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欢儿扶着骆完璧的手进了屋内小厅,连忙倒了杯水给她:“小姐,您今天本来就身子不舒服,干嘛非要出去会客。”
骆完璧呷了口水,淡笑道:“今日是我二妹大喜的日子,咱们大汤的女子闺中规矩不多,我身为骆家长女理应出面一次。”
欢儿一应,伸手道:“那欢儿服侍您更衣。”
骆完璧摇摇头,推开她:“不必了,你也去歇着吧,我自己进去。”
欢儿担忧道:“小姐,您自己能行吗?”
骆完璧无奈一笑,放下水杯:“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有那么金贵,你快回去歇着吧。”说完,自己提着裙摆进了卧房。
转身,合门,再转身,登时愣住。
她倒吸一口冷气,惊慌的视线从开着的窗户,小心翼翼的转移到那个站在长阙琴前的男人身上。
黑衣银面,是百里。
那人转过头,眼中微深,本来含在嘴里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骆完璧今日出闺阁与众宾客照了个面,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也精细打扮了一番,她本身素颜就已经惊为天人,如今薄妆着面,更是难以用言语比拟,加上这身净白的纱裙,如伫云端,当真似天仙般非凡。
她稳住心绪,薄怒涌上来将那股不安压下,低声斥道:“你太无礼了!”
百里被这样不轻不重的骂了一句,并未在意,而是指了一下那个长阙琴。
骆完璧正在气头上,扯着裙子坐在床榻边儿上,蹙眉道:“赶紧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可就喊人了。”
百里转过身,言简意赅:“你的名声,不要了?”
骆完璧脸气得通红,干脆道:“我今日身子不舒服,弹不了琴,你要听,改日再来吧。”
百里盯着他,一言不发,而是撩起衣摆坐在了那架长阙琴前,掀开上面的绸子放在一旁,触手而上,细而冷。
骆择善看的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
百里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实际行动解释给她,只见他右手一拨,左手跟上,优美的音调自琴弦的颤动幅度间缓缓流出,犹如天河之水,灌耳醒神。
骆完璧一愣,没想到这人还会弹琴。
想来他那么会品琴,应该也会两手。
罢了,这人是个死脑筋,他若是不想走,自己赶也赶不了。
她微呼了口气,将身子斜靠在榻柱上,静静的听着他弹琴。
……
……
骆完璧盯着百里颀长的背影,恍然觉得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
她抚琴时,感情充沛细腻,颇有哀婉叹息,好像置身千百红尘中跌宕,缠绵不休,但他抚琴,曲声豪放痛快,长空之下,金戈铁马,大漠荒凉犹在眼前。
一刻钟后,手停音毕。
百里没有转身,只是问道:“今日我给你弹。”
骆完璧这时候消了气,又被他的琴声感染的心情颇为开阔,淡淡一应:“还不错,只是没想到你人品不怎样,琴技倒可圈可点。”
百里好容易有了表情,是皱着眉头,但戴着面具看不出来,他道:“人品?”
“谁叫你没有准许,就随意出入我的闺房,刚才吓死我了。”骆完璧说着说着,有些羞涩,“再者说了,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
“百里。”
那人冷淡的截住她的话,清冷道:“我的名字。”
骆完璧微微怔住,随后才轻笑着说道:“百里?”
对面那人轻点了点头,目光锁定,随后起身走向她。
骆完璧一骇,吓得手都凉了,局促的往后蹭了蹭:“你要干什么?”
百里摊开白皙的掌心,其中静静的躺着一根细丝,他说道:“你面中发虚,身体不好,把这个系手腕上,我帮你号一脉。”
骆完璧警惕的打量着他,几秒后,才将手伸过去拿他掌心的细丝。
谁知道那人无名指一勾,正好触到她的手腕,那脉搏虚弱的震动频率从指腹处传入,霎时间便已经了如指掌,遂又道:“不必了,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了。”
骆完璧莫名其妙,却听他道:“娘胎里的毛病。”
骆完璧点了点头:“我娘怀我的时候吃伤了东西,大病了一场,所以自打我出生后,身子就一直不好,父亲访名医无数,到底还是老样子。”
百里停顿几秒,这才道:“骆夫人的身子,看上去很好。”
骆完璧知道他误会了,苦涩一笑:“唐氏是我的嫡母,却非我生母,我的生母在生我的第二年早春,就发了癫病,跳井死了。”
百里眼中微露拘谨,戳到她的伤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骆完璧这才又道:“你不必紧张,我没见过我生母,至今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们骆家七……是八个女儿,除去择善外,生母都已经去世了。”
百里没有动作,而是沉默片刻,直接走到墙边,从窗口跃身而出,消失不见了。
骆完璧一愣,赶紧起身走了过去,扒着窗沿儿看了好一阵儿,才轻笑一声道:“这人,真是越来越怪了。”说完,若有所思的合上了窗户。
回至榻上,她缓缓的坐下身子,解开胸前的衣扣,脸色忽然红了上来,连忙伸手捂住双颊,好半天,才憋屈道:“想什么呢。”
……
……
翌日,欢儿瞧着榻上的骆完璧穿好了衣服,便道:“小姐,我开窗户了。”
那人轻轻一应,不紧不慢理着头发。
欢儿打开窗户,用钩子支好,刚要转身,却在外面的窗沿上看到一个纸包,她疑惑的哎了一声,拿过来掂了掂,又闻了闻。
骆完璧也注意到了,便问道:“那是什么?”
欢儿一头雾水,却依言答道:“里面包的好像是药。”
骆完璧一下把话咽了回去,大抵也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了,遂道:“拿来我看看。”
欢儿倒是听话,递给她。
骆完璧接过,放在纤腿上打开来,里面是分各的小包,晃了晃,传来沙沙的声音,其中还夹了一张纸条,写着:每日清晨,餐前一杯,冷水充服。
欢儿瞧着自家小姐脸上的浅淡笑容,疑惑道:“小姐?”
骆完璧懒得和她解释,只是起身拿起那个白净的薄壁杯子,倒了清水,将其中的一个小包拆开,是黑色颗粒状,然后悉数倒了进去。
可也奇了,那些颗粒入水即溶,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并且水也没有变色。
欢儿不懈,又上前问道:“小姐,那是什么啊?”
骆完璧转过头,笑道:“你记不记得,那日我说,有一只麻雀落在窗边,我见它心诚,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给它听。”
欢儿笑道:“奴婢当然记着,那这个……”
“就是它送来报恩的。”
骆完璧笑的欢愉,拿起那杯清水来,一饮而尽。
……
药水入腹,五脏六腑登时如洗涤过一般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