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礼前今天终于回归东爵,早上看见她时,我正巧抱了一堆实验器材进教室,很重,我的手臂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器材中有一个特别大的不锈钢铁架,让我不得不朝左倾斜,免得看不见路。
前面是一群提着书包在打闹的同学,其中一个一边躲避,一边朝我跑來,笑哈哈的回头。我从缝隙中看到,还沒來得及阻止她,她已经冲过來了,等她发现不对时,已经來不及刹住脚步,张开双臂,整个人以大鹏展翅的姿态朝我扑來。
“小心!”
随着一声冷喝,我的腰不知被谁搂住,紧紧地,带着炽热和温情的手掌贴着校服,我居然能够感受到那种隐隐的力量。熟悉的气息迎面而來,那是一种冷漠的、压抑的、并非自由的气息,就像初升的太阳被迫遮蔽,虽然光芒依旧,却无法体会到初始的快乐。
随后身后的人贴着我的后背,以一种拥抱的姿势,一手稳住我抱着的器材,另一只手抓住冲向我的人的手臂,顺势一带,减缓冲击力。对面的女生显然吓呆了,一只手臂被他紧紧捏住,惊喜而娇羞的低下头。
前面是冒冲的女生,后面是冷漠的班长大人,所以,我很荣幸的成了一只夹肉饼。
一堆女生在尖叫,小拳头握在下巴上,“哇,关少爷耶,那眼神,那姿态……”
“好像爱上了对方一样……”
“嘤嘤嘤~我也想被关少爷握住手……”
不用听我也知道,这种充满气势紧捏着对方的手,目光深情迷人,像极了那种浪漫剧里的霸气王子。可惜,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我。
“东爵什么时候允许你们在走廊上横冲直撞了?沒想到会撞倒同学吗?特别是作为一个女生,乱跑毁了你的形象是小事,毁了东爵的形象,那才是你承担不了的后果!”
关熙正冷冷的,略带严厉的声音。
“对、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嗯?”
女生只看了我身后一眼,本來惊喜的脸,现在已经添了可怜、慌乱、紧张,泪水悄然充盈大眼睛,不用看,我就知道后面那人的脸色。
“别……”我小声的对对面的女生做口型,“哭……”
搂着我的腰的人狠狠一紧:“辛朵拉,你是猪脑袋吗?看着人冲过來不会躲开?”
我就知道怒火蔓延到我身上,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題而已。好在我早就有所准备,乖乖的张口道:“报告,沒看到。”
“你眼睛是什么做的?这么近也沒看到?”
“水汪汪的晶石做的……”
“什么鬼东西……”
本來抱着器材,我就站不稳了,再加上女生的冲击,器材摇摇欲坠,我很担心它们会掉下來,于是,纯良的我友善的提示:“啊,两位,可不可以稍微移开一下?”
关熙正闻言,搂住我腰的手一松,向后退,然后冷哼。对面的女生摸着被捏红的手腕,泪水盈盈的看过來,楚楚可怜,娇怯不安。我正要走,关熙正突然挡在我身前,一只手托起女生的手,轻轻吹了一口气。
“你走吧,下次不要在走廊上乱跑,”关熙正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耳语一般低沉浪漫,“要不然,会摔伤的。”
“关、关少爷……”
他的眸光,似水流远,波光粼粼,带着一股说不出來的轻柔与优雅,衬着乌黑凛冽的发,雪白的衬衫,骄傲的身形,如同王子。
女生的小手在他掌中微动,羞怯的抽出來,眼泪激动的落下來,捂着脸迎着风跑远了:“嘤嘤嘤,关少爷看我了!关少爷看我了!”
我心想:棍棒加糖果的做法,关熙正已经学到了精髓。
我真想赶紧走。
侧面看关熙正,发现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闲闲看着远方,却不由得让我从心底起了寒意,因为他的笑,冷到了骨子里。
是做戏吗?做给谁看呢?
关熙正反身看到我,笑意立刻不见,变成了嘲讽和冷酷。他拿起最上面的架子,提在右手中,沒好气的对我说:“还不走?”
拿走架子之后,我的视野顿时开阔很多,手臂上的重量也轻了许多。于是我很诚心的边走边说:“班长大人,谢谢你哦。”
“不客气,学习委员。”他淡淡回了一句。
真是的,一天不冷嘲热讽,一天就不好过是吗?!
我的诚心立刻化为乌有。
进了教室,我抱着东西,关熙正伸手帮我将东西一件件取下放到桌子上。突然,我感觉后面有谁在注视我,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下意识的看向我的座位。
我的座位,空无一人。而我旁边的座位,却坐着一个,很久沒來的人。
恩礼头上带着一顶非常俏皮可爱的小红帽,斜斜的戴在左边,乌黑的头发柔柔的垂在肩头,漂亮的脸白里透红,粉嫩嫩的。她穿着一件小毛绒衣服,领子上缀着一圈雪白轻柔的绒毛,托着她的下巴,非常秀美。
她看着我,眼睫毛轻轻扇动两下,隔空对我说了两个字:
“朵----拉----”
我仿佛很久沒见过她了,只觉得她越來越漂亮,在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但是我又说不出什么改变了。
如果不是手中还抱着东西,我早就冲向她了!
“关熙正,恩礼來了!”我又开心,又激动。
关熙正低头摆弄着设备,淡淡的回了一句:“嗯,我早知道了。”
“我好高兴呀!”
“白痴。”
他直起身,朝恩礼看了一眼,然后无奈的对我一笑,把我手臂上的东西全抱下來放在讲台上,“滚吧,剩下的我帮你弄。”
啊咧?这么好?
不过我也管不了这么多,连忙对他道了谢,然后冲向恩礼。
“恩礼----”
我张开双臂,环绕着泪水,心情到达了一个巅峰,奔向她。
恩礼看我气势汹汹的冲來,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然后隔着桌子,抢先拥抱我,免得我绕过桌子把她抱住后,她憋气而死。
“朵拉,我好想你。”
“我也是。你怎么一直都不出现,害人家担心死了啦!”
“这些说來话长嘛!你先坐下,坐下我再跟你说。”
“我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这些天她在哪里?身体怎么样?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哲在少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恩礼把我按到座位上,然后自己坐在我的旁边,一脸幸福的微笑。我也笑嘻嘻的看着她。
这样对着笑着看了一会儿,我们同时开口:“我……”
我们同时红了脸,然后又静默一会儿,再次同时开口:“你先说……”
“啊哈哈哈……”我们两笑得弯了腰,见过默契的,沒见过我们这么默契的。
“好啦,我先说,”恩礼擦着眼泪,从课桌里掏出一包零食,往我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自己也吃起來,“我一直沒來上课,是因为我出了远门。”
“出远门?”
“是呀,自从我和哥哥回了家,第二天,我就被爸爸带到了英国,去参加了一场家族会议。因为哥哥身体不好,所以才带我去的。”
“家族会议?听起來好玄乎的样子……”
“你不懂啦……我……反正,我也挺烦那种东西的……很多人站在那里奉承爸爸,各种语言,还有人牵着我的手,当我是无知幼稚的小孩子……”她低了头,声音有些低,“爸爸要我去,我又不能不去,去了又不能自己回來……”
从朵拉口中,我得知哲在少爷已经好起來了,只是身体还有一些虚弱。而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需要其中一个孩子跟着去,恩礼关心哲在,所以自告奋勇,自己去了。在家族会议上,她看到了许多不该看到的景象,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而这些东西,让一直单纯的她,有了很大的触动。
具体是什么,她并沒有告诉我,因为她觉得“朵拉一定受不了”。
看着她有些难过的侧脸,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握住她的一只手,我笑着说:“恩礼,你已经回來了,看,你已经回來了!”
她抬头看着我,有些疑惑和茫然,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我指着自己的脸:“你已经和我见面了啊!不管你当时有多无奈,有多痛苦,现在你已经和我见面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看着我的脸,你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很久违,很开心?”
她看着我的脸,那一层浅浅的愁云散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抿嘴一笑:“包子脸?”
我不由得收敛笑容:“又说我包子脸,都说不是了!”
“可我总是听到有人这样喊你嘛!”
“谁啊!是谁?告诉我名字,我找他算账!”
“呐,那个人就在你身后。”
与此同时,我背后传來一声轻飘飘的,來自地狱的恶魔的声音:“我。”
我沒有回头,正襟危坐,装作什么也沒听到:“啊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恩礼偷笑:“朵拉,每次遇到熙正哥哥,你都是这样,好像老鼠见了猫~”
“啊?你说什么?”我掏了掏耳朵,故作不知,“今天耳朵很有问題,听不太清楚哎~”
一只手撑在我的课桌上,班长大人俯下來,贴着我的耳朵,冰凉的语气镇的我寒毛直竖:“这样听得到吗?”
我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听到什么了?”
“听到你说‘我’了。”
“然后,你打算怎么和我算账呢?”
“不算了不算了,班长大人!”我几乎要哭了。
“熙正哥哥,不要欺负朵拉!”恩礼真是我的好朋友啊,她过來把关熙正推开,然后嗓音清亮,“不然等一下我欺负朵拉的时候,朵拉会哭的。”
我:
恩礼,不用你欺负,光听你这句话,我就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