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随手就要关门。
“等等!”我闯进去。
“还有啥事,你不是气汹汹要走吗,又回来干啥?”妈在后面拽我。
我冲回屋里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背上,又走到堂屋,想了想,把桌上那些干果蜜饯都拎上,妈一直在旁边骂,还伸手来抢,我没理她,拿着东西走到外面,直接就往地上扔。
妈扑过来捡,“作孽啊,好好的东西咋就给扔了。”
我心想宁愿扔了也不给你们吃,买了东西回来还落不得一句话,我图啥?
冷哼一下,我背着书包转身就走。
此时大概7点多的样子,天早就黑了,又因为是大年夜,每家每户早早都关起门吃团圆饭,路上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走出去没多远,哥就追了出来,“静儿,你这是干啥,这么晚了你能去哪,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你没听见他们说吗,那屋子是林兴国的,里面的东西也都是林兴国的,跟咱们一分钱关系也没有,我还回去干啥?”
“可是,”哥习惯的摸了摸脑袋,他永远不会处理这种问题,也永远只会让自己妥协,让我妥协!
我也实在是担心他,可我已经帮他讨了老婆,难道他以后所有的生活都要我来操心吗?
根本不可能的!
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哥如果一直这么糊涂下去,梁晓英也不会陪着他,也许当初我就不该费心帮他讨什么老婆!
“你自己愿意给他们当牛做马是你的事,别拉着我,他林兴国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从小到大就是骑在头上欺负我们,你挣的钱全给他花了,他说你一句好了吗?他的房子他说卖就卖,问过你一句意见了吗?村里就算再穷的人家总还有两间老房子遮风挡雨,你有啥,你知道外面买房子要多少钱吗?你有钱吗?等你和嫂子的孩子出生,你有养孩子的钱吗?”
哥被我接连丢出的质问问懵了,苦恼的皱紧两道浓眉。
我又说:“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我就走了。
趁着夜色直接走到镇上,现在肯定也不能去城里,路太远也太不安全,我原本想在镇上找家招待所,谁知道仅有的两家都关了门,也是,大年夜谁会在外面游荡,除非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人。
我裹紧了棉袄,镇上没有一家店铺开门,连个让我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凉风呼呼的,最后我实在没办法,想到了一个地方。
“谁啊!”陈校跑出来开门,看到我的霎那,眼睛蓦地瞪大,“孙静!”
我挺不好意思的,讪笑着,“我没地方去,你能收留我一晚吗?”
想来想去我在这边能找的人也只有陈校了,我总不能真的在街头流浪一宿!
陈校瞪着眼睛好一会,骂了句脏话,“你给我这惊喜可真够大的啊,快进来!”
我杵在门口,突然有些后悔了,万一陈校的父母或者其他人在,看到我这么跑过来,会不会觉得我不知廉耻?
“进来啊!”陈校直接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有些干燥,却在这样一个寒冷而令人绝望的夜晚,给了我足够的温暖。
干净亮堂的屋里是陈校的外公外婆在,桌上放着果盘,里面装着瓜子花生和糖果,两人面前还都有一堆果皮,应该是在唠嗑。
“外公外婆好。”我拘束的站着。
陈校的外婆站起来拉我,“快过来坐,外面冷吧,我去给你冲个暖水袋。”
“不用了。”
外婆笑呵呵的进了里屋,没多久就拿了一个暖水袋出来,这时候的暖水袋就是一个玻璃瓶里灌上热水,玻璃瓶是医院装盐水的瓶子,外面再套一个藏蓝色的袖套,一来可以保温,二来也怕烫伤手。
“快拿着捂捂。”
我接过,暖暖的感觉一下就到了心里面。
外婆刚坐下,突然又问我,“还没吃晚饭吧,家里有饺子,我给你下去。”
“外婆,不用,我吃过晚饭了。”我实在过意不去。
陈校乐呵呵的打断我,“你就尝尝吧,今儿我们家包的饺子是我外婆擀的皮,我包的饺子,味道可好了!”
陈校拉开椅子坐下,又招呼我坐,匀了把瓜子给我,外婆已经去厨房了,外公跟我打了招呼也跑去厨房帮忙,头顶的白炽灯很亮。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陈校不停剥瓜子的声音,咔嚓咔嚓的,很快就剥了一堆瓜子仁,跟着就往我面前一推,“吃吧。”
“我自己会剥。”当我是几岁的孩子吗,连瓜子仁都不会剥。
陈校凶巴巴的,“废什么话,让你吃就吃!”
我撇了撇嘴,干脆也不说话了。
陈校又开始剥瓜子,咔嚓咔嚓的,嘴里说着,“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多应该多买点。”
“买什么?”我忙问。
陈校飞快摇头,“没、没什么。”
这时,外婆端了饺子出来,满满的一盆,里面还是三种馅儿的,有韭菜猪肉的,也有大葱猪肉,还有一个三鲜馅儿的。
陈校又跑到厨房拿了一大堆调料出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蘸酱,自己调吧!”
我拌了醋,酱油,又放了一小勺白糖,一点辣椒油,拌在一起搅匀,饺子吃之前先蘸下酱,吃在嘴里各种滋味都有,十分的酸爽好吃。
我一口气吃了一大盆。
外婆乐呵呵的看着我,“还要吃吗?”
我忙摇头,起身把盘子和筷子收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打算把碗洗了,“放着我来。”
外婆跑进来,我手脚利索的洗起来,“外婆,我来洗就行,你去外面坐着陪外公说话吧!”
“这哪行,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洗碗?”
“没关系的。”
我坚持把碗洗了,外婆看劝不住我,拿了暖水壶往盆里倒热水,“水太凉了,对女生不好,你一会记得倒热水洗。”
我鼻尖一酸,这些话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的。
外婆看我眼眶红红的,叹了声,走出去了。
我不知道陈校有没有跟她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可我想以老人的智慧肯定是明白的,如果家庭和睦,谁会在大年夜的晚上跑出去。
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迅速洗好了碗,把脏水倒掉,手擦干净,转身就看到陈校靠在厨房的墙,一双眸定定看着我,等我走近,突然手朝我一伸,“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