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锡城,我和芳芳一起去水湾村祭拜了丁奶奶。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方圆几里依旧有人说着这件事,用一种十分鄙夷的口吻,骂丁才根不是东西。
我们也碰到几个水湾村的人,也说起了这事。
我有些担心芳芳的反应,想让他们别说了,可那些人像是终于能找到一个津津乐道的话题,恨不得拉着芳芳再说上个把小时。
我只能把芳芳拽开了。
到了坟前,祭拜好了,芳芳说要跟奶奶说说话,我就在旁边站着,直到一阵吵闹声音传来。
为首的正是翠兰的爹妈,后面还浩浩荡荡跟了一堆人,有男有女,应该是翠兰的兄弟姐妹。
小伟也在当中。
翠兰的爹二话不说把小伟从人群里拽出来,一把推到地上,都快过年了,小伟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头发也是脏兮兮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一件破烂的棉袄,手肘子那边破了,棉花絮子全部露了出来。
脸上也是黑乎乎的,整个人还比先前瘦了一圈。
翠兰他爹两只手背在身后,气呼呼道:“这是你们老丁家的孩子,跟我们家没啥关系,你拿去养吧,反正我们是养不起,你要是不养也行,饿死他拉倒,反正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小伟坐在地上哇哇的哭,跑过来抱着芳芳的大腿,哇哇的哭喊,让芳芳别丢下他。
他以前从来不和芳芳亲近,这会却抱着芳芳不放,不用说,肯定是翠兰家的人教的。
我看着面前一张张冷漠嫌弃的嘴脸,几乎已经想到了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要么把小伟丢给芳芳,再不然……
就让芳芳拿钱出来养着小伟。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要捞一笔。
这帮人中间没有一个穿的光鲜亮丽,连新衣服也没一件,看来过的都挺拮据的,所以就想通过小伟来挖芳芳的钱。
这件事我不方便插手,便看着芳芳。
芳芳此刻皱着眉,脸上难掩痛苦,她当然知道丁奶奶心疼这个孙子,丁奶奶之前回水湾村也是因为舍不得这个孙子。
可丁奶奶惨死,又让她怎么去接受一个害死她奶奶凶手的儿子?
我不知道芳芳会怎么想,只是在心里暗暗下定了主意,不管芳芳做出什么决定,我要做的是护她安全的离开这里。
芳芳考虑的时间并没有太久,然后用力拉开小伟,冷漠道:“他跟我没任何关系!”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芳芳会这么做,小伟坐在地上哇哇的哭,他大概是真的过的惨了,也知道跟着芳芳能过好日子,所以哭的格外凄惨。
翠兰他爹也怒了,指着芳芳大骂:“丁家咋出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小伟可是丁家最后一点血脉,你就忍心让丁家断了香火?”
芳芳高傲的抬着头,十几岁的小姑娘面对一群比她大了很多岁的人,却丝毫没有露出怯弱来,晶亮的目光带着不可逼视的锐利。
她说:“丁家不需要这肮脏的香火,我将来会招婿进门,给丁家生个大胖小子,延续丁家的香火!”
翠兰他爹被说的哑口无言。
可不是么,就算在村里,也不是每户人家都能生到儿子的,如果生了女儿,就会想办法找个入赘的女婿,生下来的孩子还能跟着女方的姓。
他们显然没想到芳芳有这个骨气。
反应过来之后,这些人又恼羞成怒了,恶狠狠的骂了芳芳几句,“我管你将来嫁人还是招婿,反正丁家的这个臭小子我们不打算管,既然你也不想管,饿死他拉倒!”
翠兰他爹说完,指挥一群人乌啦啦的走了。
边走又边回头看,像是等着芳芳叫住他们。
可他们一直走出好远,也没听见芳芳叫他们,翠兰她妈沉不住气,拽了拽自家男人的袖子,“老头子,现在可咋办?那毕竟是翠兰的孩子,难道咱们还真的让他饿死不成?”
芳芳一直留意着他们的举动,见状,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孙静姐,我们也走吧!”
我们两个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追上翠兰娘家一大家子人,并且超过了他们,一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又去看坐在原地哭闹的小伟,都惊呆了。
甚至也没追过来。
等我们走出好远,芳芳一下抱着我,哭的特别厉害,“孙静姐,奶奶她一定会怪我的对不对,可我要怎么面对小伟,我只要看到他的脸,就会想到他爹妈丑陋的嘴脸,他们害死了奶奶,我凭啥要给他们养儿子……”
“不会的,丁奶奶不会怪你。”我无力的安慰着。
“不!”芳芳拼命的摇头,“我知道奶奶会怪我的,她一定会怪我狠心……”
到底我们没有把小伟带走,翠兰娘家的人似乎也只是试探我们的态度,没敢真的拦着我们,最后当然也是把小伟领回家了,至于小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也是可以想见的。
倒是从水湾村出来的时候,我又听到一个消息。
梁晓英又嫁人了,她那么想再嫁,这一次倒是终于如愿了,男方是隔壁镇子的,年初的时候死了老婆,留下他和一个女儿,梁晓英离婚没孩子,在城里还有一套楼房,对方很快就同意和梁晓英交往。
不到半个月,就把结婚证领了,两家人简单的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梁晓英也搬到隔壁镇子去住了,回娘家的时候逢人就说现在的男人对她挺好,过不了多久,一家人就要搬到城里去住了,言语间很满意现在的男人。
我听完也就笑了笑,对于梁晓英,她过的好与不好都跟我没啥关系,我对她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从水湾村回城里,我和芳芳就张罗着准备过年了,今年过年我和芳芳打算在汪姐家一起过,汪姐的哥嫂和爹妈都过来,满打满算正好凑了圆桌一桌,汪姐说不想在家里忙了,早就在国宾饭店订了一桌年夜饭,到时候我和汪姐一人开一辆车,把人都带过去。
省的麻烦,还过的气派。
大家都觉得挺时髦的,也很赞成。
年三十这天,我们正热热闹闹的吃着年夜饭,突然包间的门被推开,陆然出现在包间门口,他朝我看过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手里的筷子突然就啪嗒掉在地上,“是不是陈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