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经理差点没哭出来。
自己啥时候说不想治了？！
“梁经理，你老糊涂了？还是脑子里进了水，没事自己往出倒一下。”陈勇站在一边，抬手，摘掉口罩。
一层n95，一层普通医用外科口罩。
跟在梁经理身边的助理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跟声控灯似的，雪亮雪亮，拉着丝，黏在陈勇脸上摘都摘不下来。
“就说你这里风水不好，要大红龙改下风水，叮嘱你几次要自己好好看着，把我说的话当放屁。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好，说你几句你还不愿意，你告诉我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梁经理面红耳赤。
“这都不算，你还敢回嘴，以为你是谁？”陈勇侧身，上前，肩膀撞在梁经理的身上，把梁经理撞了个趔趄。
“大黑能在医大一手术室做手术，那是因为大黑公务期间被砍伤，为了救人，这事儿最后评了个二等功。”
“你算个屁！”
“说破大天你也就有点钱，想和二等功的大黑一个待遇？你摸摸你心口问问自己，你配钥匙么，配几把？”
“算了。”罗浩站起身，“别说了，梁经理，我们走了。”
罗浩弯腰，rua了一下大黑的头，笑呵呵的牵着牵引绳。
牵引绳从来没绷直过，大黑亦步亦趋的跟在罗浩身边，比那条机器狗还要灵敏，仿佛大黑的脑子里被植入了软件似的。
梁经理瞠目，结舌，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家小哥，陈家小哥。”
梁经理的助理见陈勇转身已经在走，一把抱住他。
“……”罗浩愣住。
这么直白？
类似的事儿陈勇应该没少遇到吧。
你不是我，不知道女生有多主动。陈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眼前梁经理的助理的举动似乎印证了一切。
“你干什么。”陈勇斥道。
只是他训斥梁经理助理的语气比之前温柔了许多，中央空调的属性作祟，陈勇还是没办法对女生疾言厉色。
“梁总一时糊涂，您别生气，别生气。”
罗浩看见梁经理助理的手在陈勇的腹肌位置摸了两下，似乎意犹未尽。
揩油的动作不要太明显。
汗……
罗浩开始相信陈勇说主动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而且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陈勇还有所保守。
“对对对，是我的不对，是我的不对，陈家小哥您别生气，罗教授您别生气。”梁经理马上反应过来。
罗浩估计色胆包天的助理不是决断明快，而只是单纯的好色而已。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这也算职场骚扰之一？虽然比较罕见，但肯定算。
陈勇右手捏了一个罗浩见过的手势，落在梁经理助理的手背上。
“啊~”梁经理助理松手，娇呼。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这样不好。”陈勇认真解释，言语依旧温柔。
在罗浩看来，更像是挑逗而不是拒绝。
陈勇这货有毒，而且天赋异禀，无数类似的念头在罗浩脑海里出现，但最后想的最多的是那天晚上接到陈勇的电话，他给自己描述一个垂体瘤患者的病情的事儿。
要是换姜文明把陈勇说得话落在文字上，估计姜文明得被判刑。
“罗教授，我错了，错了，宠物医院我找了，真的找了，咱现在就去，就去。省里最好的医院，什么都有！”梁经理说话已经开始有了混乱的迹象，颠三倒四的。
“你别慌么，做这么大生意的人，总要有些静气。”罗浩微笑。
既然是宠物医院，那就没关系。
“条件怎么样？”罗浩问道。
“我不知道，但听他们说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宠物医院，有ct，有核磁，能做各种化验检查，设备齐全。”
“核磁多少钱？”
梁经理沉默。
“罗教授，我宠我爱的核磁共振做一次8000，自费，已经排到3个月以后了。”梁经理的助理恋恋不舍的看着陈勇，但她还算是有正事儿，逻辑分明的给罗浩介绍道。
咦？这位还行，表现出一些素质，罗浩心里想到。
或许刚刚那一下不是骚扰，只是单纯的工作需要。
“宠物医院真挣钱，要是医大一这么收费，医院都得被扬了。”陈勇牢骚到。
“正常，我宠我爱，是吧。他那胃肠镜有么？”
“有，大金毛经常吞袜子，他们特意进了一台机器。”梁经理的助理道，“聘请的医生也是医大几家医院的退休医生，急诊手术费2万。”
“！！！”
这回罗浩是真的惊住。
人不如狗，在这一刻具象化。
给人做台手术多少钱？宠物医院直接超级加倍。
“贵院的刘主任，刘海森刘主任偶尔会去做手术，用胃镜取袜子之类的消化道异物。”梁经理的助理很干练的介绍，罗浩越来越觉得她刚刚只是想拦住陈勇。
至于眼神拉丝儿这类的事儿，罗浩根本没注意，也不理睬。
“刘主任说设备不好用，建议买新的，所以梁总才多问一句。实在不好意思，罗教授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
梁经理的助理一边和罗浩赔不是，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陈勇。
能在一家公司看见年纪轻轻的助理的职业技能竟然不是“出差”，而是能在危急时刻化险为夷，罗浩很欣赏这位。
“鱼，带着。先做个ct看一眼，要是可以的话我动手取。”
罗浩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陈勇，老柳没班吧。”
陈勇听罗浩提起柳依依，脸色有些难看。
罗浩心中大乐。
但今儿的事儿不怨陈勇，颜值高也有颜值高的麻烦，没辙。
这算是幸福的苦恼。
“没事，我俩约着晚上一起吃饭、去哈动看大妮子，顺便看看大胖妞。”
“这不是大胖妞要生了么。”
“b超做了，一胎，竹大要出来了。”
陈勇心不在焉的啰嗦着。
“放心，有我。”罗浩拍了拍陈勇的肩膀，小声和他说道。
陈勇这才吁了口气。
还行，至少看陈勇的表情一年之内和老柳的关系还是稳固的。
梁经理恭恭敬敬把罗浩送上车，他坐上前面的车，开着双闪，一路带罗浩去了我宠我爱。
全国连锁宠物医院还是蛮气派的，看起来比乡村诊所，甚至诊县医院都干净、利索。
而且高端，还有核磁室、ct室等等标注，一看就专业。
给人一种进去之后不被扒层皮就出不来的感觉。
罗浩带着大黑走进去。
在我宠我爱工作的工作人员怔住，正在排队看病的几条狗本来想和罗浩亲近，但一看见大黑，全都被吓了一跳。
而大黑低着头，垂着尾巴，紧紧贴在罗浩腿边，仿佛没见过世面的小奶狗。
它这幅做派让陈勇看得忍俊不止，可随后心里愈发惊讶。
大黑至少比50%的人情商都要高，比如说66号技师。
那货要是有大黑一半的情商，现在早都是医疗组的一员了。
罗浩牵着大黑来到前台，梁经理的助理正在和人交流。
可前台小姑娘的目光看着大黑，随后落在陈勇身上。
虽然陈勇已经戴上口罩，可依旧挡不住目光如炬，热辣滚烫。
前台姑娘的眼神引的几个年轻宠物医生特别不满，他们看向陈勇的眼神都带着敌意。
罗浩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觉得这都很有趣。
陈勇一天天什么都不做，就能给自己惹来无数的祸，真是不知道他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都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我欺。
虽然略有波折，但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罗浩五官六识敏锐，听到两名年轻的宠物医生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他们来干什么的？”
“说是给一条大红龙做胃镜。”
“红龙？胃镜？我没听错吧。”
“好像还要取异物，说是风水先生认为红龙能招财，这简直就是开玩笑！”一名宠物医生愤愤说道，“问过刘海森刘主任，他都不敢接，找个风水先生就想给鱼做手术？”
罗浩又听到刘海森这个名字。
难怪刘主任当时去东莲矿总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差这点飞刀钱。
和给患者做检查、做手术的钱比起来，给宠物做手术的利润更丰厚，而且几乎没有医疗事故的风险。
一般宠物的手术要是出事了，家属也就认了，不会像医院那样。
风险收益完全不成正比，罗浩想着，叹了口气。
当宠物医生，可真好。
难怪当年夏老板留自己的时候主要的点落在这里。
“鱼，那可是鱼！要是一般的猫猫狗狗甚至是仓鼠也就算了，他们给鱼麻醉过么？”
“就是，一群门外汉，还准备抢咱们得活儿。”
他们正说着，大门推开，柳依依一身粉嫩的外衣，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老柳，穿这么粉干嘛。”陈勇嬉皮笑脸的迎了上去。
背后，几道妒火中烧的目光宛如利剑，要把柳依依切碎。
罗浩注意到那俩宠物医生不说话了，瞠目结舌的看着柳依依手里拎的东西。
一瓶滴露消毒液。
柳依依没搭理陈勇，直接走到罗浩身边，“罗教授，我带了滴露，还有在医药公司买的麻醉药，你看用哪个？”
“备案过的，是吧。”
“嗯。”
“用麻醉药太麻烦，还是用滴露吧。”罗浩很谨慎，很狗。
“这东西干嘛用的？”陈勇好奇。
“给鱼做麻醉用的。”罗浩道，“骨舌鱼科品种的公斤体重用药量我发给你了，看一眼，计算下，准备麻醉。”
陈勇惊叹。
每种不同科之间竟然还有公斤体重的区别？
那俩宠物医生已经不说话了，因为罗浩和柳依依交流的内容他们只能听个似是而非。
本来他们是科班毕业的本科生。
本科学历在这个行业里属于降维打击，专业得很。
但今天他们的专业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两人还想着要给“罗教授”一个下马威。
可柳依依闯进来，手里拎着的就是专门给鱼做麻醉用的滴露消毒液，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在医院，给人麻醉也会用到滴露？
这个念头太惊悚，两名宠物医生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毕竟一个是兽医，一个是人医。
已经有人在准备蓝色的硬塑箱子，柳依依开始计算水容量，并且按照公斤体重配比往箱子里到了一定量的滴露消毒液。
两名宠物医生已经傻了眼，怔怔的看着柳依依熟练的手法。
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这么做，要不然绝对不可能如此熟练！
他们眼睁睁的看见大红龙在箱子里游了不到一分钟，就翻了白。
平时宠物医生很少会给鱼做麻醉，他们也不很熟练，基本上是先用一定量的滴露，要是效果不好就再加。
每次麻醉都要十几二十分钟才能搞定。
就这，都算是快的。
可从医大一院请来的“专家团队”只用了不到2分钟就搞定麻醉。
惊为天人。
他们看柳依依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
“找个塑料袋，小心……还是我来吧，得小心鳞片，要不然救回来也得多养个把月，还有其他危险。”
罗浩蹲下，下手去捞大红鱼。
梁经理眼皮子蹦蹦蹦的跳着，大红鱼已经翻白，罗浩罗教授还把它捞出来装在塑料袋里。
这一幕就像是罗教授在逛菜市场，看中一条鱼，捞起来放在塑料袋里回家就杀了吃。
“陈家小哥，您跟那位说说，下手轻点，那可都是我的财运啊。”梁经理小声哀求，他不敢去打扰罗浩。
罗浩说翻脸就翻脸，翻脸的时候还带着笑，这种人梁经理下意识不敢招惹。
而且罗浩罗教授身边带着一条半张脸的狗，那条狗看着老实，进屋后被其他狗吠两声也不还嘴。
可梁经理能从那条狗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子凶悍的杀气，而被大黑瞥了两眼的宠物狗已经有一条直接尿了。
人和狗都不好惹，所以他只能和陈勇央求。
“麻醉了，要做ct，你还有什么问的么？”陈勇跟在罗浩身后，好信儿的要去看热闹，对梁经理的打扰很不满意。
“没事吧。”
“有事儿也是你的事儿，跟我们有啥关系。”陈勇硬邦邦的回答道。
“陈勇，你带它去做ct。”罗浩招呼。
陈勇瞥了一眼罗浩，知道这货肯定是把鱼当患者，把梁经理当成患者家属。
入戏太深，这是罗浩的一个大缺点。
陈勇有些遗憾，梁经理这种大肥羊不狠狠地宰一刀，的确有点遗憾。
“是这样，梁经理。”罗浩微笑，和梁经理交流，“鱼呢，已经麻醉，短时间内离水不至于死，你放心。”
“就一个ct的时间，然后把它再放回水里缓一缓，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的。”
“罗教授，我看你们用的消毒液……”梁经理嘴里发苦。
“哦，滴露消毒液是一种以对氯间二甲苯酚为主的高效消毒液，其主要成分为对氯间二甲苯酚。”
“其实用丁香酚更好一些，但是吧，这种药属于处方药，有后患。鱼的病也不重，麻醉时间不长，滴露也就够了。”
两名宠物医生在罗浩身后听到丁香酚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下子愣住。
眼前这个年轻的教授表现出来的专业程度远超他们想象。
“还有其他的麻醉，但没必要，这不是有滴露么。”罗浩微笑，“风险是有，但绝对没那么大，你先放心。”
先放心？
这是什么话。
先放了心，然后呢？
“你怎么知道滴露能当麻醉药的？”一名宠物医生不解，跑上来质问道。
罗浩微微一笑，“哪家林大毕业的？”
“东北林大。”
宠物医生一昂头，带着骄傲回答道。
“哦，曾老师的学生？”
宠物医生一脸茫然。
罗浩笑了笑，“那是邢老师的学生？”
宠物医生似乎回忆起一个久远的名字，有些羞愧，努力的点了点头。
邢老师是硕士生导师，一般情况不带本科的课。
但多少还是上过两节邢老师的课，说是他的学生也不算骗人。
“邢老师的老师，我和他一起做过试验，算是我师兄。”
罗浩温和说道。
“不可能，你吹牛！”
“夏老板的学生，emmmm，工程院的那位夏老板……哦，你们就是上了两节邢老师的课，不算嫡传弟子，是吧。要不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罗浩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住嘴。
梁经理都听傻了。
按照武侠小说里的说法，这俩我宠我爱的顶梁柱宠物医生只能算是那位邢老师的外门弟子。
可罗浩罗教授可以称呼邢老师一声师侄。
这两位，辈分低到了下水道里。
梁经理顿时醒悟，腰不知不觉已经弯了下去。
“罗教授，那麻烦您了。”
“客气。”
罗浩来到ct室。
宠物医院做的像模像样，收费比三甲医院高一个数量级，超级翻倍。
罗浩略有点感慨，不过存在就是合理的，罗浩没陈勇那么多牢骚，也不会像他似的愤青。
“ct能看见？显影么？”陈勇有些不解。
“看不见。”罗浩回答道，“但密度还是有点不一样，能大概知道位置。又不是人，知道个大概位置就行，没必要那么精细。真要是遇到罕见的情况，就算这条大红龙运气不好。”
这个回答和陈勇预想中一样，他不再说话。
很快，影像出来。
柳依依把大红龙放回水里，罗浩和陈勇看片子。
“这里，就是。”罗浩指着一片白花花的影像说道。
“位置挺深，没问题吧。”
“别人可能有点难，但对我来讲没问题。”
梁经理看花了一双老眼也没看见那个位置和其他位置有什么区别。
但刚才罗浩和宠物医生的几句对话给了梁经理无限的信心。
刚来看病的时候，那俩宠物医生下巴都昂到天上去，梁经理也相信他们是真有本事。
可罗浩罗教授一来，简简单单的一个论资排辈就把他俩比下去。
甚至罗教授都没比较的心思，而是从长辈的角度“关怀”一下曾经的学生。
梁经理低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蜷缩在罗浩身边、只有半张脸的大黑，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都憋了回去。
“东西在哪？我去看一眼。”
陈勇看向梁经理。
“这面，这面。”梁经理连忙和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宠物医院的院长招呼。
宠物医院的院长一直保持着沉默，最开始是因为不高兴，毕竟梁经理自己请人，这对宠物医院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刚刚那一幕过后，宠物医院的院长有了别的想法。
眼前这位虽然年轻，可江湖辈分巨高。
“罗教授，久闻大名。”
“胃镜设备，耗材。”罗浩没兴趣和他聊天，简单、干脆的说道。
“这面。”宠物医院的院长也不生气，带着罗浩去库房。
2.7mm的硬镜，罗浩对此不置可否。
“罗教授，您看行么？”
“有软镜么？”
“有。”
4.2mm的软镜，罗浩比量了一下长短，表示满意。
“鳄鱼钳，有么？”
“什么钳？”
“万能扭矩套筒。”
宠物医院的院长把目光投向两位宠物医生。
梁经理越来越有信心，虽然罗浩说的东西他一样都听不懂，可越是不懂，就越是觉得罗浩罗教授厉害。
“东西差了点，有没有？没有的话我问刘主任要。”
“！！！”
“！！！”
两位宠物医生连连点头。
直到此时他们才想起来罗浩是医大一院的专家。
宠物医院没有的东西，从医大一院要就可以，自己又何必从中作梗呢。
“有，罗教授。”
“东西都拿着，准备手术。”罗浩微笑。
给宠物做手术真省心啊，连术前交代都不用自己管。
罗浩甚至怀疑他们连术前交代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做。
和印度真像！
罗浩叹了口气，可惜自己不能再去印度了，也没地儿可以大量刷手术，有些遗憾。
“罗教授？手术很难么？”梁经理见罗浩叹了口气，马上紧张起来。
“没，手术不难，几分钟完事。”罗浩有些忧伤，轻声说道。
“想到印度了？”
陈勇问道。
还是陈勇了解罗浩。
“嗯，我还想到那位老先生解放前在帝都给人做脑外科手术，一台手术一根金条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