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劢偏不上她的当。
“你们一起走。这里不适合女人呆。”他固执地坚持己见。
“我就不走。”
乔若初红了眼眶,哪有这样的丈夫,昨晚才服侍完他,早上就赶人。
可能觉得自己过分了,林君劢赶紧把她拉到怀里安慰,“若初,只有你在安全的地方,我才会一往无畏,哪怕将来有一天牺牲了,我也不会有遗憾。你在这里,我不敢有任何的差池,怕保护不了你。”
日军的可怕让他有种种不好的预感。
每失陷一处阵地,他这种不好的预感就加深一些。
倘若武汉周边这大片的国土沦陷,他可以预见,要么亡国,要么华夏将陷入持久的兵戈之中。
“让我多陪你几天。”
乔若初最终还是妥协了。
宋嫣琦被强制送往重庆和宋家的家眷团聚。
走之前,林君劢给了她一封解除关系书,他说当时纳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与其占着名分耽误她的终身,不如给她自由,倘若哪天遇到有缘人,尽量不要错过。
并兄长般告诉她,南京陷落的时候,彭裕成了汉奸,彭浩才自然也在伪国民政府里混了个职位,不可能再打她的主意,她此去重庆,十分安全,完全不必有任何的顾虑。
“我既然许你,此生,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你的人……”宋嫣琦当着林君劢和乔若初的面撕掉了他的文书,性情之烈,竟至于此。
乔若初被她的痴情感动,有些不忍心,想劝林君劢收回决定,欲说未说就被他挡了回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我含糊这种事。”
林君劢责备她。
万映茹死活不肯离开武汉战区,她在周边的教会医院里做帮工,帮医务人员跑东跑西,忙的不亦乐乎。
到了九月,日军的气焰越来越无法抵挡,国军已经投入将近百万的兵力,仍然节节退败。
经历过淞沪战争大溃败的林君劢日夜悬心,唯恐惨剧重演,纵使他个人能力不弱,有些事怕无力回天。
从战场上下来,他马上安排人收拾东西,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都要把乔若初送走。
“若初,你今天就走,马上。”
乔若初知道他会来这么一手,死死抱着他的腰耍赖,“我不走,党国这么多的军队在这里死守阵地,我又不上前线,怕什么。”
“夫人,这事任性不得。”林君劢反手把门关上,在她耳边小声说:“据我的判断,武汉地区失守的可能性很大,你不走,我势必会下令将士们,包括我自己都要拼死守住每一寸阵地。我死在战场上的可能性更大。”
她不能不走。
没有时间给她儿女情长,乔若初将心一横,咬着嘴唇上了送她去重庆的副官的车。车开出武汉,她才发现自己的嘴里全是腥甜,她的心太痛,牙齿陷进肉里都没发觉。
抵达重庆。
山城的天气太热,她刚下车就中了暑气。
魏同生和周玉成的夫人带着孩子,顶着烈日把她接到歌乐山脚下的林公馆。
“林军长原本没打算在这里安家的,你从法国回来后他交代我们置办的。他没想到你肯回来,以前总是和下属说,如果这场战争结束了,他还活着,就追随着你去法国,每天就看着你,什么也不干了。”
已经和周玉成完婚的梦娘话比以前多了,见着乔若初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洒下一箩筐的话。
当初,她在方平山手下为调查科做事,身上纹了很多他们内部人士才看得懂的代码和名字,后来,方平山把她身上局部的皮刮了下来,两人的恩怨就此了结。
她本以为自己没有生的希望,不意被魏同生及时救下,她向他们坦白了过去的一切。
周玉成是个开明的人,在林君劢的鼓励下,很快和梦娘结为夫妇。
乔若初看着别人可爱娇憨的儿子,思子的情愫跟着狂涌过来,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一度迷迷糊糊的人事不省。
病了一周,幸好魏含梅日夜悉心照顾,才把她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
在法国的时候难过,回来了,见了面,再离开,比不见的更加难过。
子离夫散,一家人零散四方,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断肠的。
唯一欣慰的是,冯燕尔写信回来说,林安在法国很好,俨然已经成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小儿子,每天爸爸妈妈姐姐的叫个不停。
她还在信里开玩笑说,冒世卿正好想要个儿子,不如让乔若初再生一个,林安就算他们的儿子了。
乔若初看着信,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像多少的动作都表达不尽她的情绪。
病好后她才发现,重庆的军官太太们每日的消遣就是打麻将和跳舞,好像从不担心身在前线的丈夫的安危一样。
“您丈夫已经荣升军长了,仗打得再激烈,他也不可能去冲锋陷阵的。我说若初,你就放心好了。”
“是啊,是啊,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咱们享乐咱们的,别等男人打完仗了,白白熬成黄脸婆,他再娶个年轻的,更堵心……”
……
乔若初被董耀彦的太太拉出去玩了一次,其他军官的太太们都“好意”劝她。
醉生梦死。
乔若初再不肯跟她们一起出去耗费时光。
她在西迁的中央大学里谋了一份教书的工作,每日除了读书就是伏案写教案,她的课讲的很精彩,时常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讲了几节课吸引来不同年级慕名而来的学生,整个教室座无虚席,墙角都站满了旁听的人。
外在美貌,内在的才华,她一时成为大学里的传奇。
不少倾慕者蜂拥而来,在勇气的驱动下,不计世俗的约束,偷偷给她写情书。
收到年少轻狂的男学生的情书,乔若初也不恼,只要是不太过分的,她都认真的回复,表达拒绝之意。
她的表达很高明,不会用林君劢的身份去压人,更不会说什么家国大义,只是告诉那人,她不会接受仰视者的爱慕,想要让她接受,就要在每个方面让她仰视。
男学生一般看到她的信都会愧疚无比,放下些许儿女情长,收敛心思认真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