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是魂,为何不听从魂母?”
“ 万事万物就遵守规则的话,世间就不会有冲突了。若是听从魂母,此魂怎么会欺骗羽后,甚至登上了宝座?”白信淡淡地回道,命人将羽后抬到一边去。
鹩哥低着头,目送着她离开,心底一阵恶寒。玲珑大殿的人虽然个个都很年轻, 可是竟然这般看不透。他低声道:“这就是万祁阳带我来这里的原因吧。”
“是,羽后心心念念你半辈子,你见她一面也不算过分。况且,从某种程度来说,你是今天这乱局的罪魁祸首之一。一句话,你得负责。”
白信冷冷地道,鹩哥和七凌子是同一类人,两个都是可以抛妻弃子行走江湖的浪子。不同的是,七凌子死在羽后的手里,而羽后则会死在鹩哥的手里。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夺回皇位,自然能还……”白信顿了顿,瞥了一眼远处的人,把颜家军三个字生生憋住:“自然能替天行道。”
说罢,北王府的人准备收队回府。
事情的发展快得像龙卷风,刮得颜蝶陌分不清东南西北。
羽后、万祁阳、 鹩哥,什么和什么。脑海里满满都是疑惑的颜蝶陌坐上马车后,脑袋一直转,但是没有转出一个所以然。回玲珑大殿的过程中, 万祁阳一直都没有出现。
在颜蝶陌的执意要求下, 中棠跟着队伍回到玲珑大殿。来到山脚的时候,她打开车帘一看,四处都是弓箭以及各种陷阱。
她一愣,这些陷阱一定是板蛇弄的,若不是万祁阳带来的人足够多,恐怕都不能越过重重的陷阱去到半山腰。
看似这次营救很顺利,可处处都带着精心策划的痕迹,颜蝶陌放下车帘,脑子刚一转,就开始疼了起来,她唯有闭上眼睛,不再想。
王爷哥哥和爹爹一样,都这么厉害。
一路颠簸,颜蝶陌昏昏欲睡。来时她坐了两天的马车,现在才半天,她就回到了玲珑大殿。
一下马车,颜蝶陌就要被送回书殿去,她频频地回头望,始终不见万祁阳的身影。她拉住白信的衣袖:“万祁阳呢?我想见他……”
“化姑娘,他不会见你的,不过,这不是针对你。我想以他现在的心情,他谁都不想见。好了,你先回去休息。王爷托我转告你,中棠他会安置好,你不用担心。”
“我……”她正想问什么的时候,白信就带着忙去了。
她瞥了一眼侍卫,道:“你叫鹩哥是吧。”
鹩哥点点头,并没有和她对视,身形一闪,消失在她面前。
“哎!人呢?”颜蝶陌左看右看,他分明是在躲着自己。
此时,小夜和春喜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一见她毫发无损地站着,两个家伙激动得热泪盈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可是,颜蝶陌似乎没有听见她们说话一般,低着头喃喃自语,一边寻思,一边往玲珑大殿里走去。
一会儿,她觉得耳边嗡嗡嗡地响着,她皱着眉头,回过身喝道:“别吵!别跟着我!”
小夜和春喜站住脚,平日里她从来都不会生气,现在顿感陌生。
见他们一愣,颜蝶陌语气软了些:“我不是生你们的气,我有事情要想,你们别吵我。”
“是。”
颜蝶陌闭上眼睛,脑袋转了转,他心情不好,会去哪儿?人少的地方。
想到这里,颜蝶陌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往花园走去。直觉中,他一定在那里。
果然,花园的某个角落,万祁阳正独自对着一面墙站着。
九年前的某一天,他八岁,那天他进宫给母后请安。母后又神神秘秘地给他一封信,让他走的时候放在墙角的某块砖头下,他照做了。
那一次,他躲在暗处,看看是谁拿走了信。后来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拿走了信,可是他只看到背影,并没有看到正面。
也是那时候,父皇过来看母后,正巧撞上了那男人。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母后再也没有写过信交给他,他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人。
经过昨晚和鹩哥聊了聊,万祁阳才知道什么是一步错,全盘皆输。
羽后和鹩哥从小一起长大,师出同门。她极其迷恋这个聪明至极又潇洒的师兄,可她有心,鹩哥无意。他不醉心儿女私情,所以对小师妹的爱慕,从来都是视而不见。
在鹩哥帮助下,昌帝赢得师雄之战。昌帝成为万安的王,他便开始追求羽后。羽后见鹩哥冷淡至极,一气之下,嫁作人妇。虽然如此,可她对鹩哥的爱慕之心始终没改,成为了皇后之后,她依然时不时地传召鹩哥。
后来鹩哥刻意躲远,她就写信。当年,的确是鹩哥拿走了那些信。而最后一次,是因为鹩哥之前跟她道别,所以她写信挽回。
鹩哥提出执意要离开万安,昌帝实在挽留不了,便按照鹩哥的主意,编造了一个死讯告知羽后。
而羽后听到鹩哥的死讯之后,痛不欲生,她把所有的怨恨和埋怨都放在了万祁阳的身上。她认为,是万祁阳行事不谨慎,被昌帝发现,所以导致鹩哥离开,以至于害到鹩哥死在了枉岗。
鹩哥在外游离浪荡的时候,碰上了邢天野的娘钟素,两个人互生爱慕。可惜鹩哥不羁惯了,钟素虽然身怀六甲,他还是离开了母子俩。等他回来找的时候,钟素已经不见了。
于是,便有了后来纠缠不休的冤孽债。
鹩哥离开后,羽后对万祁阳极其冷淡,也不许昌帝对他好。
她开始潜心研究邪术,包括魂,以至于神智都开始迷乱。因为万泓渊的眉眼和鹩哥意外地有几分相像,她一直认为他是鹩哥的儿子。
事实上,鹩哥和羽后从来没有过肌肤至亲。
昌帝的包容,令羽后一步步走向疯狂。即使他知道羽后迷恋鹩哥,可为了得到她的心,他从未阻止鹩哥进宫。
所以,当鹩哥要执意要离开的时候,即使昌帝百般挽留也没有留住,何况是万祁阳这个一点都不知情的孩子。
“咳咳咳……”万祁阳想到这里,扶着墙连咳了很多声,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啪嗒”泪水滴在灰褐色的砖头上,他另外一只手捂着喉咙,似乎有什么在里面生根发芽,一点点地扯着他的肺,剥夺他的呼吸。
这么多年来,他被母后视为敌人,原来只是因为他送了一封信。
其实鹩哥离开后,曾经暗暗地回过万安看过羽后,可是因为她隐藏得太好,所以除了对万祁阳不好,她其他方面没有异常。
其中回来一次,他遇上颜家军征战蜚国枉岗,还和颜蝶陌碰上一面。
那时候鹩哥没有想到,所有这一切,是因为他。
也没有人会想到。
昔日里那个送信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双手淋漓地收拾着残局,步步维艰。
“哈……”万祁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面无表情也不是。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墙,关节的痛楚能让他从悲哀中缓过一点点神。
“王爷哥哥。”有人脆生生地唤了他一声,小心翼翼地。
万祁阳将某种的眼泪憋回来,转过身道:“ 秋息,过来。”
小秋息刚刚和浮生在放风筝,不料线断了,她就过来找。想得不到看到了他:“你哭了吗?”
万祁阳舔了舔干燥的唇,深呼吸一口气之后,才笑道:“哪有,睡得不好,所以眼睛红了。”
小秋息想了想,点点头:“王爷哥哥要是难受,就哭吧。我外公去世的时候,舅舅哭得很厉害。娘亲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万祁阳眼圈一红,把受伤的手收了起道:“没事,你怎么来这里?”
正说着,那边传来了浮生的声音:“秋息!我捡到风筝啦!”
小秋息为难地看了东边一眼,万祁阳轻声道:“去吧,别让浮生等久了。”
“嗯。”想了想,秋息还是离开了。万祁阳抹了一把脸,想让自己精神一点,却被一个人看见了。
颜蝶陌急匆匆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放开。”他想冷冰冰地说出这句话,声线却是颤抖的。
她把他搂得更紧:“离火跟我说了,原来羽后对你这么坏,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会对你好的,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他有点不知所措。
“她记忆即使清零,她依然对你感兴趣,她的选择依然是你。”高云鹤的话,又响在了他的耳边。
“不要替她做决定。”
他的手抖了抖,轻轻地抱住她:“小陌……”
“王爷哥哥,我的双手有力气多了,你让我泡冷水是为我好, 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生你气了!还有还有,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再也不会故意惹你生气了!我也听你的话,留在玲珑大殿不走了!所以,你不要哭了,我会很难受的。”
说罢,她哽咽了起来。离火说,羽后好坏好坏,所以万祁阳才不会让她回皇城。
“乖……以后……你和我一起过吧。”万祁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嗯?”颜蝶陌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喜欢我?你若是真的喜欢,那就喜欢吧。本王委屈一点,也喜欢你一下。”万祁阳笑完,摆起了一张严肃脸。
让所有不安和矛盾见鬼去吧,他只想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