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白天闹腾的狠了耽误了觉,二宝三宝吃饱了几乎没动窝儿,眨眼就又睡熟了。
还在月子里,晚上还要起夜照顾俩宝宝,郑卓然和顾爽洗了澡,也就上床睡觉了。
怀里揽着妻子温软的身子,另一侧的婴儿床上躺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夜深人静,郑卓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满足,禁不住感叹道:“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么美的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唉,可我,明儿还得大老远地奔赴大西北的沙窝子里去,真是命苦哇……”
最后一句,郑卓然还拉了长音儿,一波三折荡气回肠,竟是用上了京腔!
被他这么一闹,顾爽心里那些沉闷也暂时抛开了,忍不住笑了,小手偷偷地探下去,捏住郑卓然腰间的一块软肉打了个转儿……
哀嚎声起,郑卓然将作怪的小手握在手里,一边嘶哈着吸着冷气,一边儿哀怨地耍宝:“老婆饶命,为夫错了!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偷懒啦,一定唯老婆大人之命是从,老婆大人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老婆大人让我逮狗,我绝不会撵鸡……”
说到最后,郑卓然自己都撑不住了,与顾爽笑成一团。
郑卓然笑闹过了,搂着妻子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躺在郑卓然坚实温暖的怀抱里,顾爽却毫无睡意。
睁开眼睛,默默地看着空荡的天花板,顾爽将白天搜集到的消息都滤出来,一条一条地分析。
朱莉带着兽医和技术员去了顾家村,傍晚时分就给她打来了电话。确如顾爽堂嫂说的那样,村子里有两家自己搞养殖的出现了鸡鸭大批死亡的现象。突然发病,在短时间内可见食欲废绝、体温骤升、精神高度沉郁,鸡冠与肉垂水肿、发绀,发病两到三天就开始出现大批鸡鸭死亡……
种种症状,非常准确地昭示着一个结论:顾家村的出现的鸡瘟,很有可能是禽流感,而且还是高致病性禽流感。
禽流感也分低致病性和高致病性两种,低致病性禽流感只会使得禽类食欲降低,产蛋量降低,只会出现零星的死亡,发病二到三周后,鸡鸭逐渐恢复。而高致病性禽流感则非常猛烈,发病突然、发病快,而且一旦感染,死亡率是100%!更让人惊惧的是,高致病性禽流感还有可能感染其他畜类,甚至是人类。
1997年香港禽流感有18人感染,其中6人死亡。为了控制疫情,香港在三天内捕杀了150万只鸡!
之后,几年,禽流感似乎就像它出现时那样,突然销声匿迹了。直到2003年2月,又出现了两例感染禽流感的病例,其中一人死亡,在其肺部中分离出了禽流感病毒。
到了2003年12月,韩国一养鸡场出现大批鸡只死亡,之后被确定为禽流感;
2004年一月,越南出现禽流感,有11名感染儿童身上确诊了禽流感病毒;同时,日本京都附近的一养鸡场出现大批鸡只死亡,确定为禽流感;
之后,禽流感感染范围迅速蔓延,香港、越南、韩国、日本、柬埔寨、泰国、荷兰、加拿大……几乎波及到了全球。
而人感染禽流感的新增病例也屡屡出现,虽然人感染禽流感病毒之后,死亡率不至于100%,却也高达60%以上,绝对称得上是烈性传染性疾病。而且,让人恐怖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很好地预防和治疗措施,死亡率居高不下。也没有找到确切的传播途径,根本防不胜防,只能在发现禽流感之后,迅速捕杀周边的禽类,这就往往导致更大规模的恐慌和巨大的经济损失……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截止到目前,还没发现禽流感人传人的证据!
想想确定强致病性禽流感之后的处置措施--方圆三公里之内的禽类全部捕杀,焚烧后深埋,并做全面的消毒措施,连续21天没有继发性病例,才能给予确定危机解除,若是有继发病例,那就又是一个三公里方圆全部捕杀……
三公里啊,即使顾家村地处偏僻也会牵涉到邻近的两个村庄。这三个村庄虽然只有两千多口人,七八百户人家,但因为受顾家村的影响,很多人家操起养殖鸡鸭的行当,算下来,足足有几十万只鸡鸭,每只鸡的成本大概在18元左右,绿头鸭的成本大概在20元左右,几十万只,那就是百多万的损失啊。这对于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家底薄的,那就意味着倾家荡产还要拖一屁股债务啊,有那心眼儿小的,喝药上吊寻死都难说……
顾爽觉得心里如同被浇了滚油一般,火烧火燎的。
顾爽很清楚,禽流感疫情绝非小事,发现的人应该及时向卫生防疫部门反映……但只要将这个消息捅上去,她的责任是没有了,但那三个村子的村民只怕根本没办法过年了……
上报还是不上报?两个选择在顾爽的脑海里翻腾争执,一会儿顾爽就想,这不是小事儿,万一因为瞒报造成人员感染的恶性后果,那她估计不仅仅是破财那么简单,追究刑事责任都轻不了,给个死刑顾爽都不觉得自己冤枉。
但若是上报,眼前那些村民就过不去,说不定真的会有人想不开喝药上吊……
两个念头你来我往地争执了小半夜,顾爽最后终于还是一咬牙下了决心。
这种事情瞒不得,还是要及时上报才行,不然万一引起人感染事件,那可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当然了,顾爽也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此次牵涉进来的养殖户,她都会在政府补助的基础上,再给予一定的补偿。
只是,想想乡亲们眼看着辛辛苦苦一手养大的鸡鸭被焚烧深埋,会是如何的痛苦,甚至可能会不理解,不配合……当然了,对于顾爽这种把事儿捅出去的人,只怕给再多的赔偿也换不来人心,从此后,恐怕顾家村的人都会另眼看她了……这里的另眼看待可不是高看,不被诅咒断子绝孙都是烧高香了。
而且,还有顾爸顾妈……退一万步说,顾爽离家早,和顾家村的感情不是太深的话,顾爸顾妈可是在那个村子里是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若真的因此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恨上,顾爸顾妈才是最痛苦的吧!
顾爽几乎一夜没合眼,她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顾虑了很多,但唯独没有想到会出现接下来这么一种情况。
顾爽顾虑的再多,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动摇。
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电话给朱莉,兵分两路,一路把带回来的病禽和死禽标本送往省卫生防疫部门,另一路则再次去往顾家村,收购发病农户的所有鸡鸭,焚烧销毁,并在村子里做深度的消毒。
另外,通知所有协议养殖户,封存所有绿头鸭,统计数量,用的理由是天泽公司提前收购,全额、实数收购。当然,在卫生防疫部门行动之前,做好各养殖户和村子内外的消毒工作。
天泽公司员工的工作效率非常快,到中午时分,去往顾家村的人员就反馈回了信息。已经有家禽发病农户的鸡鸭收购完毕,焚烧销毁的地点也已经选好,就等着省里卫生防疫部门派去的人员一到,就开始焚烧深埋。为了不走漏消息,连去顾家村的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还可能会有更大规模的捕杀。顾爽让他们选择焚烧深埋地点的时候,只说为了更好地避免病毒传染,特意选在距离村子比较远的一个荒山沟。那个荒山沟顾爽也有印象,全都是乱石,没办法耕种,也没有什么经济树木,隔得最近的村子就是顾家村,也有三里多路。其他的村子距离最近的也在三公里之外。用挖土机挖个大坑就可以进行焚烧深埋处理,完了将坑填平,因为平时罕有人迹,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到周边村民的生活。
通完话,顾爽来不及感叹,就联络起去卫生防疫部门送样品汇报的人员来。
电话打通了,那两个去卫生防疫部门的员工居然到现在都没见到卫生防疫部门的工作人员,虽然还没正式放假,但机关部门里的工作人员居然已经很少有人安稳上班了,两名员工居然扑了个空。他们倒是没有立刻放弃,打电话联系了一上午,居然都被推脱出来,如此重要的事情,让顾爽碾转反侧,无法入眠的重大疫情,居然没人管!
顾爽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儿呕出血来。
默了好一会儿,顾爽吩咐那两个员工,给所有相关的人员打电话,并全部做电话录音。能够找到负责的人最好,找不到负责的人,她们天泽公司最起码不再但什么责任!
两个员工答应着自去处理,顾爽握着手机,手心里一片粘湿。
这,算不算是天意,让她放弃上报,走回最初的那条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迅速地在她的心中占据了一定的地位,让她下定的决心也禁不住动摇起来……
她究竟该不该赌一把?
赌血果能够提高动物的免疫能力,赌经过紧急的防疫措施,能够使得来势汹汹的禽流感疫情得到控制,并消亡在未扩散状态?赌这一次的禽流感疫情虽然对禽类具有强制病性,却不会传染给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