直转圈儿。他也读过几篇历史,知道百姓暴动的厉害。心想,一旦激出民变,就没法向皇上交待了,不如搪塞一下。想到这里,忙喊:“来人哪,你们出去,传我的话,本大臣可以接见他们。不过,都进来不行,叫他们推举几名代表,到议事厅见我。”“是。”随从们应声而去。奕经仍然站在院内听着动静,不大的工夫,果然声音小了,他这才走进议事厅,坐下等候。又过了一会儿,侍卫进来禀报:“有五名代表在外面等候大人。”“叫他们进来!”“喳!”侍卫转身出去。
这时,进来了二十名侍卫,站到奕经左右,把他保护起来。时间不大,有人高喊:“难民代表到——”奕经抬头一看,从门外进来五个人,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三十五六岁,中等身材,脸皮微黑,浓眉阔目,气字轩昂!那四个人的年岁都比较大,有的像教书先生,有的像士绅、商界的人。五个人走进议事厅一起施礼道:“小的们给大人请安。”奕经没敢摆官架子,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微微一欠身:“免了罢,请坐。”“在大人虎驾面前,小人们不敢坐。”“各位不必客气,坐下好讲话嘛!”五个人又施一礼,这才入座。
奕经问道:“你们贵姓,哪里人氏,见我有事吗?”那位中年人欠身答道:“小人名叫张玉清,乃宁波人氏,中过秀才,以教书为业;这几位也是宁波人,俱是奉公守法的农户和商户。眼下,英夷到处杀人放火,老百姓苦不可言,好像没娘的孩子一样,四处逃难。这样下去,我大清就有亡国的危险。我们求见大人,就是请求大人立刻进兵,赶走洋人,收复失地,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老百姓重返家园!”另四名代表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奕经微笑道:“这位老弟说得很好,足见你们怀着一片忧国忧民的忠心。兄弟不是不进兵,我也有难言之苦啊!比如弹药不足、粮饷欠缺等等,尽管如此,我还是答应父老的请求,近日就发兵抗敌,收复失地。请各位转告父老兄弟姐妹们,暂忍一时,大家很快就会返回家乡的。千万不要因一时冲动,就做出鲁莽的事情来哟!”五位代表听了,频频点头。奕经又说,自己调来多少人马,铸了多少大炮,现在正在操练人马,一旦发起进攻,定把洋人赶进大海……他自我吹嘘一顿,才把这五名代表打发走。辕门前的难民散去之后,奕经暗中骂道:你们这些刁民,死了倒比活着好些!我才没有工夫管这套呢!他伸伸懒腰,又找美女玩儿乐去了。
书要简短,奕经来到苏州,已经三个月了,没练过一次兵,更没到前线视察过,就知道在花天酒地之中玩儿乐。这消息传到道光皇帝的耳朵里后,气得他怒不可遏,马上提起御笔,要把奕经治罪。但又一转念:不行!奕经是我的皇侄,还是我亲自派去的。治他的罪,如同打了我的脸;再说,那些流言蜚语,不可信哪!他又改变了主意,给奕经下了一道严旨。圣旨的大意是:尔身为钦差大臣,到任已逾一季,劳师远征,毫无进取,实属可恨!尔要马上进兵,违旨严办!
三天之后,道光又下一道圣旨,催他立刻进兵,许胜不许败,还要他及时奏报战况。奕经再也抗不住了,他想:皇上真要翻了脸,自己的脑袋就难保了。当日,他满腹惆怅,倒在床上发愣。他愁什么?愁的是自己根本不会打仗,又怕挨上洋人的枪子儿。即使侥幸不死,打了败仗,也要受到皇上处分。真是进退两难哪!他在床上不住地唉声叹息,闹腾了好一阵子,这才迷迷糊糊睡去。刚过了片刻,他觉着传来一阵枪炮声,看到一群洋兵杀来。他仗着胆子,挥着宝剑,指挥军兵御敌。结果,英军大败,夹着尾巴上船逃走了。把他乐得直拍大腿。这一拍不要紧,把他自己都打疼了。揉揉眼睛一看,原来做了一个梦。
这时,天已经快要亮了。奕经重新闭上眼睛,又把梦境回忆了一遍,美滋儿滋儿地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幻想之中。后来他兴奋得一跃而起:“来人哪!”“喳!”一个侍从走进来。奕经喜笑颜开地说:“你打听打听,苏州城谁的卦理最精?快给我找来!”“遵命!”侍从跑到街上,找算卦的去了。
辰时左右,侍从把一个算卦先生领到奕经面前。奕经一看:这个人和民间那些算命瞎子不同,虽然长得瘦小枯干,外表却很有风度。经侍从引见,此人叫“吴半仙”,是苏州有名的卜师。见礼后,奕经非常高兴,便把做梦的内容详细说了一遍,叫吴半仙算算是吉是凶,是福是祸。吴半仙认真地听奕经说完,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嘴里边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些什么;又把卦书打开,认真地查了查,最后他大笑着说:“哈哈哈哈!恭喜大人,贺喜将军,此梦乃是大吉大利之兆,将军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为何说出这般言语?原来卦书云:
万里蓝天出彩云,
经商致富万贯银;
科考高中三顶甲,
出师必奏凯旋门。
奕经听了,眉飞色舞,他又问吴半仙:“请问先生,几月几日出师吉利?”吴半仙又掐指算了半天,然后说道:“三月二十六为黄道日,吉祥如意。”奕经大喜,重赏了吴半仙,还答应得胜回来,保举他的官职。吴半仙千恩万谢地走了。
奕经对吴半仙的话深信不疑,就好像打了胜仗似的那么高兴。马上传令,召集参赞大臣文蔚、特依顺,总兵王文秉、陆荣棠、张风光、马文奎,副将阿山,知府孙秉昌等二十多人,前来议事。
掌灯的时候,人员到齐。奕经首先讲话,他振振有词他讲了一个时辰,满嘴是皇恩浩荡、保国卫家、杀身成仁、匹夫有责。决不收兵、高奏凯歌……把现学的几句词儿全搬出来了。文武官员听了,心里直笑。奕经最后说:“本大臣运筹帷幄,已选好了破敌立功之日期,我军必须在三月二十六日与敌见仗。今天把诸位请来,就为部署此事,请听我的将令。”他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文蔚听令!”“卑职在。”“我命令你率兵五千,于三月二十六日前,到达定海县的晓峰岭,于二十六日凌晨向英夷进兵,一鼓作气收复定海,不得有误!”文蔚点头称是。奕经又对特依顺道:“我命令你率兵五千,明日起程,于三月二十六日前,开到镇海县的金鸡岭,于二十六日平明向敌进兵,务必光复镇海,以收全功!”“卑职遵命。”奕经继续说道:“本大臣亲统精兵一万,攻取宁波,与二位同时进兵,务于月末三路会师。余者皆随军出征,听从调遣。”“遵命!”众人同声回答。总兵陆荣棠道:“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就说吧。”陆总兵道:“目下粮饷器械都不完备,枪支弹药还缺不少。如此仓促出征,恐怕与战事不利。大人能否宽限几日?”“住口!”奕经打断陆荣棠的话,厉声说道:“皇上一再催促进军,本大臣朝夕渴望收复失地。尔竟胆小怕死,裹足不进,抗我令箭,慢我军心,该当何罪?来人哪,把陆荣棠给我绑了!”众官闻听,急忙求情,不住地给奕经作揖叩头。奕经这才收回命令,用手指着陆荣棠说:“本应将你斩首。看在诸位的情面上,饶你不死。”陆总兵叩头认罪,心中却骂道:你小子懂得什么!来苏州三个月了,从不操练人马,也不办理粮晌,突然心血来潮,说打就打,这不是开玩笑吗!我等着看你的热闹吧!其实,别人也有同样看法,只是不敢说罢了。
奕经分派完了,最后命令:“明日就开始行动,勿失良机!”“-!”众官员答应一声,分头准备去了。
到了第二天,几路人马,按照奕经的命令,同时出发,日夜兼程前进。
先说参赞大臣文蔚,他领兵五千,乘兵船来到定海县的晓峰岭,已是三更时分。摸黑儿偷偷靠岸登陆,安营下寨。因一路上人困马乏,安下营都睡着了。他们刚刚睡下,英军就杀了上来,一顿大炮,便把文蔚的大营攻破。官军措手不及,四散奔逃,结果自相践踏,死伤了不少人马。文蔚吆喝不住,也在亲兵的保护下逃走了。结果,白送给敌军大炮五十门,弹药一百车,粮食四百石。这哪叫打仗?纯粹是给敌人送慰问品来了。三月二十六日,文蔚收集残兵败将,准备再战,哪知刚一接触,就被英军战败了。文蔚一看不好,逃回苏州。
再说第二路特依顺。他率领五千人马来到镇海的金鸡岭。原想占领制高点,以控制形势。谁知官兵刚刚上到半山腰,就中了侵略军的埋伏,人家用火炮、喷火筒,连炸带烧,把清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有的死在山坡,有的滚进山涧,粮台、器械尽失。特依顺抱着脑袋跑到山下,把轿夫找来,多赏金银,叫他们抬着自己快跑,把轿夫都累吐血了,总算把他救回苏州。其余官兵全部战死。特依顺比文蔚败得更惨!
再说扬威将军奕经。他带着一万官兵,浩浩荡荡杀向宁波。奕经知道绍兴酒驰名天下,路过绍兴时,下令停人歇马,喝了个够,临走还拉了好几车,奕经手下的军兵野蛮专横,狗仗人势,他们抓来几千老百姓,强迫四个老百姓抬一个当兵的,以显示与众不同,试问,像这样的兵能打仗吗?
奕经的大军来到宁波城外,刚要安营下寨,细作禀报说:“洋鬼子走了,宁波是个空城。”奕经大喜,传令进城。结果中了空城计,比那两路败得更惨。奕经化装成士兵,夹杂在人群当中逃出宁波,几乎落个全军覆没。这才是:
平日懒惰成性,
毫无军事才能。
盲目进军自逞凶,
白送官兵性命!
奕经逃回苏州,吓得卧床不起。病了很多天,这才把情绪稳定下来。他不说自己无能,反怪算卦的吴半仙算得不灵,传令封了卦馆,把吴半仙枭首示众。可笑这个吴半仙没有算好自己,竟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奕经整天都愁眉苦脸,心事重重:如何向皇上交待呢?经过冥思苦想,辗转筹划,最终还是采用欺骗手段。在他写给道光的奏折上说:“奴才奉旨来到江南,全心全意筹划战策,克勤克俭使用饷银,终日操练人马,意在收复失地,好为陛下分忧。三月二十六日,兵分三路,向洋毛子发动攻势。战斗一开始,就大败洋兵,虏获了很多枪支弹药,英国鬼子望风而逃。后来军中出了奸细,向敌军泄露了秘密,结果我军大败。奴才当即准备决战,以图挽回败局。无奈官兵怕死,萎缩不进,一闻枪声,立刻逃散,奴才一手难以遮天,只好忍痛退兵……此乃大败原因之一也。”奕经还厚颜无耻地说:“奴才受陛下重托,本应舍命图报圣恩,在粮饷欠缺之时,想方设法与民征收。可恨江南百姓,愚昧无知,不思忠君报国,蓄意不纳粮税,致使军心动摇,无法做战,此乃大败之另一原因也。”奕经还在奏折上说:“英夷实力强大,名为万人,实则五万有余;火轮船、铁甲舰上千只,并备有开花炮、过山炮数千门;洋兵还身穿铁甲,刀剑皆不能入。而我军火器落后,枪炮无力,此乃大败原因之三。依奴才愚见,英夷远来,无非图利而已。我朝如能宽宏大量,不做计较,许彼若干好处,洋毛子定会退走。奴才以为宜抚不宜战,谈判求和实为上策。望陛下决裁,奴才恭候成命。”奕经在这份奏折里,竭尽造谣欺骗、颠倒黑白之能事,把战败的责任全推到官兵和江南百姓身上,只有他才是个忠君爱国的英雄。简直混帐透顶!奕经还派专人给穆彰阿送去重礼,求他在皇上面前多加美言。
道光皇帝正在静候奕经出师得胜的好消息,哪知打开奕经的奏折一看,真好像冷水泼头,立刻瘫软在龙椅上。原指望奕经出师,虽不能大获全胜,起码也能够支持一年、两年;万没有想到失败得这么快,又这么惨!他从奕经的奏折中也看出了很多破绽,不过,奕经是宗室,又是皇侄,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袒护的。何况奕经最后还献出了求和之策呢!
道光马上传旨,将群臣宣来,把奕经战败的经过讲了一遍。并着重指出奕经献策求和的事,根本不提对英宣战了。穆彰阿最能体察道光的心意,他又受了奕经的重贿,自然要向着奕经说话了。他顺着皇上的意思说:“扬威将军虽败,乃情兵、刁民所致,情有可原。望陛下开恩,免予处分。奴才以为奕经将军说得很对,和为上策,战为下策。近年来战乱频繁,劳师糜饱,百姓不安,人心厌战;再打下去,是没有益处的。不如派人与英夷和谈,许给彼若干好处,他们就不战自退了。”道光点一点头,又问那些没说话的大臣:“你们说和好战好?”众臣都叩头说:“穆相说得极是,还是和为上策。”道光又问穆彰阿:“你看派谁与英夷谈判合适?”穆彰阿奏道:“内阁大学士耆英可当此任。”
耆英,字介春,满洲正蓝旗人,也是个投降派,与穆彰阿、琦善之流志同道合。所以,穆彰阿才把他抬了出来。
道光表示满意,说:“和谈关系重大,必须有人帮办,卿看谁称此职?”穆彰阿道:“伊里布可也。”
前已说过,伊里布过去是两江总督。乔治第一次攻打定海时,把他吓破了胆,借口有病,逃回北京躲起来了。因为他和穆彰阿关系密切,所以,穆彰阿也把他抬了出来。道光立刻准奏,宣耆英、伊里布上殿,加封耆英为钦差大臣、和谈全权代表;加封伊里布为副使、帮办大臣。命他们火速南下,与英军求和。
且说英国侵略军总司令璞鼎查,他早已探明清廷动态,不由喜上眉梢。马上召开了一次大规模的祝捷大会,少尉以上的军官都参加了。璞鼎查举起酒杯笑道:“在没有开会以前,请允许我代表诸位,向女王陛下祝福,干杯!”“女王万岁!”“女王万岁,万万岁!”“干杯!”“干杯!”璞鼎查和众军官,一齐仰脖,把杯中的美酒喝光。璞鼎查又说:“请允许我向在座的同事们和劳苦功高的勇士们祝贺!”众人热烈鼓掌。璞鼎查继续说道:“诸位,我们这次奉命远征,是十分成功的。我们虽然也受了很大的挫折,然而我们毕竟是战胜了。我方才得到了一个确实可靠的情报,清朝的道光皇帝,已派出钦差大臣耆英、伊里布找我们来和谈。这就表明他们已被征服了。为此,我提议,大家再干一杯!”“干,干杯!”又是一阵热烈掌声。璞鼎查又说:“我们是谈还是不谈;继续打,还是不打?请各位各抒己见。”“报告总司令先生,我谈谈我的看法!”璞鼎查一看,原来是大不列颠号舰长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