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说到,缅军司令官从抓获的俘虏那里,知道了国民党残军部队在草海子的军事行动,他如梦方醒,这才知道这些汉人军队为什么敢于在这里同缅军打阵地战。
缅军终于识破敌人阴谋,阵地战立即改变,变成了争夺草海子之战。缅军兵分多路,一路继续留在猫儿河谷争夺石墙阵地,以打通退路,其余大队人马翻山越岭绕过石墙阵地,向猫儿河谷的上游草海子方向猛扑过去。
草海子附近,第三军军长段希文正在指挥残军官兵紧张凿洞并装填炸药,草海子周围的许多山头都有残军第五军李文焕的部队严密防守。
猛扑上来的缅军终于遇到了国民党残军的主力部队,这回双方可谓倾尽全力,不惜血本在每座山头上展开了拉锯战、肉搏战。一处阵地,一个山头,一处隘口常常要反复争夺数十次,不惜丢下成百上千具士兵尸体。真是:
战火熏烧草木伤,云茫雾卷日无光。
炮声阵阵山石碎,热浪扬灰剃面狂。
缅军司令官不断接到新的情报:据空中侦察报告,国民党残军部队正在狭窄的水坝出口凿洞装填炸药。这座水坝是地震形成的天然石坝,需要相当规模的炸药才能炸开。
这时缅军官兵都已经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猫儿河谷很快将要变成一片死亡之海,令他们全军覆没的重大悲剧正在紧锣密鼓的展开!如果敌人阴谋得逞,几万人的缅军主力就会被巨浪滔天的洪水消灭!要真是那样,刚刚独立不久的缅甸国家还剩下什么呢?没有了最重要的国家机器,谁来保卫国家?首都仰光城不是等于大门洞开,让敌人**了吗?
于是,缅军上下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军官亲临战场督战,士兵冒死冲锋陷阵。两支以死相搏的军队好像两只斗得你死我活的巨蟒,都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亘古沉睡的大山被炮声惊醒,原始森林火光冲天,战斗彻夜不息,厮杀呐喊声惊天动地。
缅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奋力拼杀冲向草海子,国民党残军一路阻击追杀,又把缅军赶下去。经过反复争夺,通向草海子水坝的道路终于被两面山坡上的缅军用火力封死,运送炸药的人群被堵在阵地上无法前进。
段希文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炸药运上去!不能耽误装填炸药!
残军敢死队赤裸上身,他们将炸药包捆在背上,冒死向水坝抢运炸药。山坡上的缅军集中火力向抢运炸药的敢死队员射击,一声巨响,把炸药包打炸了,背着炸药包的人立刻化作一团血雾消失在空气中,许多敢死队员就这样被炸得无影无踪。但是那些活着的官兵更加丧心病狂前赴后继,他们视死如归,继续冒死运送炸药。
“日他妈的老缅兵!还真逞脸子啦!”李文焕一边骂着,一边组织残军部队用炮火向缅军占领的山坡猛烈轰击。随着炮弹的轰鸣声,山坡上顿时血肉横飞,缅军的火力被压制下去。李文焕指挥部队,又趁机占领了山坡阵地。
残军部队继续组织人员向草海子水坝运送炸药,并以人墙作为掩护,用尸体垒成掩体,把炸药往挖好的洞里装填。
缅军眼看无法阻挡魔鬼一样疯狂的国民党残军部队。他们知道,要是再这样拖下去,一旦炸药填满,缅甸国家的巨大灾难就会不可避免地降临。现在,要想撤出猫儿河谷的大部队已经不可能,猫儿河谷前后都已经被国民党残军给堵死了,各山口都有国民党残军部队把守。即便是强行撤出也需要很长时间,况且也一定会造成很大损失,死伤无法估量。再说,把部队全撤出来了又怎么办?几万人的部队往哪里去?
缅军司令官于绝望之中,不得已只好发出求救信号。这是拯救国家危亡的惟一措施,尽管他的心情同政府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意走出这一步的。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关键时刻,现在也是集中消灭这些国民党残军最关键的时刻。
接到前线的求救信号,缅甸政府向邻国发出了请求信号。一天三次求救信号传到北京,刚从缅甸访问归来的周恩来总理等国家领导人马上意识到形势严峻:前几天还说战绩辉煌,战场形势继续向着有利于缅军的方向发展。可是仅仅几天时间就一再发出危机情报,要求中国马上出兵越过红线作战,看来缅甸政府军方面真的到了危急关头!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柳元麟最担心也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还是真的出现了。
天刚蒙蒙亮,残军指挥总部几部电台同时忙碌起来,北线警戒部队先后发电告急。说红线北面的解放军正在紧急调动,看来将要越过红线深入到缅甸纵深部位,似有更大的动作。
柳元麟骑马飞奔,亲自赶往草海子前线指挥部,劈面就问段希文:“段军长,解决战斗还要几天时间?”
段希文伸出一个巴掌回答:“至少五天。”
柳元麟说:“不能再快一点吗?三天,三天怎么样?”
段希文摇着头说:“光把石坝凿开,填上炸药,五天已属极限,已经够紧张了。要是炸药装少了,即便引爆也没有用,达不到预定目的。”
听了段希文的回答,柳元麟表情变得很绝望,他眼睛充血,像头野兽一样审视着周围的人。然后他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你三天之内给我引爆!三天时间,怎么样?……要是兵力不够,我把总部警卫师也调过来给你指挥!”
柳元麟这下把看家本钱都拿出来了,可见他要不惜血本孤注一掷。段希文看了看柳元麟紧张的神情,似乎从刚才的命令中发现了什么。段希文走到柳元麟面前,挺直了腰板说:“如果总指挥一定要全歼缅军,最好的办法是替我挡住敌人,多争取两天时间。”
柳元麟被迎头将了一军,说不出话来。这是明摆着的事,用总部警卫师的人去打阻击战,而且要坚持五天,他的嫡系部队有那个能耐吗?再说,谁愿意正面阻截敌人呢?阻击战都是硬仗,伤亡很大,万一撤不下来,不是等于送死吗?柳元麟舍得这么一拼吗?
柳元麟只好去问钱运周:“副参谋长,以你的情报分析,需要几天时间,北面的敌人可能到达预警线?”
所谓预警线,就是柳元麟划定的、解放军部队打到残军指挥部的最近距离。这个距离是保证他的队伍能够安全撤退到老挝去的最短距离。
钱运周指着军用地图回答,离我们最近的两路敌人分别来自孟由和罗云方向,从孟由经小路穿过森林到达猫儿河谷,至少需要五天时间。另一路更长一些,需要六天。如果敌人直接攻击江拉总部,还要再多加一天时间。加上第二军在中途设置的阻击作战,这样基本上可以认为敌人到达预警线需要一周时间。
柳元麟脸色显得很自信,他很有把握地说:“段军长,李军长,你们都看到了,诸位与敌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我已经命令第二军,必须死守孟由和罗云四十八小时,逐次阻击北面敌人,违令者军法从事。给你们留有充分的时间,以确保你们完成这次炸坝任务。”
大家都默不作声,前线指挥部一时很安静,只能听见河谷深处不时传来像闷雷一样的隆隆炮声。这时,一个参谋送来一份电报,柳元麟脸上立刻亢奋起来,他宣读道:“国防部电令,我军务要团结战斗,全歼敌人主力,不得有误……现在,我以总指挥名义命令,段、李两军,坚决爆炸水坝,一周内消灭敌人,然后实行战略转移。第一、二军进行北线阻击,以保障猫儿河谷战役顺利实施。”说完,骑马返回江拉总指挥部。
当柳元麟长官一行远去后,段希文脸上冷笑不止,他走到军用地图跟前,用一种近于悲壮的口气对雷雨田说道:“雨田兄,以我之见,柳长官这次留给我们一周时间完成任务,又是一个大陷阱。他巴不得我们掉进去出不来呢。他凭什么保证一周之后这里不被共军攻破?我看他的话得打一半折扣。也就是说,我们得按三天半时间算计。就算三天吧。无论装填多少炸药,看来第三天都得炸坝,再留出半天时间撤退。”
雷雨田好像故意的问道:“他不是说有第二军在北边打阻击战挡着吗?”
段希文悲天悯人地大笑起来,笑得脸上很难看。就像被什么烫了一样咝咝地吸着凉气说:“别自欺欺人啦!就凭那几个草包去跟解放军打阻击战?还说什么坚持四十八小时?能坚持八小时就算英雄!你以为他柳总指挥心里不清楚共军什么时候能来到?你看看他脸上紧张得那个样子!他刚来到这里就紧张的说:‘三天,就三天!’……可是他后来却给我们留了一周的时间。如果真的有一周时间,他还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干嘛?他还有必要亲自来一趟吗?我们还是多替自己想想吧!眼睛放活一点儿,多打听一些北面的动静,一有情况马上撤退。”
事实证明段希文的悲观预见是英明的。第二军的第八师在罗云据点抵抗了七个小时,第七师多坚持一个小时,为八小时,然后各自撤退。他们仗着地形熟悉得以逃脱。
当柳元麟得知解放军对手一头扎进无人区的消息时,不由得仰天长叹,心如死灰。因为无人区距离最短。也就是说,敌人选择了一条距离最近的进攻路线,这样他们就会赢得宝贵时间。如果谁寄希望于像迷宫一样重重叠叠的原始森林打败对手,那么他一定是个白痴!如果谁以为对手进入了阴森潮湿的大森林,就会被吸干勇气和力量,因此会像蜗牛一样爬行,那么他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笨蛋。对手之所以敢于穿越无人区,证明他们急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进攻,以解缅军燃眉之急。
柳元麟心惊肉跳。是啊!解放军大兵压境,他能不紧张吗?正是:
十万火急驰救兵,顶风冒雨踏征程。
披荆斩棘除魔障,一路飞奔鬼魅惊。
柳元麟会怎样处理前线的战斗和眼看就要到来的紧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