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震山川,
红日起金田。
洗涤旧世界,
谱写新史篇。
萧朝贵见白炳文败了下来,忙率本部人马,把他截住。这个狗官已变成惊弓之鸟,怎敢恋战?他挥舞宝剑,冲着官兵拼命嚎叫:“冲出去,快冲出去!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官兵们无可奈何,豁出命来冲杀,终于在破晓之前打开一个缺口,保着白炳文逃回浔州。
洪秀全传令收兵,五路人马来在村外草坪上,列队查点人数,这一仗总共才死伤了会众三十五人。每个弟兄都得了不少战利品,共缴获火炮五门,火枪一百二十支,刀矛器械上千种,盔甲十副,战马四十五匹,军车十七辆,还有粮米、帐篷、军旗、金银等物。就当时的条件而论,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这个消息不翼而飞,传遍了紫荆山区和附近各个州县。当地的穷苦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拜上帝会开始被穷苦人所瞩目,洪秀全被看做是大救星,要求入会的人非常踊跃。
洪秀全没有被眼前的大好形势冲昏头脑。他们充分估计到白炳文这个刽子手,决不会认输,必然要搜刮兵力,孤注一掷,进行反扑。必须抓紧时机,扩充兵力,制造各种兵器,筹办粮草辎重,加紧操练人马,提高应敌能力。否则,金田团营,这一刚刚降生的婴儿,就会被扼杀在褪褓之中;推翻满妖的千秋大业,也就会毁于一旦。
这天,洪秀全把拜上帝会的各位首领和金田团营的各队指挥官请来,商讨扩充兵力,再破官军等事。大家认为:拜上帝会会众只在紫荆山区,就增加到近二万人,会众纷纷请求加入团营,抗拒官兵,从中挑选精壮会众,把团营兵力扩充到一万人毫无问题。忧虑的是粮草不足,器械短缺。黄文金虽把家产全部献出,光上次和官兵交锋,就消耗了一半;剩下来的,按团营现在兵力计算,也只够维持半个月了。洪秀全叹了一声:“唉!如能把石达开早日请来,事情就好办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洪秀全的话音刚落,在村前放哨的会众前来报告:“洪教主,贵县武举石达开来了!”
石达开,广西贵县人,客家地主出身。家资巨富,广有良田,是贵县的第一位财主。石达开身高力大,武艺超群,自幼饱读诗书,胸有韬略,在同族中威望很高,是一位能文善武的才子,曾经中过武举。石达开不同于庸俗的地主老财,更不同于一般的书呆子,他自幼就胸怀大志,关心国家兴衰。满清政府的无能,使他大为不满;丧失主权,割地赔款,更使他肝胆痛裂,他清楚地看到:满清朝廷已经失掉民心,如让它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神州大地必将落入洋夷之手,炎黄子孙将会走上绝路。他虽有心改天换地,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但是,深感势单力孤,干着急没有良策,因此,他每日唉声叹气,以写诗赋词来抒发胸中的苦闷。
恰在这时,他接到好友钱江的书信,向他引见了洪秀全。并一再提醒石达开,只有与洪秀全合作,才能大展宏图。石达开对钱江的话坚信不疑,可是他又不相信洪秀全能扭转乾坤,因此,犹豫不决。洪秀全几次派人请他合作,他或者表示沉默,或者以暂时脱离不开家庭为借口,都拒绝了。不过,他却在暗地派人了解拜上帝会的情况。洪秀全大败白炳文之后,也震动了贵县。一直保持沉默的石达开,再也不沉默了,他向手下人详细询问了情况,不由心花怒放,既佩服钱江的识人眼力,也羡慕洪秀全的韬略和胆量。他知道满清政府决不甘心,一定会进行更大规模的镇压。心想:洪秀全急于用人,正是我出头的好机会,便决定立即投奔金田村。
石达开把主意拿定,变卖了家产,率领从兄石祥桢、石镇伦,族弟石镇吉等家族一千多人,携带粮米无数,金银财宝数十车,前来入伙。
洪秀全一听石达开来了,脸上愁云顿时消散,立即率众出来迎接。
石达开来到门外。众人闪目观看,但见石达开:身高六尺挂零,身躯魁梧,头如麦斗,四方大脸,口大容拳,二目如电,飒爽英姿,颇有英雄气概。洪秀全亲切地握住石达开的手说:“在下洪秀全,非常欢迎石兄弟的光临!”石达开拱手还礼:“久闻教主大名,本应早来相投,来迟一步,万望大哥海涵!”说着一躬到地。洪秀全道:“洪某才浅学疏,渴望阁下指教,今日相见,夙愿已达。快请到里边畅谈吧!”达开点了点头,二人携手进入上房大厅。洪秀全和石达开,都把自己的人向对方做了引见,然后分宾主入座。
洪秀全说:“石兄弟乃当世奇才,屈居金田,令秀全十分过意不去!”石达开忙拱手道:“洪大哥言重了。石某乃一介武夫,粗通文墨,何足道也。今率家族前来入伙,愿为大哥效劳。如蒙不弃,真达开之幸也!”石达开说罢,就把名册和钱粮清单递给了秀全。秀全边接边说:“石兄弟前来金田,不仅带来了这么多的人马,还奉献了这么多的家资,可见决心之大,意志之坚!你这一来,可给拜上帝会立下大功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洪秀全当即设宴,为石达开接风。宴毕,洪秀全为石达开、石祥祯、石镇伦、石镇吉等洗了礼,正式吸收他们加入了拜上帝会,并请石达开协助他主持军务。
前文书说过,石达开文武兼备,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因感秀全知遇之恩,诚心实意地投入教务,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与会众打成一片。石达开先后选了几处场所,差专人开炉铸造兵器、铁甲。他还协助团营各队训练会众,排演阵法,讲解攻杀战守的各种方法,使会众的战斗力大大提高,众人看到石达开来后的新气象,个个欢喜,人人称赞。从此,石达开的声望更高了。
这一天,桂平县的大户韦昌辉率家族千人来金田人伙。洪秀全听了,心中大喜。
韦昌辉为什么也来投奔洪秀全呢?原来,他是桂平县的一名绅士,家大业大,骡马成群,是个有名的大地主。他和那些爱财如命的土财主不同:此人比较开明,也熟悉历史,凡遇荒年,他都要开设粥场、赈济灾民。有时,还拿出一些钱财修桥补路,做些慈善事业。为此,很受穷人尊敬。本来,因他出身所限,是不会加入拜上帝会的。可是他得罪了知县张慎修和劣绅周举人,张慎修和周举人就狼狈为奸,诬陷韦昌辉收买民心,图谋不轨,妄图把他置于死地。韦昌辉为躲避官府迫害,一怒之下,才来金田投洪秀全,走上了与官府相背的道路。
韦昌辉为取得众人对他的信任,把所带来的全部家资都献给了拜上帝会,井起誓发愿,与的满清彻底决裂。为此,很受洪秀全的赏识,接受他加入了拜上帝会。韦昌辉走投无路,逼上梁山,也就死心塌地与拜上帝会合作。再加上他有一定才能,很快就受到了重用。
书要简短。在一八五○年冬初的一天,杨秀清从紫荆山的杨村赶到金田见洪秀全,说他听到一个可靠消息:浔州知府白炳文进攻金田失败后,就向两广总督和广西巡抚行文,请求派兵围剿。据可靠消息,两广总督和广西巡抚已分别派广州步兵统领乌兰泰和广西提督向荣从各地抽集重兵,杀奔紫荆山,企图一举消灭拜上帝会和金田团营。洪秀全马上把冯云山和萧朝贵请来,秘密商讨对敌之策,洪秀全说:“前者,白炳文大败,满妖失利,他们卷土重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没想到,满妖竟出动这么多的人马。请各位兄弟做好临战准备,万不可轻敌。”冯云山说:“目前,各地会众已达三万余人,团营兵力已扩充到一万余人,会众士气大振。特别是石达开兄弟与韦昌辉兄弟加入本会以后,实力增加,粮草充足。咱何不借官府前来围剿之机,挑起义旗,正式起义?”萧朝贵听了,高兴地说:“满妖的官兵来得再多,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洪哥哥,马上下令,由我带兵,把官兵打回去算了!”洪秀全笑了笑说:“云山兄弟说得对,我们应该乘此机会,正式起义。但决不可轻敌。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和装备,来对付那么多的官兵是不足用的,应立即命令各地会众到金田来。假如我们的兵力能扩充到两万人,就正式命名太平军。起事以后,就建号太平天国。各位兄弟以为如何?”大家听了,兴奋得不得了,一致赞成。杨秀清说:“洪哥哥为我们定了国号和军号,这是一件大事。我认为说干就干,事不宜迟,就定在洪哥哥生日那天——一月十一日起义怎么样?”众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洪秀全一看,也就同意了。接着,大家又商量了许多具体的事情,之后分头准备。
杨秀清按洪秀全的指示,马上返回紫荆山区的杨村,把紫荆山区的三千多名会众集结到金田村来;石达开把贵县客家农民也召集到金田村。在十几天内,紫荆山区、桂平、贵县、平南、武宣、象州、陆川、博白等地拜上帝会的会众近三万人,浩浩荡荡汇流到金田。
洪秀全在起义那天的前夕,召开了各地会众首领会议,参加的有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萧朝贵、杨秀清、黄文金、胡以晃、李开芳、林凤祥、秦日纲、韦俊、石祥祯、石凤奎等三十一人。洪秀全首先宣布:把金田团营的兵力扩充到两万人,改编为太平军。并规定太平军五人为伍,设伍长一名;五伍为两司马,设两司马一名;四个两司马为一卒,设卒长一名,五卒为一旅,设旅帅一名;五旅为一军,设军帅一名;军帅共辖一万三千一百二十五人,为一个做战单位。同时宣布:杨秀清为中军主将,萧朝贵为前军主将,冯云山为后军主将,石达开为左军主将,韦昌辉为右军主将;冯云山兼管教务,胡以晃总管钱粮辎重,黄文金主管刑律,李开芳、林凤祥为左右先锋……同时又规定:太平军男女分营,组成女军。把各地会众带来的私人财物统交“圣库”,全体太平军的衣食用具,全由圣库统一供应。洪秀全还宣读了由他拟定的五条军令,作为“天命诏旨”,准备在起义那天当众宣布。同时,大家又商讨了由冯云山起草的起义“檄文”。
会众们听说即将起义建团,人人欢欣鼓舞,热烈祝贺。主将各率本部人马加紧操练,迎接起义的到来。
冯云山指派专人,到广东花县把洪秀全的家眷和自己的家眷接来。在起义前夕,洪仁发、洪仁达、洪宣娇、洪辛英保着老爹洪镜扬、老母王氏和洪秀全的妻子赖氏、儿子洪福都来到金田村。洪秀全一家人重新团聚,欣喜异常。
书要简短。起义的日子——一八五一年一月十一终于到了。这天,金田村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在红日东升的时候,金田村的草坪上,早已站满了排列整齐的太平军和拜上帝会的会众。太平军人人手持兵器,头裹红中,腰扎红带,个个喜笑颜开。在早已搭好了的座北朝南的讲台前,升起了一面火红缎子大旗,上边绣着“太平天国”四个斗大的黄字。各军、旅、卒、两司马、伍的队列前,都挑起了各自的军旗。整个草坪上,彩旗飘扬,鼓乐喧天。
洪秀全头裹红巾,身披黄袍,腰悬斩妖剑,在五军主将和其他首领的陪同下,登上了讲台,与全体军兵和会众见面。霎时间,全场欢声雷动。洪秀全向全军招了招手,当即宣布:“奉天父的旨意,从今日起,将金田团营改名为太平军,成立太平天国,把年号改为太平天国辛开元年。”全场听了,无不拍手称快。“天国万岁”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接着,举行了盛大的宗教仪式,众人唱起了赞美天父的颂歌,做了祈祷。
然后,洪秀全当众宣布太平军废除满妖政府规定的剃发制度,全军上下和拜上帝会的会众都要蓄留长发,用红布包头,以表示和满妖朝廷彻底决裂。以后,满清政府污蔑太平军是“长毛贼”,就是由此而来的。接着,由杨秀清宣读了“天命诏旨”:
一、遵守条命;
二、别男行女行;
三、秋毫莫犯;
四、公心和摊,各遵头目约束;
五、同心合力,不得临阵退缩。
严令全军上下遵行,违者斩首。接着,杨秀清又宣读了“定营条规”和“行营条规”,还把五军制的营规营法说了一遍。
最后,由冯云山宣读了起义檄文。大意是——
奉承天道,吊民伐罪,太平军大元帅洪谨以大义,布告天下:
窃以为朝内奸臣,甚于盗贼;衙中酷吏,无异豺狼。利己殃民,剥穷民以充私囊;买官卖爵,崇好佞而抑贤才。以致上下交征,生民涂炭。富贵者知恶而不敢究,贫穷者含冤而不敢伸。言者痛心,令人发指。即以钱粮一事而论,近加数倍,三十年之税,免而复征,重财失信,挖肉敲脂,民财尽矣。强盗四起,俄浮遍地,置若罔闻;外敌交攻,割地赔款,视为常事,民苦极矣。朝廷恒舞酣歌,讳乱世而作太平之宴;官吏残良害善,掩毒焰而陈人寿之书。盗贼布满江湖,窃匪遍于行路。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呼天喊地,而充耳不闻。我等志士仁人,伤心触目,以劝人为善,创立拜上帝会,乃复指为美民,诬为匪类。竟发兵讨剿,操同室之戈。我等环顾同胞,义难袖手,因之组成太平军,出讨巨好,共维大局。
凡我百姓兄弟,不必惊慌,商贾农工,各安生业!富者助饷,贫者效力,智者献谋,勇者仗义,共襄义举,再造升平,俟太平之日,各予荣封。各府县官员,顺吾者生,逆吾者死;余虎狼差役,概行剿灭,以快人心!如有流寇土匪,借机滋事,平民可指名投禀,定予惩治。倘有愚民,助纣为虐,天兵所到,必予诛夷,望能慎之!檄到如律令。
冯云山把檄文宣读完毕,立即命人书写多份,张贴在各村镇路口,以求家喻户晓。
洪秀全最后发布进军命令:“全军弟兄们,满妖朝廷正在调兵遣将,前来金田围剿我太平军。望全军上下,遵守天命,做好迎敌准备。三日后,撤出金田,控制满妖官兵必经之地,出讨官兵!”
诸位,中国近代史上的这次气势磅礴、波澜壮阔的反对满清王朝封建统治和外国资本主义侵略的、伟大的农民革命运动,就这样开始了。这次农民革命运动,历时十四年,扩展到全国十八个省,全面冲击了长达二千余年的封建制度,严重动摇了满清王朝的统治,沉重打击了外国侵略势力,充分表现了中国人民的反抗精神。它不仅把中国历代农民起义运动推上了最高峰,也对中国以后的革命运动产生了深远影响。
闲话少叙。洪秀全在金田宣布起义后,正准备撤离金田、出讨满妖,忽听探马来报:“广州步兵统领乌兰泰,亲率官兵五千余人,正向我紫荆山区杀来。”洪秀全高声笑道:“哈哈哈哈!来得正好。左军主将石达开听令!命你立即带领属下弟兄开出金田,赶奔东乡埋伏起来,阻截来犯之妖兵。其余各军,严阵以待,准备接应。”
话分两头。且说浔州知府白炳文,他败回浔州,自知后果可畏,为保住自己的狗头,急忙写了两份十万火急的公文,呈报两广总督和广西巡抚,请求发兵讨剿。
广西巡抚名叫周天爵。这个老东西,已经六十八岁了,在广西任上呆了九年,是个有名的贪官污吏。当时的巡抚衙门设在桂林,周天爵利用职权在这里修了很多别宫离馆,挑选江南美女百余名,演唱歌舞,供他淫乐,把民之死活置之脑后。巡抚是一省的土皇帝,好比海外天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并且掌握生杀大权。上千万百姓的命脉,操在他的手里。九年来,周天爵刮尽民脂民膏,不知干了多少坏事。他是个昏庸之辈,很少过问政事,对军事更不关心,把一切事情都交给手下人去做。他成天躲在后宅,拥着娇妻美妾,过着逍遥自在、荒淫糜烂的生活。
这一天,周天爵正躺在逍遥床上抽大烟,掌管文书的师爷乔万年走进来,先给周天爵请了个安,便把手中的一份公事呈递上去。周天爵连眼睛都不爱睁,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啊,还用得着叫我操心吗?”乔万年笑着说:“回大帅的话,这是浔州府呈来的紧急公文,须大帅亲自过目。”周天爵极不耐烦地把公文接到手中,用眼角扫了一眼,见上面有“十万火急”字样,这才把公文展开。他的八姨太太一看,忙把老花镜给他戴上。周天爵透过厚厚的镜片一看,吓得脸都变了颜色,一跃而起,烟枪落地,汗珠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直淌。八姨太急忙命人取来热毛巾为他揩汗。周天爵把她推开,跺脚大骂:“饭桶,纯粹是饭桶!反了,真造反了!”你想,在他的治下,有人创办拜上帝会,公开反对朝廷,两次大败官兵,副将、知县都被打死,还死伤了近千名官兵,这是何等严重的事情!周天爵焉有不急之理?不知周天爵是问自己,还是问乔万年,叨叨咕咕地说:“从哪里跳出来个洪秀全?怎么又出来个拜上帝会?可恶,实在是可恶!府县为什么不早禀报?我要把他们都宰了!”乔万年急忙劝道:“大帅息怒。事已至此,急也无用。还是想个应急的办法才是。”周天爵反问一句:“你说,什么是应急办法?”乔万年躬身说道:“依卑职之见,最好的办法就是调兵遣将,分路围剿。同时申奏朝廷,请求援助。”周天爵道:“调兵遣将?我上哪调去?申奏朝廷?皇上岂不怪我姑息养奸、纵匪倡乱。”
乔万年听了这话,心里暗笑这位巡抚大人,连上哪儿调兵都不知道。他略停片刻,又回禀道:“大帅要剿匪,岂能无兵可调?难道您把向军门忘了不成?”周天爵如梦方苏:“对呀!向荣现在何处?”乔万年暗笑:他连自己属下的提督驻在哪里都不知道,可见他昏到什么程度了。他回禀说:“向帅不是驻在永安州吗?”“对,对,向荣是在永安州。你马上替我发道手令,命向荣兵进金田,限他一个月把匪逆给我剿灭,把那个洪秀全给我抓来!”“遵命!”乔万年刚转身要走,周天爵又把他叫住:“你看,是不是马上申奏朝廷?”乔万年想了想说:“依卑职看,现在还是不申奏为好,待向军门凯旋归来,再奏也不为晚!”周天爵知道,在自己的治下,出了这种大事,要叫皇上知道,怪罪下来,可担当不起呀!还是能捂就捂,能瞒就瞒为好。所以,对乔万年的主意,特别满意。乔万年回到签押房,马上提笔给提督向荣下了手令,请周天爵用了大印,派人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永安。
向荣,字欣然,四川大宁(今巫溪)人,行伍出身,绰号铁公鸡,是个有名的老狐狸、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他颇有军事才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当时透顶的满清官吏中,可以说是少有的。几年来,他一直主持广西军务,担任提督要职。接到广西巡抚周天爵的手令,不由大吃一惊。他认为广西民气刁悍,桀骛不驯,一受洪秀全的煽动迷惑,非酿成大乱不可。作为满清朝廷的忠实走狗,闻风而动,立即率领五千清兵,杀奔金田而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广总督徐广缙也接到了白炳文的紧急公文。徐广缙阅后,马上商量对付洪秀全的办法。广州步兵副都统乌兰泰,自告奋勇去广西围剿。经徐广缙允准之后,乌兰泰亲率精兵五千,开赴广西。
这个乌兰泰是满洲正红旗人,一贯骄做自大,目空一切,根本没把总督、巡抚看在眼里。他以为世界上除了洋人,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什么洪秀全、拜上帝会,统统是乌合之众。他更笑白炳文是一个无能的蠢货。他怀着必胜的信心,日夜兼程,来到紫荆山安下了营寨。
乌兰泰首先传令附近州县供应粮草,他的军兵也乘机大抢大掠,糟踏村民,比土匪还土匪,把老百姓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了。
三天以后,乌兰泰升坐大帐,副、都、守等带兵的头目都来听候调遣。乌兰泰傲气十足,坐在虎皮椅上,把嘴撇得像个葫芦瓢,打着官腔说:“你们听着!皇上养兵千日,今朝用在一时。本都统奉命进山剿匪,不获胜决不收兵。愿诸位奋勇争先,为皇上效忠。咱们可把丑话说在前边,不管是谁,只许打胜,不许打败。哪一个临阵怯战,我可就对他不客气!我乌兰泰的脾气,你们是清楚的——翻脸不认人。对面就是紫荆山,洪秀全和他的拜上帝会,就在这座山中的金田村里。咱们马上就去剿他的老窝。大家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不管是谁,都要听从本帅的分派!”乌兰泰说到这里,翻着怪眼,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帐内所有的人,都屏息静听。
帐内静了片刻,忽听乌兰泰大声叫道:“伊克但布听令!”“在!”随着一阵铁甲声,伊克但布出现在人前。此人三十来岁,身高足有七尺,长得五大三粗,活像一头大母熊;酱块子脑袋,没有后脑勺,在那张黑紫色的大饼子脸上,镶着一对细长的小眼睛,颧骨高耸,鼻子扁平,满脸死肉,整个面孔,冷酷无情,谁看见他,浑身都要打颤,是乌兰泰手下一员杀人不眨眼的猛将。他来到乌兰泰的座前,施礼候令。乌兰泰命令他道:“本帅给你两千人马,大炮十五门,你给我杀进紫荆山,直捣金田村,活擒洪秀全。听清楚了没有?”“卑职遵命!”答应一声,接令在手,转身退下。
乌兰泰接着命令大家:“剩下来的,都给我披挂整齐,听候调遣!”众人走后,乌兰泰退帐休息去了,专候伊克坦布的捷报。
且说伊克坦布。他点了两千人马,拉着十五门大炮,气势汹汹地往紫荆山杀来。走了没有半日的路程,探马禀报:“前面有一村庄,名叫东乡,驻扎着匪党多名。请将军定夺!”伊克坦布把马勒住,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只见他双脚一磕镫,坐下的战马就上了山坡。伊克但布居高临下往前盼望:见前面两座大山夹着一片谷地,谷地上有一村庄,房屋稀稀拉拉,多说有百十来户人家。他又仔细一看:发现有些人在村中游动,人人头上裹着红巾,腰里扎着红带,手里都有兵器,出来进去的,不知在干什么!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官兵来了。伊克坦布又向村子四外环视了一下:见村左村右都靠着山坡,在山坡上,覆盖着密麻麻的树林。在村北有条山路,据向导说,这条路直通匪巢金田村。伊克坦布边看边想:如果把东乡这个村子占领了,就等于堵死了金田村的大门。这个地方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他又发现,村里人马不多,没修什么工事,防守得松松垮垮。伊克但布暗自冷笑:这也难怪,他们都是些无知的山民,乌合之众,哪晓得什么兵书战策?拿下东乡,岂不轻而易举!想到这里,催马下了山坡,立即命令说:“李将军!”“在。”“给你三百骑兵,冲进村去,迅速占领东乡!”“遵命!”
这个李将军,名叫李有良,是个游击。他接令之后,亲自点骑兵三百,绕过石崖,直奔东乡冲去。
伊克坦布复又上了山坡,只见李有良紧催战马,手舞马刀,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东乡。三百骑兵排成一列,各举马刀,紧紧跟随。战马后面,尘土飞扬,拉了几百条土线。他又发现,逆匪们稍有抵抗,就溃败了,有的窜进树林,有的扔下刀枪躲进了民房,有的顺路逃回了金田。这场战斗总共没用一袋烟的工夫,真是兵不血刃,马到成功。伊克但布纵声大笑:“哈哈哈哈!匪逆岂能挡天兵乎!”他把手一招:“马上进村!”
伊克坦布刚要调转马头,就听一人说道:“请将军留步!”伊克坦布回头一看,原来是随军参赞,他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呀?”这个参赞拱手说:“俗话说,‘贼有非智’,将军不可不防啊!据卑职所知,洪秀全奸狡异常,更有冯云山、杨秀清等人相助,如虎添翼。三个月前,白知府就吃了轻敌的大亏,结果全军覆没。副将田成、知县马兆周都做了无头之鬼。前车之鉴,不可忘啊,望将军慎重为妙!”又有一个参赞说道:“王先生之言是也,卑职以为东乡有诈。洪秀全虽是俗民,不懂军事,但石达开、黄文金等奸狡异常。他们明知道这里十分重要,为何不设重兵把守?我怀疑他们用的是挖坑擒虎之计,请将军不要等闲视之!”伊克坦布冷笑着说:“二位先生未免过于胆小了吧?我看你们都犯了知彼不知己的毛病了。我的天兵,枪炮齐备,身经百战,兵强马壮,是两广军中的劲旅。我们的对手,无非是些草寇。性虽刁悍,但无训练,也就会一些跳上蹿下的本领,何足挂齿!天兵一到,早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你没有看到李将军进村的情形吗?如像二位那样胆小怕事,何日才能剿灭草寇?”两位参赞听了,不敢再劝,只好默默退下。
伊克但布瞪了他两个一眼,故意放大了嗓门,重喊一句:“马上进村!”接着,领骑兵催马下山,进了东乡。游击李有良到伊克但布马前禀报:“回禀将军,我军冲进村内,山民和匪逆就跑光了。我派人搜了一下,整个东乡,家家户户都是空房。”伊克坦布讽刺地说:“他们把房子让给我们还不好吗?我们就不用住帐篷了!”他马上命令军兵,都到空房歇息;又命埋锅造饭,让大家吃饱喝足,稍事休息二下,准备连夜进攻金田村。
伊克坦布打马进了一座民宅,翻身下马,走进上房,倒在床上眯了一觉。掌灯时分,有人把他唤醒,亲兵把饭菜端来。伊克坦布刚刚端起饭碗,突然传来几声炮响,把房屋震得直晃。接着就听:“杀呀!”“别叫满妖跑了!”杀声四起,鼓角震天。伊克坦布听了,手中的饭碗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惊呼道:“难道我中了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