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浊恶

水汽扑面,许仙不顾周围人那惊讶的目光,肩扛少年站在人群当中,偎着暖风一同观看龙舟比赛,而此刻正是竞争最为激烈之时,阳光为船身镀上一层炽热而明亮的金色,十几支龙舟你追我赶,船头劈开水浪,仿佛群龙争渡。

一大一小全都张大嘴巴,目不转睛的瞧着湖中景象,表情如出一致。

忽然,其中一艘船上的桨手乱了节奏,左右摆桨的频率发生变化,船身失衡,顿时倾侧,几支离得近的龙舟受到波及,桨手噗通落水声不绝,溅起大片水花,全都失去了比赛资格,引得岸上一片惋惜之声。

好在这些划桨的儿郎全都是伏水弄波的好手,倒也不虞有性命之危。

少年骑在许仙肩头,只顾瞪大了眼睛瞧着比赛,一时连手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吃。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比赛终于接近尾声,一支青碧色的龙舟快如闪电,在群舟中脱颖而出,率先抵达约定的终点,力夺此次大赛的头名,岸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喝彩声。

而此时,恰好日上中天,虽才五月,暑气却已渐盛,岸上众人三三两两散去,许仙将少年自肩头放下,拍拍他秀气的肩膀,笑道:“快回家去吧!”

少年望着自己手里吃剩下一半的糖葫芦,而后仰脸一笑,转身向远处跑去,渐渐不见了踪影。

许仙目送少年离开,心中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两个人未来还会在某个地方相见,而若到了那时,也许一切都已不同了吧!

耳边忽然传来好友顾元的声音,“汉文你在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散开的人流。

“没什么。”

许仙摇头,莫名觉得心中有些失落之感,仿佛错过了什么,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龙舟比赛虽已结束,酒宴却还在进行,只是‘战场’已经从湖边小亭转移到了附近的一家酒楼,众人饮酒作乐,吟诗作赋,好不惬意,这群学子刚刚考上秀才,正是人生得意之时。

到散场时,已是日薄西山,红云遍染。

许仙辞别众人,回到百草园时,天色已近黄昏,堂中难得的没有客人,姐姐许娇容正在柜案后收拾药材,见到许仙之后忙放下手中活计,笑道:“汉文回来啦!?”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后秀眉微蹙,却没说什么,只是替他除去外袍,道:“快去吃饭吧,不然的话该凉了。”

许仙不好意思的挠头道:“那个,姐姐,我不太饿……”他整整一下午的时光都泡在酒楼饮酒吃菜,肚里哪有半点空闲?

姐姐听到他的话后也不生气,去到厨房替他泡了一壶清茶,这才道:“喝些茶解解酒吧!一会儿早些歇息。”

许仙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从怀里掏出一枚护身符递到姐姐面前,道:“姐姐,这个护身符送你。这是我今天去游览净慈寺时拜求的,顺便也替姐姐你求了一个,很灵验的。”

许娇容从他手里接过护身符,笑道:“你倒是有心了。”

见姐姐不甚在意的样子,许仙十分认真道:“姐姐你一定要记得带在身边啊!”

他又哪里去过什么净慈寺,这只不过是他临时胡扯的一个谎言罢了,这一枚小小的护身符看似简陋,但其中却包含了他莫大的心力,期间失败了无数次,不知花费了几个夜晚才做出这么一枚来。

若能时时佩戴在身,不但百病不生,延年益寿,更能防止邪祟入体,鬼物难沾。

许仙虽然仗着自己天赋异禀,平日里又勤于修炼,这月余来也不过只学会了镇鬼符与雷火符这两种符箓罢了,前者驱鬼镇邪,后者引雷发火,算得上是最为基础的一类符箓。

许仙给姐姐的护身符其实就是镇鬼符的改良版。

而其实他最想学会的还是隐身符,隐身啊,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许娇容见许仙那一脸郑重的模样,心中颇为感动,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好了,姐姐听你的便是。”将之系在自己的腰间。

暮色幽幽,虫声喃喃,室内一点灯火如豆,静静地燃烧着。

傍晚时候,许仙如平常一般习练起道法来,从最基本的打坐修持,再到练习穿墙术与搬运术,以至符箓之法的练习,这般从头到尾修炼下来,已经入夜。

晚风静谧,夜色深沉,星星点点的月光洒落,带来些许微芒。然而,人心中的黑暗,仿佛深渊,却是永远驱不尽的。

百草园附近的某处阴影当中,一道暗影正站在墙头,遥遥望着许家的方向,眼中满是深沉的恶意,举袖一挥,空气当中便旋过一阵冷风。

睡梦中的许仙忽然感觉到一股深深地寒意,忽然惊醒过来,翻身从床上坐起,睁眼便见到一只面色青黑,身体如幽灵般的小鬼正飘在自己床头,眼见自己醒来,顿时张牙舞爪的扑来。

只是还未接近,许仙腰间的一张符箓便就微微亮起,一阵温暖的明亮中,那鬼魂顿时发出无声的惨叫,如一阵青烟般消散。

许仙暗感心惊,要不是经历过上次百鬼夜行的事之后,他平常都有随身携带镇鬼符,说不定这次就要吃上大亏。

“哪里来的野鬼?”

许仙喃喃自语间,却见又是七八只鬼魂从窗户中飞来,全都面色狰狞,目红如血,见到他之后发出尖细刺耳的咆哮,竟然极有默契的分作三方向他袭来。

那声音落入许仙耳中,只觉微微的心神不宁,思绪混乱,竟有扰人心神,伤人魂魄的能力,身上的镇鬼符应激而发,光芒笼罩之下,当先的几只鬼魂烟消云散。

许仙心中一凛,又从床头拿起一张镇鬼符,起法力一引,顺势向前丢出,剩下的几只鬼魂同样难逃亡途。

不远处,李文复感受到自己操控的几只阴鬼全都瞬间毙命,心中惊讶无比,这许仙身上莫非有什么秘密不成?竟连阴间鬼魅都奈何不得,自己倒是小瞧了他,然则心中却杀意更甚,必欲除之而后快。

多年怨仇,今夜便是了结之时。

一声轻叱,竟自他的身体当中涌出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鬼魂,全都双目赤红,满怀恶意,趁着夜色掩映齐齐向百草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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