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念在附近找了个小孩,给了小孩一毛钱,让小孩把一张字条带进去交给张玉娇。
既然张玉娇这么喜欢班长何久安,那就假冒何久安的名头来一个调虎离山。
果然,十几分钟后,张玉娇出门了。
她穿了一身崭新大红棉袄,绿色的千层底绒布面棉鞋,头上还扎着两个粉色的头花,远看就像是串串红成精了。
在字条上,许知念冒充何久安,约张玉娇去镇上看露天电影,还特意嘱咐她别骑自行车,他会骑车送她回来。
张玉娇但凡长点脑子,也该知道,数九寒天哪有什么露天电影?
可她了解女人的心思,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张玉娇也会去的。
张玉娇那扎眼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许知念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张玉娇家。
这时屋里就只剩下一个张守柱。
张守柱一米九的个子,此时正在玩一块橡皮泥,因为家里正处于特殊时期,没人有心思管他,他这一身衣服已经油次麻花,抹得全是鼻涕也没人给换。
见许知念进来,张守柱立刻紧张了起来,缩到炕上,吓得直哆嗦。
“张守柱,你不是要揍我吗?怎么怕成这样?”
许知念抱着胳膊看着他,想到昨天这家伙把自己扔进了井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跟个傻子计较,所以,今天她不会报复张守柱,有火也得往张玉娇的身上撒。
“你……你别过来。”张守住结结巴巴的,满脸警惕的盯着许志念。
“你姐刚才是不是出去了?你知不知道她干啥去了?”
张守柱使劲摇了摇头说道:“姐抹了俺娘的口红,还穿了娘的羊绒衫,还让我不许告诉俺娘……”
“你知不知道,人在什么时候会使劲打扮自己?”
张守柱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一个人在自杀之前,肯定会把自己捯饬捯饬,体体面面地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你姐打扮成这样,是因为她要寻短见了!”
张守柱挠了挠头,说道:“啥叫寻短见?”
许知念扶额,只好掰开饽饽说馅儿。
“就是要自杀!寻死!”
张守柱噌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喊道:“啥,我姐要寻死?”
他着急地在屋里转了三圈,快要哭出来了。
“我要是她,我也不想活了,这几天她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硬说她不是你爹的亲闺女,她还没嫁人,就被人说成这样,能不寻死么?”
张守柱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家里的气氛确实不对,姐姐也哭了好几次,娘跟爹也吵了好几次。
于是,他信以为真,哭喊道:“我姐不能死啊,我就这一个姐呀,等俺爹娘死了,我姐还得伺候我呢!”
许知念心头一冷,看来,还是自己太善良了——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心肠?自私到了极致!教出来的孩子也个顶个无情!
张守柱想的不是心疼姐姐,而是想到没有姐姐,他这个傻子以后不好生活——他父母肯定也时常这样灌输他。
“我估计她还没走远,刚才我看她往你家地头去了,那里有棵老歪脖子树,她八成是要上吊,你快去看看吧!”
张守柱答应了一声,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冲了出去。
许知念拿起了张守柱的棉袄,在他们院里找了一辆自行车,顺手拿了一把斧子,骑车到河汊子,小心地沿着冻实的冰面往河里走,在快到河心的位置停了下来。
虽然是冬天,可河流也不是每一处都冰冻三尺的,不然,当初的她也不会掉到冰窟窿里。
她选了一块冰薄的地方,将张守柱的棉袄扔了上去,然后用斧子在四周砍了几下,之后,不紧不慢地返回,沿着往镇里去的土路追张玉娇。
不一会儿,她就追上了张玉娇。
数九寒天,路面泥泞,可这一点不妨碍张玉娇花枝招展。
她一扭一摆地走着,还哼着最近流行的《甜蜜蜜》,看来,村里的风言风语对她这皮糙肉厚的人也没啥影响。
“娇娇,不好了不好了!”
许知念哭丧着脸大喊,张玉娇扭过身,一看是她,又是害怕又是惊讶,再一看她骑的是自己家的车,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喊道:“你这个贼!干嘛骑我家的车?”
“我也是着急没办法啊,你快回去看看,你弟弟掉河里了!”
“啥?”
张玉娇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她刚才出来的时候,弟弟明明就在炕上玩橡皮泥,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掉河里了?
“哼,你当我傻啊,我弟弟在家呢,你少骗人!不就是不想让我去见班长么,我告诉你,班长今天可只约了我!”
张玉娇转身就要走,许知念一把拉住了她,说道:“真的,我没骗你……你要是走了,你可别后悔……你弟弟要是被淹死了,你父母能饶了你?”
张玉娇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虽然弟弟掉河里这事儿不太可能,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万一弟弟掉河里自己却去镇上看电影,回头弟弟出了什么事儿,爹娘还不得弄死她?
“你还不信?那你就往那边瞅瞅!从这儿就能看到你弟弟!”
Wшw● ttκan● ¢Ο
许知念拉过张玉娇,指了指河汊子的方向。
远远地,依稀可以看到一件黑灰色的棉袄——这还真是弟弟张守柱的棉袄。
张玉娇只觉得天灵盖都要飞出去了,妈呀大叫了一声,顺着土坡下去,直接往河汊子冲。
“你小心点。”许知念假意提醒了一声,然后上车,卯足了劲往张家油坊蹬去……
在张油坊夫妇面前,她说的内容却换了另外一套。
“张舅舅、张舅妈,玉娇今天早上和我说,她知道错了,为了补偿我,她也要到冰窟窿里去体验体验,我以为她是开玩笑,可刚才我瞧着,她好像真的往河汊子去了。”
“啥?怎么可能呢?”王凤琴第一反应是不信,可毕竟是亲妈,不免有些担心。
“老张,要不,咱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你闺女,和我有啥关系?”张油坊完全不想搭理这事儿。
“你个没良心的!就算是一条狗养了十六年也有感情啊,你竟然这么狠!”
王凤琴悲从中来,又和张油坊扭打了起来。
这时,张守柱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用袖子擦了把鼻涕,说道:“爹,娘,我姐也没上吊啊,她跑哪儿去了?”
这一问,让老张夫妇都头皮发麻——闺女不在家,莫非真是到河里去了?那不是缺心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