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啊,礼信东家,您看,这都晚上了,客人都要上来了,您就给个面儿,我好叫弥勒佛弄几道大菜,我们几个陪您喝几口……”邓文峰站到了跟前,声音柔柔地商量了起来,
在他看来,既然郑礼信全权代表邓弘毅,那就是自己的新上司,得好生款待。
经过晚上这场美食技术竞技,结果刚才出来,消息就像一阵风一样,早就吹遍了半个长春府,
天色已晚,不少人还赶来吃饭呢。
这些人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谈论着今晚发生的离奇故事,有故事有美味佳肴,这种聚餐才更有意义。
这会,刘大锤也腾出功夫来了,刚才他冲着大黄狗招了招手,这个原本凶相十足的家伙,犹豫了半天,竟然表情惊恐地凑了过来,不停地咬着耳朵,然后蹲在了地上,从一个恶狗变得乖巧无比。
“狗东西,以后对客人好点,他奶奶滴,得学会点头哈腰,要不叫你一辈子都吃不上骨头,别说骨头了,连汤都喝不上,老夫子啊,你说呢……”刘大锤在旁边训起了大黄狗,满脸的凶相,再和老夫子说话时,才变得态度好了不少。
这家伙跟着小九子干了三年多了,彼此感情越来越深厚,做起事来也就没有了什么忌惮,当然,小九子也越来越信任他。
对他这些有点过分的事,很少管了。
老夫子借着他的话题开始说事了,认真地回答说:“大锤说的没错,酒楼有酒楼的规矩,什么事都得讲个规矩,这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从现在开始,账上的事我就得多操心了,进出不能乱来,明儿我看看算盘好使吗。”
这话说的隐晦,可谁都听出来了,人家这是要接管柜台,也就是账目了。
邓三气的就要瞪眼睛,三角眼刚瞪了瞪,心里马上就闪现了刘大锤收拾大黄的场景,身体不由地抖了抖。
他迟疑地走到了刘大锤和大黄跟前,有些不习惯地问刘大锤:“嘿,我,我……”
他是想解释什么,不过这人经常见风使舵,和刘大锤说小话,一时间还不习惯。
刘大锤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顺手抄起一块抹布,扔到了空中,大黄犹豫了下,立马仰头接住了,吊在嘴里,眼睛乖巧地看着刘大锤。
“这是酒楼吗?是老都一处的分店吗,脏死了,门口那,给我好好擦擦去,擦好了继续干,弄不干净,今晚我就吃了你的狗肉,去。”刘大锤没好气地训起了大黄。
大黄这货除了凶狠之外,机灵劲没问题,比一般狗强多了,毕竟是家狗和野狼杂交二代,有灵性,转悠了两圈,真就叼着抹布,去门口那,使劲地蹭起脏东西。
邓三呆呆地站在旁边,好几回想和刘大锤套近乎,瞅着他凶狠的脸,终究没敢这么做。
过了几秒钟,他终于下决心了,当然也是揣摩了刘大锤的心思,就急急地催着手头没活的跑趟的:“没长眼吗,哈尔滨总店来人了,等什么呢,都给我干活去。”
在他的发号施令下,一群跑趟的纷纷拿起工具,开始收拾起了大堂各个角落。
这也倒不影响食客们就餐,叫人看起来是福泰楼有了新气象。
这会,刘大锤才腾出功夫来看邓三。
邓三今天可是挖苦心思地下绊子了,没想到郑礼信这些人毫发无损,一回都没上当,反倒是赢了个大人气。
他发现了,这些人当众老夫子和张不凡都跟在小九子跟前,一时半会搭不上话,尽管刘大锤脾气不好,说话带口头禅,不过这人好像性子直,还能打交道的。
他凑到了刘大锤跟前,谦虚地问:“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他奶奶滴,称呼什么啊,俺叫……”叫他这么一问,刘大锤随口说着口头禅,真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那边,郑礼信正思考问题呢,听到了这话,就刻意地转过头来,交代说:“大锤姓刘,在总店是掌柜的,在这也是掌柜的。”
“啊?”刘大锤听了这话,如同平地里捡到了金元宝,一下子愣住了,嘴里说着,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省得有什么脏东西,只不过这刘大锤专心跟着郑礼信,这种喜悦一闪而过,马上就开始使坏了。
他板着脸,一副掌柜的派头,环视着宽敞、奢侈的大堂,又开始打起了邓三等人的主意:“光清扫干净不行,不管是跑趟的还是门迎,都得懂规矩,客人就是咱的衣食父母,吃谁家的不是吃啊,人家这是给咱送钱,看得起咱们,我觉得他吧,都站门口给我练去,他奶奶滴,见了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得鞠躬打招呼,说里面请!”
邓三尽管有些不乐意,可很多事上还拿不准,寻思着先表现表现没错,剩下的事以后再说,于是,他带着一群人走到了门外,开始练了起来,不管谁过来了,都笑着打招呼:“客官,里面请!”
夜色深沉,时间有些晚了,大街上人不多,天气冷了不少,他带着众多的伙计,丝毫没敢偷懒,正执着地练呢:“他奶奶滴,客官,里面请!”
刘大锤去门口看了机会,就觉得这些家伙一改往日常态,态度好多了,不由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他奶奶滴”,已经成了这些家伙的口头禅。
这些人站在寒风里喊了好一会了,老夫子才出去给更正过来。
大堂里,邓文峰尝试着和郑礼信沟通,郑礼信态度含糊,脸上始终微笑着,却没松口。
他提出的准备好了四楼的大间客房,郑礼信根本就不去住。
他一个劲地追问,小九子随口说:“邓掌柜的,你说咱们四楼要是改成餐厅,腾出地方招待客人,就给那些吃不上好菜的庄户人用,是不是利润能好点。”
“他们钱少,再说有些丢人啊。”邓文峰不假思索地提出来了。
“钱少怎么了?庄户人容易知足,来吃饭就吃品尝美食,按照我的观察,他们不会提出过分要求,而且吃饭时间短,这样翻台快,利润同样不少。”郑礼信一字一顿地反驳了起来。
他这种观点显然来自仔细的观察和丰富的经验,说的邓文峰先是欲言又止,继而再也没说什么。
看样,他准备马上把自己这些人从四楼搬出来,好在那里开个平民大餐厅。
就在这时,弥勒佛一脸怒气地从后厨里出来了,老远的就能闻到他浑身的酒气。
这个自负到家的灶头,长期待在后厨里,享受着徒弟、杂工们的恭维,养尊处优,肆意妄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别人都让着他。
人家毕竟号称长春府厨子界的扛把子,光是这个名头,谁也动不得。
还经常耍大牌,弄的邓文峰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唯恐这家伙被人高价挖走了。
眼见他要过来吵架了,邓文峰脸露难色地说:“老米手艺好着呢,多少家惦记着呢,咱逢年过节得去他家看看,带着银子和四盒礼。”
他这是提醒小九子让着这个摇钱树点,惹毛了人家不干了,福泰楼就没有了好厨子。
听懂了他的意思,老夫子小声嘀咕了句:“老都一处臻味居再大的厨子都没敢乱来的,马大比他还狂,结果呢。”
想起了马大,他又想起了晚上看到了一个人,不由地朝着后厨看了几眼。
米乐福上来就开始不讲理了,先是说自己在这地方的贡献,然后嘲讽小九子厨艺不咋样,干厨子这样,不能凭借一道什么冰清玉洁出尘不染就能照顾好众多食客的胃口。
言外之意,他是叫小九子当众给自己道歉。
“你把后厨的都叫出来,咱们说道说道。”小九子刚刚一直微微抬头,像是看着房顶,也像是听他聒噪,等他不说了,才说了话。
一群厨子、杂工出来了,这些人一脸茫然地看着郑礼信这个未来的掌门人。
郑礼信挨个看过了这些人,上下打量着他们,重点是看了很多人的手,然后感叹说:“我就是厨子,就算到了官府里,也干厨子这一行,最知道这行的辛苦,刻苦勤奋,千锤百炼,玉汝于成,不认真研究厨艺,天天琢磨,怎么能烹调出好的菜品,我看到了,你们虎口上老茧纵横,说明你们平日勤奋、吃苦,老米,你呢……”
这要是说别的话,米乐福肯定上来就犟嘴反驳了,没想到郑礼信找到了这个借口。
关键人家说的道理实实在在,一下子在众人心里产生了共鸣,都觉得是这么回事。
米乐福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羞愧之色,小九子探问各位说:“同样是冤家,这话没错,见了谁都想比试,也没错,但是干厨子的最下作的就是下药使绊子,换厨刀,叫人当众出丑,你们说说,这种人怎么处理?”
他这边说着,老夫子像个破案高手似得,手里多了一把切菜的钢刀。
他翻动了下刀身,就见刀锋上缺口不少,一个个缺口赫然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