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山的部队看见山林中有人,一梭子弹打过去,那人腿部中弹负伤。搜山的残军部队一个个来了精神,大声喊着“抓活的!不能让他跑了!”残军官兵们呐喊着冲上去,抓住了腿上中弹的人,并从身后不远处找到一条“汉阳造”老式步枪。
审讯仍在继续,这一次是李弥总指挥亲自出马审讯:“不对!你不是猎人!你是民兵。刚才那一枪也不是你放的。你没那本事。你的‘汉阳造’也打不了那么远,那是一颗三八大盖的子弹。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打抢的人到底是谁!”李弥神色镇定,指出受伤俘虏说话的破绽。
那俘虏看上去有二十多岁,还是个苗族小伙子。他被那些国民党兵塞在石头房子的墙角里,额头上不停的冒着汗水,两眼滴溜溜看着周围耀武扬威国军官兵,显得有些紧张。
“不说是吧?好!既然你不是抬举,我没工夫和你罗嗦。等你以后想好了,可能就没机会来找我说了。”李弥命人先把他关起来,看好。
第二天一早,沧源县的大街上支起了三口大锅,一群国民党士兵忙着添柴加火,不一会儿,大锅里的水烧开了,几个国军士兵连推带拉,把前天抓到的六个俘虏和昨天刚刚抓到的一个俘虏都带上来。这些俘虏一个一个被捆绑的就像粽子一样,受伤的人打着赤脚,那位女大学生眼镜也没了,齐耳的短发变成了披头散发,腿上和脖子上还在流血。这些俘虏们被国军士兵架起来,就像扔下一捆干柴一样,扔在滚烫的大锅旁边。一位前天刚刚投靠国军的土匪嚷道:先不要煮,就放在大火旁边,让他们受一会儿烟熏火燎的滋味。
刘吉太也跟在人群里面,为了表现出他对国军的忠诚,赶紧喊道:“我说弟兄们,赶紧搭把手,这种粗活儿过去咱们在山寨干得多了!煮人肉剥人皮是咱的老本行,哪值当的让远方来的兄弟们亲自动手?还是咱们动手把这些活给做了!”
几个刚穿上新军装的国军士兵走过来,他们利索的卷起袖子抬起俘虏,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喊着长长地号子,架起地上的俘虏,把俘虏一个个放进开水锅里。俘虏们发出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喊叫声传遍整个小县城,惊得周围的人家赶紧关上门窗,大街上几个正要走过来看热闹的人也紧紧捂着耳朵,不知道如何是好。热浪翻滚的大锅周围却是一阵又一阵的狂笑声,在为那些垂死的喊叫声伴奏,就像是黑夜里魔鬼发出的狂笑,为这座小县城又增添了几分恐怖的阴影。
轮到最后一个俘虏了,两个匪兵刚把那个俘虏从地上拖起来,那俘虏拼命喊叫起来:“我……我不想死,长官……我不想死,我说,我说,我全说了,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刚出生的孩子哪……”这位被捆绑着的俘虏在热气腾腾的烟雾中大声喊叫着。他就是昨天被搜山部队打断了腿,又被捉回来的苗族俘虏。
刘吉太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切,得意的笑着说:“嘿嘿!不想死?晚了!干共ch党的就得是这个下场,有什么话你到阎王爷那里……”
“慢着!”不知道李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示意给这个“不想死”的俘虏松绑,命人把他送回院子里的小石屋里去。
小石屋里,不时传来俘虏兵惊恐的哭声和哀求声。不多时,有人到李弥的临时办公住所报告:俘虏已经招供,他说他是沧源县民兵大队的,民兵大队长叫田兴武,号称“岩帅王”是个神枪手。他手下带领有将近四百名民兵。昨天那一枪就是田兴武躲在树后打的,目标就是长官你。
“田兴武?好枪法!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能瞄得那样准,好枪法!田兴武……岩帅王……不对!岩帅王田兴武不是黑石山的土匪吗?他不是也被我招降了吗?难道还有一个岩帅王田兴武?”李弥一下子想起来了,刚过边境不久,岩城王屈鸿斋曾经带领着他到黑石山去见他表弟田兴武,说田兴武在黑石山自立为“岩帅王”,领着几百个兄弟守在这个山头上。李弥曾在黑石山封田兴武为“反共先遣队队长”,田兴武接过银元和武器,当即就表示愿意为党国效力,把守好国军撤退的大通道。怎么现在沧源县城边上又跑出来一个民兵大队长田兴武?而且也自称“岩帅王”?
“报告司令官:据俘虏交代:这个民兵大队长田兴武就是黑石山的山大王。解放军来到云南以后,田兴武带领着人马投奔了共党,并为共军攻陷沧源县立下了战功。共党看他手下的那些弟兄都是穷苦人,又念及田兴武刚占山头不久,没有做下太多事,就让田兴武当了沧源县的副县长,兼任民兵大队长,领着那些不愿意回家的弟兄继续守护沧源县,民兵队伍中还充实了其他人员。”
“哈哈!这个田兴武,还是共ch党的副县长,不简单哪!他……他怎么能出尔反尔?说好了跟着国军干,为党国效力,竟然……来人!把岩城王屈大队长给我喊过来!”
李弥派人喊来了岩城王屈鸿斎,他要屈鸿斎带人再去说服田兴武:“你去告诉你的表弟那个什么岩帅王,我李弥宽宏大量,不计较他放的冷枪。念他还是个什么副县长,我就先放他一马。你去告诉他,只要他愿意继续效劳党国,他仍然是反共先遣队队长。否则,要是让我抓住了,今天这些俘虏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屈鸿斋答应一声出去了。到了晚上,岩城王屈鸿斎回来了,他向李弥报告:他表弟田兴武本来有心投靠国军,只是心里有顾虑,不敢投奔李弥这一小股部队,他害怕这一小股残军部队在云南成不了大气候,解放军大部队早晚要回来,这些小股国民党残军部队根本就没有多大战斗力,到时候全都得完蛋。又说他表弟还拿出沧源县解放军撤退时派人送给他的信,要他注意保存实力,不要与国民党军队硬拼,等以后大部队回来了再说。他表弟田兴武还说,共ch党解放军宽宏大量,不但原谅了他当土匪时犯下的罪行,就是现在临撤退了,还没忘记这帮民兵兄弟的安危,有仁有义,纪律严明,能征惯战,深得民心……
李弥越听越不是滋味:小小一个山大王,当了两天共ch党的副县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敢对国军部队评头论足,竟然不把我这个云南省主席放在眼里,还敢为共ch党解放军歌功颂德,真是不想活了!派上一部分人马,马上就能把你小小黑石山给铲平了!但转念一想,他田兴武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他毕竟是共ch党政权的副县长,也算是当地的父母官,在沧源县的影响可不一般。再说,这个田兴武手下还指挥着将近四百人的民兵部队,这将近四百个民兵可是一个不小数目。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得想办法把这支人马拿下,为我所用!
第二天一早,李弥骑着马和岩城王屈鸿斎一起又屈尊来到黑石山,再一次去见田兴武。
田兴武一夜都没睡着,正想着该不该听他表哥屈鸿斋的话,去投靠国民党的“云南王”李弥,当什么先遣队队长!他在想:究竟是继续跟着共ch党干,继续当沧源县的副县长兼县民兵大队长,还是去投奔国民党,跟着李弥去当……第二天一早他还没起床,李弥就在屈鸿斎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了黑石山。
田兴武一看蒋介石亲自任命的“云南反共救国军”总司令、“云南省政府和云南绥靖公署”最高长官,号称“云南王”的李弥总司令竟然又轻车简从,又屈尊来到了他的小山寨,而且谈话中只字不提那天打冷枪的事,没有一点问罪的意思,他顿时紧张的连汉话也说不清楚了,结结巴巴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见了爹娘一样,痛苦流涕表示愿意誓死效忠“云南王”。
就这样,田兴武带领着将近四百人投靠了国民党军残军部队。李弥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当场委任田兴武为上校支队长,把他的近四百个苗族民兵派到战场去打头阵,当炮灰。
一阵雷声响过,天空顿时乌云密布,不多时就风雨交加。李弥等人只好在黑石山暂避风雨。他站在山寨遥望远处,风雨中万木摇曳,雨雾翻滚。他看到:
乌云密布雨风狂,地暗天昏草木苍。
万马奔腾飞雾障,青山铁岱似龙梁。
残军的南梯队虽然刚刚进入国门就打了败仗,但吸引解放军主力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南梯队分成若干个战斗小组,在孟连、景洪的山林间打游击,拖住解放军大部队。解放军有一些指挥员急于求成,犯了急躁主义的错误。以为这是敌人主力,想立头功,没有等把他们完全放进来就冲上去,没有按照军区首长“诱敌深入”的战略部署去做,他们调集主力部队在山林间搜索、围歼分布散开的南梯队人马,留给了李国辉带领的北梯队以可乘之机。同时,原准备赴朝参战的解放军驻云南第十三军也只好留在云南,协同第十四军在滇南丛林中反击残军的捣乱和破坏。
李国辉命令部队严格遵守原来的群众纪律,不准骚扰老百姓,不准强买强卖,不准强暴妇女,还要学着共ch党军队,为当地群众做一些好事,亲民,爱民。逐渐的,当地群众不再像先前那样惧怕国民党残军部队,许多老百姓也敢于和这些残军士兵做买卖。
沧源县城总算稳定下来了,李国辉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现在终于有时间去处理了。李国辉悄悄安排钱运周:“当初我们仓皇外逃时,佤山寨还留下不少负伤的弟兄和家属,这些人现在怎么样了?你带人去打听一下,要是有可能,就把他们全部接回来。”
第二天天刚发亮,钱运周奉命带人离去。李国辉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一路小心,直到这些人马消失在茫茫晨雾中,李国辉还一直站在那里张望着。正如一首《西江月》:
山寨烟霞笼罩,丛林迷雾飞腾。
蜿蜒小路马蹄铮,伴有鸟飞狐竞。
拔剑拨云远眺,挥刀跨马征程。
天高义重江湖情,兄弟胆肝相映。
欲知钱运周等人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麻烦,且看下一章接着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