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颜蝶陌手一挥,那在地上的剑,飞到了她的手里,乘恨天的目光,死死地追逐随着那剑,不停地紧张吞着口水,这剑是几代人的心血,一定要拿回来。
他眼里面的热切,颜蝶陌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她摸了摸那暗红色的剑柄,继而盯着乘恨天不说话,盯得他毛骨悚然。
“说。”
乘恨天喉咙动了动,吞吞吐吐地道:“离火……”
他的手,暗暗地摸向了袖口,还警惕地望着颜蝶陌。然而,他的小动作,颜蝶陌完全不放在眼里,她低声道:“我已经找到毁剑的办法,若你老实交代,我们之间还有得商量。”
乘恨天一听,一愣,手僵在了袖口。不可能,关于这方面,他还是非常自信的。
“王妃,这你就不要哄我了,你怎么可能……”
“三个时辰。”颜蝶陌喃喃一句,摸着那把剑,只觉痛彻心扉。
在三个时辰内,离火在那沸腾的铁水中,慢慢地失去意识,是一点点,而不是立刻!
入心入骨的侵蚀,和他炙热的内力对抗交缠,他一动,就越痛!
这不能用一个惨字就能形容!
“他有哭么?”颜蝶陌沉沉问一句,离火那么爱哭,那么痛,是不是又哭着喊娘子了。
“没有……”乘恨天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没有?强忍着眼泪的颜蝶陌闪了闪眼睛,闪得乘恨天的神经都在绷紧。
“临死前,他可有什么心愿?”
“没有……”乘恨天哆嗦了一下。
“说!”
乘恨天望了一眼那把剑,深呼吸一口气,继而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就跳下去了……”
说罢,乘恨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样的情形,连师父都说头一次见。
晴天霹雳!
难以相信!
颜蝶陌的呼吸突然慢了下来,继而那口气突然堵在了胸口,令她抽痛不已。
“再说一遍。”她声线都颤抖着,心跳狂乱得不受控制。
见到她这个模样,乘恨天紧张地道:“王妃!我本只需要他几分炽热的内力当作引子,可不料他立马跳下去,我拦也拦不住啊!不是我推的!他就是一个傻子,我能怎样!”
“ 再说一遍。”
颜蝶陌的声音,已经低沉得几乎听不清。乘恨天立马停住了嘴,指着那把剑强作镇定地道:“那是我的东西,还请王妃还给我。”
“噢。”颜蝶陌摸了摸剑,眼眸里面晦暗不明。
“堂堂一个王妃,该不会就这样抢了别人的东西,你……”
“咻!”颜蝶陌猛地抽出了剑,管他说的是什么,立马向乘恨天飞去!
乘恨天大惊,几天不见,颜蝶陌已经把内力融合得足够完美!
他瞳孔因为惊恐而放大,可饱含了猎魂师天性中的兴奋,这把剑,极寒!
“轰……”一阵内力的涌动,在北中殿震开,地面微微地颤抖着。无论是玲珑大殿,还是那后山中的深渊之内。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躺在深渊底下的石堆之中,她的手腕脚腕,尽然都是干了的血迹。若不是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便和死人没有区别了。
“将军……”那女子喃喃自语,乱发之下满是血的脸,连眼睛都是红的,仿佛也染了血色。
现在是白天,头上是朗朗青天,而在那女子的眼里,这世间宛若黑夜,不再有朗日与星辰。
而此时,那北中殿内,颜蝶陌的剑,已经刺入了乘恨天的臂膀,然而,她同时还封了他哑穴,那极致的疼痛,只能生生地闷在喉咙里,不得抒发。
难受,煎熬!
然而,乘恨天的脸虽然已经痛得变形,可还用力地挤出一丝笑,用内力艰难地发出声音:“这样,你还要杀我?”
“呵。”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就在刚才,一把剑也狠狠地插进了她拿剑的手里,那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可她盯着他的眼睛,依然没有丝毫迟疑。
“你今天杀不了我。”乘恨天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人,得意地一笑。
“颜蝶陌!这人本后要了,你给我住手!”已经被万祁阳请出府里的羽后,突然带人折返,刚巧听到了颜蝶陌和乘恨天的对话,于是,她便起了收下乘恨天的心。
住手?颜蝶陌的手,又用力几分,乘恨天立马疼得呲牙咧嘴,倒吸了无数口凉气。
“我再问最后一次,离火是怎么跳下去的?死之前说了什么?说!说!说!”颜蝶陌一声声怒喝,都伴随着更大的内力侵袭,乘恨天痛得几乎晕厥过去!
“他……自己跳下去的……”满头冷汗的乘恨天,哆嗦着嘴唇道。
她猛地拔掉自己手臂上的剑:“你以为他们救得了你!不可能!说!”
内力的喷发,让颜蝶陌的头发,如同逆飞的蝴蝶。她眼眸里的冷,交杂着泪水,又参杂了无尽的愤怒。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乘恨天脸色开始发青,奈何那剑在颜蝶陌的手里,他只能垂死挣扎。
“岂有此理!”羽后一看颜蝶陌对她的话不管不顾,正要出手,颜蝶陌却立马揪起乘恨天,再狠狠一甩,甩向了羽后!
“这人,送你了。”浑身颤抖的颜蝶陌,努力地装作平静。
什么?羽后扶着乘恨天,万分不解地望着颜蝶陌,这丫头最近行事越来越捉摸不透。
“滚!”颜蝶陌怒吼一声,内力一发,在北中殿内设置下了一个巨大的迷阵,将羽后等人挡在了外面,自己一个人却跌坐在地上,痛哭不已。
那泪水,一串一串地掉在地上,颜蝶陌抽出手,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她恨不得一剑解决外面所有人!可是她不能这样做!
不能杀了乘恨天,如果他死了,离火生前说过的话,她根本无从得知!
不能杀了羽后,八年前,颜家军的死,八年后的现在,万祁阳的身世,她还要一个明白!
不能杀了万泓渊,前世的账,她还没有算!
不能杀,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干!可眼泪再强忍,也不能说明坚强,被种种压着的颜蝶陌,几近崩溃。
“啊……”颜蝶陌仰起头,喉咙一声悲鸣。
颜蝶陌抹了一把眼泪, 血腥味袭来,此时她才想起右臂已经受了伤。然而,她却感受不到痛,那醇厚的内力,正在飞快地修复着伤口,直至那伤口完全消失。
她支着剑,缓缓地撑起自己的身体,泪眼让她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爹娘、妹妹,你们等等。
离火,你也等等,再等等。
颜蝶陌哽咽着,踉踉跄跄地来到鱼宝的床前,她轻轻地摸着那小手:“刚才有没有吓到鱼宝……要是姐姐吓到你,给你道歉好不好?你原谅我,就赶紧醒过来,好不好?”
颜蝶陌无力坐在床头,她捧着那冰冷的小脸,鱼宝也不能杀,一杀,昌帝就不能活了。
可鱼宝这样活着,颜蝶陌的心都要碎了。
哇,原来人世间有这么多无可奈何……
“呜……”一想到这里,颜蝶陌强忍的眼泪,随着一声哽咽,落在鱼宝的手上。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鱼宝,摸了摸她头上的簪子,抽泣着道:“你先睡,姐姐去忙了。”
说罢,她提着剑,缓缓地走出北中殿。
鱼宝的手指上,那滴落的泪水在闪着微弱的亮光。就在颜蝶陌离开北中殿的时候,那瘦小白皙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泪珠悄无声息地落在被褥上,再无痕迹。
“咚咚,咚咚。”就在颜蝶陌要打开北中殿的门之时,就有人来敲门了。她吸了吸鼻子,收起了眼泪,伸出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万祁阳。
而是小香桃。
颜蝶陌愣了愣。小香桃一见到大小姐,就立马“噗通”地跪在地上:“大小姐,求你救救二小姐吧!”
“起来。”颜蝶陌淡淡一句,可小香桃死活不肯起来,只是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袖。
“大小姐,二小姐如今生不如死,你念在她和你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小香桃求求你,治好二小姐,起码让她能像一个人那样活着。”
小香桃痛哭流涕,叨叨叨个不停,把最近二小姐的惨况都说了一遍,只希望能引起大小姐的怜悯之心。
颜蝶陌出奇地有耐心,听完了小香桃的哭诉后,道:“你擅自来玲珑大殿,被万泓渊知道,是死罪。”
“为了二小姐,小香桃不怕!”小香桃抽泣着道。
“你我一同长大,桃儿,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一个无情无义之人?”颜蝶陌望着她,苦笑一声。
小香桃傻了傻眼,大小姐疯了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本的确不是这样的。
她哽咽道:“大小姐,人人都说你神志不清,可小香桃知道,你根本没疯。只是,只是……大小姐,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要这样折磨二小姐啊……你知不知道,小香桃很痛心!可又无可奈何!”
天下人就认为颜蝶陌疯癫,而眼前这个小婢,却是众人当中,最心清目明的一个。小香桃见颜蝶陌一直没说话,低下头哭道:“桃儿知道冒犯了大小姐,若你要罚,就罚吧。只是求大小姐留二小姐一条活路,不要告诉太子我来过这里。”
颜蝶陌眼圈一红:“你对萱儿这般忠心,我怎会罚你?”
小香桃一愣,颜蝶陌颓然也跪下来,抱着小香桃哽咽道:“那个人根本不是小萱,你真是和我一样傻啊!”
小香桃浑身一抖,此时,一声冷喝传来:“皇后有旨,传北王妃颜蝶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