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在伤口上的药膏十分效力的挥发,很快就疼得江歇大汗淋漓,崔玥没办法,只好控制着数量给他摄入了一些金乌素,让其处在飘飘忽忽的感觉中沉睡过去。
崔玥满手是血,指缝里还有呛鼻的药膏,便备水洗手,瞧着陆颜冬从里屋出来,淡淡道:“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这药力特别强劲,疼是疼,好的也快。”
陆颜冬闻言,脸色有些僵硬:“谁担心他了。”
崔玥似笑非笑,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了下手:“别装了。”说着,逗趣儿的往她脸上一扬,“怎么样?答应做人家江家的三儿媳妇了?”
陆颜冬一听这话,登时脸似火烧,慌乱的把毛巾掷在一旁:“你胡说什么!”
崔玥笑了笑,把余下的水珠在身上蹭了,平静道:“说来,你在这儿别扭什么,难得那小子对你一片痴心,我看你也对他有情谊,何必这样僵着。”
陆颜冬停在了门槛内,瞧着院内种的一些花草,心里憋闷:“胡说八道。”
“我从不胡说,江淮和恭月才成日瞎扯舌头。”崔玥在后面笑了笑。
陆颜冬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崔玥垂眸,复又抬起,走过去和她并肩:“你不知道,他为了和你在一起,在家里面闹了个天翻地覆,要不是我们一行拦着,怕是早就被他二姐给打死了。”
陆颜冬盯着远处的光秃树根,嘟囔道:“活该。”
崔玥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戳穿,只是道:“你总躲着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说明,你也钟意他不是吗?”说着,又接了一句,“你大可放心的说,出了这个门,我便烂在肚子里。”
陆颜冬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的身世,如何能配得上他。”
崔玥闻言,面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诘问道:“你就是担心这个?”
陆颜冬没说话,无形中已然默认。
崔玥略有无奈,想来陆颜冬受身世所累,所以对这两个字十分敏感,眼珠轻转,她换了一种问法:“你是担心江淮?”
陆颜冬在袖中攥着拳头,脸色已然不太好了:“她那么讨厌我。”
崔玥忽的发笑,在其莫名所以的表情中解释道:“讨厌你?你还真是个傻丫头,若是江淮不同意,江歇怎能参考十六卫?自打这浑小子开始光明正大的骚扰你的那一刻起,她便拿你做自己家人了。”
陆颜冬转头,眉梢挑着一丝疑惑。
崔玥清淡一笑:“这便是江淮,她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说,也不拿到明面上来,其实她不讨厌你,说实话,她还挺喜欢你的直性子。”
陆颜冬半信半疑,却见她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都说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那你便再投一次。”
陆颜冬听了这一席话,脸色闪过一丝夹杂着复杂的薄怒。
崔玥知道这是她的逆鳞,掀起来半分又放了下去,遂道:“我知道你在乎宫中的流言蜚语,那是无形的刀锋,可你不是总爱和江淮比这比那的吗,我看这点,你就不如她。”
陆颜冬蹙眉:“什么?”
崔玥忽然直视前方,眸中多了一丝怅然:“论起身世,江淮何尝不是旧臣之女,宫中对她的诟病比起你也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她也和你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陆颜冬心下一空,淡淡道:“她不在乎那些流言?”
“她也在乎。”崔玥斩钉截铁,遂又话锋一转,“只是她的身份太高,从二品御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够不到那个位置。”
陆颜冬没有动作,反而淡淡的说了一句:“到底还是个凡人。”
崔玥捉摸着她这句话,一语道破:“放眼天下皆是凡人,活得再长也只不过是眼下这一辈子,你想十全十美,不可能,所以何必逼迫自己,这样活在世人的舌尖之上,你不累吗?”
陆颜冬听的恍惚,良久无言。
崔玥也只能帮到这里,然后接了最后一句:“你瞧你,这么好看的脸,又是一身好武功,女官武将第一人,还求什么啊,不过就是出身不好,无妨,说句不怕杀头的话,当今皇上的出身也一般,现在不也一样是天下之主,九五至尊吗?所以,放眼当下,只求个一心一意的人就罢了。”
陆颜冬听完,心意动摇,忽然听到后屋传来某人咳嗽的声音。
崔玥转头,笑道:“这不,就在那儿呢,去吧。”
说罢,推了她一把。
陆颜冬到底被崔玥这三寸不烂之舌给说动了,一步一挪的走到了里屋,榻上那个少年已经醒了,但被金乌素催的还是有些头晕,瞧见她进来,略有惊喜:“颜冬?你……还没走?”
陆颜冬坐在榻边上,抿了下嘴唇,悄声道:“还疼吗?”
江歇初闻这三个字,先是一愣,随后扑棱着坐起身来,点头似小鸡啄米,眼睛澄亮清澈像是月亮:“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了。”
陆颜冬见他这样的大动作,沉声道:“别动,小心伤口。”
江歇瞧她这样关心自己,心里早已开出一朵大大的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脑子一抽,蓦地问道:“颜冬,我问你,今日你非要先我试桩,是真的手痒,还是怕顾云铮故意寻仇,暗中对付我?”
陆颜冬不知道怎么回答,难得别扭几下:“问这些做什么?”
江歇目光如炬,继续道:“我就是想知道!”
陆颜冬迟疑片刻,却听他又问了一遍,心下一急,也不再想,直截了当道:“我当然是担心你了!”
话音落了,她脸色悄然浮红,和那人对视一眼,起身要走。
江歇兴奋的脸也红了,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拽,准确无误的将那人带进怀里,双臂不顾伤口会撕裂,将她搂得死死的。
陆颜冬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和鸡皮疙瘩一起激出,想要挣脱,背后却攀上一双温暖的手来,慢慢的安抚着:“别怕,别怕。”
她紧攥着江歇的衣服,咬牙闭眼,闻得他胸腔内的扑通声愈来愈厉,忽然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试探性的睁开一只眼,却映入一片血红。
“你的伤口!”她悄然惊呼。
江歇高兴过了头,语气都不对劲儿了:“什么伤口?”
陆颜冬无奈一笑,轻手推开他,躲着那热烈的目光,低低道:“我叫崔玥来。”
“别。”江歇拉住她的手,小声道,“我现在不想看她,我就想看你,你在这儿陪我一会儿,伤口就能自动愈合,比那什么紫金膏都好用。”
陆颜冬这个时候也不想挺着绯红的脸出去,只好又坐了下来,但因着极度的害羞,一直是低着头。
说实话,江歇从未见过陆颜冬如此,这一看,心都要化了,将一张俊脸凑过去,轻声说道:“颜冬,让我做你的良人。”
陆颜冬盯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瓷白如玉,纤长细直,却是那么的温暖有力,此一生漫漫,冰冷冗长,唯有他是真心,自己也不想再牵手旁人。
想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