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怀疑贝因都人反抗银河联邦的决心和意志,但他们能持续下来,持续数年,绝非仅凭精神那么简单。
无论是轨道轰炸,还是大气圈内的空袭,无不因为狂风、沙暴甚至流星雨而彻底失败,北方星区最终被迫用常规的方式作战,降下大军,与贝因都人在地面争夺每一寸土地。
此刻展现在董成眼前的,就是贝因都人坚韧的精神之外的东西,他们强大的灵能力量。
即使身为灵能者,董成也很难将灵能清晰的表述出来。而现在,他面对的贝因都人充满恶意的灵能力量。一切在参与穆斯贝尔海姆之战的陆军或海军之间传播的恐怖谣言显然都是真的。
贝因都人先知在灵能上的造诣,可能远胜北方星区将帅的想象,也许星系内的一切都会服从他们的号令。
“都还没死吧,恶徒?”董成透过通讯频道呼喊自己的战士。
“身上都是沙子,回去该给外套全面保养了。”
“我被埋了半个身子,谁来拉我一把。”
“哈哈,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恶徒们的声音陆续传来,似乎都无大碍。
董成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道震荡波让他脚边的土地开裂,他看见苍白的形体从地下爪掘而出。藏于地下的枯骨从墓穴里爬出来,一只、两只、五只、十只,甚至更多,手持双刀,猎猎挥舞。
董成从未见过如此让人惊怖而恶毒的灵能力量,他的灵能剑停止了闪光,仿佛已经屈从于对方强大的力量。
暴风正在减弱,喊叫声仿佛是在吟唱什么,董成已经无暇顾及普通叛军了,他向着找到暴风源头走去,打算迅速终结这一切。下定决心的机动步兵连长抽出了爆矢手枪,单手拿着开火,几只复生的骨骼还未爬出地面被直接轰碎。他直接踩过白骨,用动力甲的重靴把它们碾碎,又一剑砍翻了冲过来的另一个,侧身躲开上下翻飞的双刀,回身开枪打翻了其他几个。
“不管是谁在哪里,我要说,你的玩具不太行啊!”董成对着狂风大声嘲笑着。
“邪恶的爪牙,到了为你的恶行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暴风激起的沙土在空中形成一张扭曲的人脸,对着董成嘶吼着。
听上去和恶业团那句“种恶因得恶果”的口号类似,董成想着,又一枪轰掉了最后一具白骨上半身,跟着一脚把它的下半身踹到了沙土的人脸上,迎着风沙傲然说道:“嗯,我们是邪恶的爪牙,那你们又是什么呢,正义的伙伴?”
他的喊着在暴风中回旋激荡,直到一种有节拍的颤音取而代之,那声音像是响尾蛇的尾响,只是放大了千万倍。它并非来自地面,而是从金加仑鸿沟中,从幽深的深渊中。
“我们是本地的主人!”颤音化为了轰鸣。
一个充满恶意的念头钻入了董成的大脑,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顿时安静了,不,不对,是他的听觉被剥夺了,只有一个声音在他颅内低语着,尖叫着,这种疯狂的话语能啃噬掉一个常人的心灵。
董成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他身边的土壤剧烈地爆炸了开来,一个又一个隐藏在沙尘下面的东西冲上地表,它们像是鳗鱼和章鱼腕足的融合物,占满粘液的细长身躯,还有前端布满一圈一圈利齿的菊花状口器。
恶毒的力量从地面喷涌而出,黄金时代动力甲附着的神秘力量发挥了作用,一团柔和的蓝光包裹住了董成,对抗着贝因都人的灵能。董成反手一剑,斩断了近前的几根触手,从触手的断面喷涌着发光的粘稠血块,涂了一地。其他的触手蜂拥而上,向董成的手臂和双腿缠来。还好有动力甲的保护,在触手丛中,董成觉得自己看到那个贝因都人的先知,一袭白色长袍,包裹着头巾,手持前端镶有一大颗红色灵石的长柄权杖,权杖上盘绕着与爆出地面的污物一样的触手。
“我能看见你的内心,对邪恶渴望,向黑暗靠拢,恐惧、不安、迷惘、彷徨,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时代,不属于这世界,你的未来,看不到的未来……”先知举起权杖,对准董成,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强大力量在杖端汇聚。
“我可看不到那么多东西,能看见的,只有你的未来……”董成咬着牙,强烈的对抗意志,重新点燃了他被压制的灵能力量。董成手中的灵能剑重新开始发光,身体周围出现诡异的紫色闪电,闪电构成的风暴围绕在他的四周,扯碎了胆敢靠近的触手。
“你的未来。”董成再次启动了喷射背包,在闪电的包围中向着贝因都人先知冲去,“不管是你谁,你的未来,都只有死路一条!”
如柱的闪电顷刻间插满暴风的中心,风暴扩散,金加仑鸿沟上的吊桥也被覆盖,在闪电和暴风的交替中,吊桥的铁索根根断裂,桥身倾覆变形,最终无声无息的向深渊坠落。
在行星表层的突击结束后,董成和他的小队回到了空降母舰海拉号航母上,在专为机动部队军官服务的四十二号酒吧,听着舒缓的音乐,浅酌一杯。他的战利品,贝因都人的权杖安静的躺在他的脚边,红色的灵石已经黯淡无光。
卸下动力甲后,董成不再是两米多高的钢铁巨人,只是一个普通青年,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黑色短发,棱角不太分明的亚洲面孔,眼神略显柔和,身材中等,不壮不瘦,没有基因改造的痕迹,没有亚人类的体貌特征,保持着人类千百年前的本来面目。
士兵们可以一场战斗结束享受片刻自由,军官则不得不做些无聊收尾工作,比如撰写上一场战斗的报告。
报告并不难写,成功行动的报告都如此,十五个恶徒降到地面,摧毁叛军的重要大桥,顺便消灭了半个装甲团的守军,最重要的是,下去的十五个人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没有动力甲严重损坏,伤得最重的休息个把月也能恢复到活蹦乱跑。
一场典型的机动部队式的成功任务。
伴随着一串轻快的口哨,有人坐到了董成旁边的位置上,放下两杯加冰的威士忌,歪戴军帽,大大咧咧把套着军靴的双脚翘到桌上,嬉笑着问道:“又在舞文弄墨了?”
听声音,说话的是丹尼斯·奎德上尉,守墓人军团第三空降连连长,他的头颅棱角,面颊和下颚线条硬朗,明显的西方血统,典型的军人做派,董成倒是不讨厌这种直来直去的家伙。
“你用打字机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吗?”董成转过身来,看见奎德正用力把棒棒糖咬得嘎嘎乱响,像是棒棒糖天生就是用来咬的一样。
如果奎德是一名恶徒,他可能就要被其他人叫做“棒棒糖”了,虾米之所以成了虾米,就是他因为极爱吃虾。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巧克力这个绰号的由来,和吃就没太多关系,只是由于他的家族经营这一家巧克力工厂,雪花就更简单了,他生在一颗霜冻星球,自然而然的成了雪花。
董成认识的机动部队的军官,每个人都多少有些怀旧的习惯。董成自己喜欢用笔和纸,靠手写完成每一份计划和报告,奎德则喜欢在战斗之后,大吃这种古典时代的小糖果,写报告用古典的打字机,诸如此类。
这没什么不好,机动部队本来就是旧时代的遗物,是一群靠着人类黄金时代的动力甲和突击战舰,用太空时代前的方式作战的活化石,有点怀旧情节并不奇怪。
参与穆斯贝尔海姆战役的机动部队只有两支,分别是守墓人的第三空降连和恶业的团属支援连,两支队伍也保持机动部队的传统,在各个方面保持着良性竞争。
把棒棒糖咽下肚后,奎德又灌下了一杯酒,歪着头,晃着腿问道:“多少,击毁数?”
董成用笔点着报告上的数据,说:“重型坦克3辆,轻型的26……”
奎德吹着口哨,得意的说道:“我那边干掉了4辆大的,29辆小的。”
“其他装甲车辆48辆,步兵354名……”其中并没有算上死于先知神秘力量的,董成权当他们是被先知献祭了。
“难为你了,连步兵都统计到个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又是一声口哨。笑得更灿烂了,看来他的收获也不错,也有半个装甲团入账。
“想着他们都是和你我一样的人,做到就不难了。”董成斜了奎德一眼,守墓人上尉的嘴弯成了半圆。看来小小的虚荣心已经打满了气,到了给它一针的时候了,董成最后,才缓缓报出了在荣誉的天平上起决定性的一枚砝码:“步兵中还包括一名先知。”
“我的老天,先知!”奎德的嘴从半圆变成了整圆,连眼睛都瞪圆了,满头短发也仿佛是在根根炸起。
看到奎德的样子,董成为自己言语陷阱的成果感到满意,恶作剧得逞,他黑色的双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
奎德连连摇头,很不甘心的说:“陆军和他们打了好几年多,连先知的袍子边都没摸着啊,你这小子,太幸运了。”
“我可不想把那个叫做幸运……”一想到在沙尘暴的中心和先知的死斗,董成的笑意立刻逃得无影无踪了。刺入他脑中的恶意还未消退,令人无法安心的呓语时隐时见。
还有贝因都先知的话。
对邪恶渴望,向黑暗靠拢。
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时代,不属于这世界。
其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