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跪在太子床头的主仆几人抱头痛哭,啜泣连连。
皇后虽然一向恪守礼教注重仪表,然而痛心疾首之下哪里还记得什么礼数只能感觉到一阵一阵汹涌而来的钻心痛楚,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淹没。
见状,不等帝君开口,司马凤翎和司马霁月两人便齐齐上前,跪在了地上。
“儿臣无能,未能保住大皇兄的性命,还望父皇降罪”
二人异口同声,便是连说的话都一字不差,慕容长欢听在耳里不由暗暗咋舌,心想不知道的只怕还要以为他们两个事先就商量好,早就练过了。
两位王爷一下跪,众人便没有不跪的道理,再加上摊上的是太子亡故这种大事儿,除非是活腻了,不然谁敢在这种时候喘一声大气,无端地惹祸上身
“卑职有罪望陛下责罚”
“末将失职保护太子殿下不周请陛下降罪”
“微臣办事不利微臣该死”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营帐内外哗啦啦地就跪了一地,一个个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挖个坑直接塞进去,言语间悲恸怆然,仿佛死了亲爹亲妈一样,装得倒是很像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悲恸的,又有多少是幸灾乐祸,甚而偷着在心底下乐的。
所有人都跪了,慕容长欢自然也不能例外,默默地埋首在了一边,跟着大伙儿一起装鹌鹑。
帝君神色酷冷,目光沉沉,好半晌都没有开口,只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森寒的气息,将营帐内的气氛渲染得愈发沉重压抑。
皇后悲恸不能自抑,趴在太子的尸体上一声声地呼唤哀嚎,和着营帐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听着凄惨而又无助,就连慕容长欢听了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而帝君却是自始至终连一句安抚的话也没有,好像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不是同他同床共枕的结发之妻,而仅仅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就在气氛压抑地叫人难堪,营帐内外只听得皇后的悲泣声时,营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朝着这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站住站住”
“拦下他快拦下他”
“放开我我要见皇后娘娘放开我我要见皇后娘娘我要见皇后娘娘”
听得那人一声声狂乱的呼唤,司马霁月微蹙眉心,抬头对着一旁的护卫严声下令。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个家伙拖开”
“是王爷”
护卫立时应声,作势便要起身出去。
然而不等他迈开步子,便听帝君沉然道。
“慢着。”
护卫立刻止步,转过身躬身问向帝君。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帝君微敛神色,开口道。
“把那个家伙带进来。”
“这”
护卫略显犹豫,忍不住觑着眼角看了眼司马霁月。
“怎么还要孤王说第二遍”
“卑职不敢卑职马上去把人带进来”
生怕触怒帝君,护卫不敢多做迟疑,立刻大步走出营帐,对着外头吵吵嚷嚷的几人呼喝了两声,不过片刻,就将方才在外头大呼大叫吵着要见皇后的人给带了进来。
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刻,众人皆是面露诧色,吃惊不小因为那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射杀司马霁月,被慕容长欢保下性命的那名弓弩手
自然,慕容长欢之所以惊讶,不是因为这家伙醒了,而是他一醒就嚷嚷着要见皇后,到底是因为听到了皇后的哭声,还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喊
而他要坚持见皇后,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
抬起头,慕容长欢一边琢磨,一边同司马霁月交换了眼色,见他也是若有所思,不解其中深意,两人一下子也搞不清眼前的状况了。
正想着,却见那名弓弩手在见到皇后之后愈发地狂暴激动了起来,当下发了疯似的奋力挣开了士兵的禁锢,尔后连滚带爬地奔向皇后
一边冲,一边对着她疯狂地大喊
“娘娘救我娘娘救我药在哪里解药在哪里娘娘救我”
冷不丁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疯子,尚且沉浸在悲恸之中的皇后瞬间也吓懵了,不等对方冲到眼前,就惊声尖叫了起来,情急道。
“啊拦住他快拦住他啊啊”
“护驾保护娘娘”
“抓住他”
骤然间,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士兵纷纷围上前,在皇后与帝君的身前设下重重防线,紧随其后冲进来的一行人七手八脚地将那名弓弩手制服在了地上,前前后后动作极快,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并没有耽误太久。
然而,就只是简单的这么一折腾,等到场面恢复平静,却只见得那名弓弩手口吐白沫,双眼翻白,似乎已经当场暴毙而亡
捉拿他的士兵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随后摇摇头,对着帝君禀报道。
“启禀陛下,此人已身亡”
听到这话,慕容长欢脸色微变,神情显得有些微妙。
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又不能完全肯定。
整个事情错综复杂,迷雾重重,说不清来龙去脉,也无法查个水落石出,但总算是有了那么几分线索。
太子已死,将刺杀九王爷的罪责嫁祸给皇后,对其他人而言意义并不大,唯独对某个人,却是得益匪浅,而这个人除了皇贵妃膝下的六王爷,别无第二人选。
当然,也有可能那个弓弩手所言属实,真正的幕后主使确实是皇后。
但不管怎么样,司马凤翎都脱不开嫌疑,既然人死了没法得到正确答案不如他们两人,一人分一半嫌疑
这么想着,慕容长欢不由微勾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朝着司马凤翎投去一道凉凉的目光。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司马凤翎抬眸回望,一双瞳眸幽深不见底,既不见心虚,也不见坦荡,唯有不遮不掩的浓浓情意,逼得慕容长欢不得同他不错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