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目送孙倩雯乘坐的出租车从视野里消失,汇入这个城市无边无垠的洪流里去。其实公司就像是高速公路的服务站,从人生这条路上经过的她们,偶然在这里相遇;然后就很快地各自又走回自己的路,可能这样一别就是永远的不再见面——就像,从没遇见过。
兰溪上楼,胃里很不舒服。就像吃过了的东西不消化,一直有细细密密的气泡升起来,顶着她的胃壁,鼓鼓的,叫她很不好受。
进了办公室,大家都转头望她,却没有一个出声打听一下孙倩雯走的好不好。兰溪叹了口气坐回座位上,倒是陈璐从隔断伸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兰溪姐,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兰溪方才下去得急,都忘了带手机。兰溪赶紧拿着手机到走廊去接电话。是蜘蛛打来的,说尹若到了她办公室之后一直在哭,蜘蛛怎么都问不出来,蜘蛛这才打电话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兰溪握着电话有些怔忡。
其实理由是现成的,只需告诉蜘蛛尹若在家里遭遇到了什么,就足以来解释尹若此时的哭泣——可是兰溪却又说不出口。
尹若是为了庞家树那个混蛋而伤心欲绝,可是尹若今早上分明也已经恢复了平静;尹若此时到了蜘蛛的办公室还在痛哭的原因——怕更多是因为她。
她跟月明楼立在街边,她被他怀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这个世上的男女拥抱虽然不一定都指向爱情,可是那一刻她却无法再遮掩。
“蜘蛛,我公司这边刚发生人事变动,还有很多事情……就拜托你帮我劝劝她。有些事,等我忙过了这阵子,再去跟你解释。”到了最终,兰溪只能这样说。
蜘蛛在电话那边静默了一阵子,忽然跟兰溪说,“尹若跟我说,让我帮她打听离婚的程序。兰溪你说,她该不会是要跟庞家树离婚吧?”
“是么?”兰溪也讶了半天,才说得出话来,“那也挺好的,我早就劝她离开那个畜生。以前是她自己一直不敢,如果现在真的能鼓起勇气来,那咱们一定得鼓励她,帮着她。”
蜘蛛又沉默了一下,才又问,“兰溪,如果尹若真的离婚,你也会一直帮她么?”
兰溪被问得一怔,却不想被蜘蛛听出来一般地马上回应,“蜘蛛,当然了!我们是姐妹,我们不帮她,谁帮她?”
兰溪挂断电话回办公室,心就更乱了。陈璐一看她回来,两眼又亮晶晶地望过来,“兰溪姐你可回来了!怎么办啊,总裁要我写公司郊游的策划案,兰溪姐你帮帮我啊!”
公司的郊游活动,自然另有行政部等相关职能部门去负责,但是总裁办总归逃不了干系。谁让公司万事都以总裁马首是瞻,于是行政部那边的策划安排必须等总裁办这边的初级意见出来的——总裁办的初级意见,说白了就是总裁的意见。否则难道能总裁希望上山,而行政部却独独安排了下海么?
而按着总裁办内部的分工,这些事情自然都要身为内勤的负责。从前这都是兰溪的职责范围,如今内勤的这部分工作交给陈璐了。却没想到陈璐刚上这几天班,天上就掉下这么巨大一个鸭梨来。
兰溪心里虽然乱,可还是仔细给陈璐讲:“其实策划案也不难。具体的安排,行政部那边自然会有安排。他们需要的不过是咱们提前跟总裁问清楚了他的意思。陈璐你去跟总裁请示明白了,给行政部那边传达下去就行。”
陈璐的眼睛就更亮,“兰溪姐,你说我这么着去请示总裁,他不会不高兴吧?”
尽管陈璐已经进入月集团来工作,但是平日能单独面见月明楼的机会反而不多,因此一听可以有理由来单独去敲月明楼办公室的门,陈璐便欢快起来。
兰溪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也只能含笑点了下头。
陈璐就兴冲冲打内线电话给月明楼,嗓音出奇地甜美,“总裁您现在忙么?关于公司郊游的安排,我有事要当面跟您请示。”
电话随即挂断,陈璐兴奋地向兰溪比了个ok的手势,就绯红着脸颊跑向月明楼的办公室去。
孟丽的目光就又清清凉凉地飘过来,似笑非笑地落在兰溪面上。
稍后在卫生间遇上,孟丽从镜子里瞅着兰溪,“孙倩雯走了,从这一点上来说,你跟我倒是难得找到一个共同点。我也早看着她不顺眼,没想到你动手比我还快。”
“孟丽你什么意思?”兰溪心头一跳,忙转头望孟丽。
孟丽耸肩,“别在我眼前装了。早晨是你姐贺云来找的月总,我进去给倒茶,当然看得清楚。你姐怎么会好端端知道孙倩雯的把柄?还不是你私底下说给她的?”
“杜兰溪,你真的挺厉害啊。自己不方便直接出手,就让你姐来。转头人家孙倩雯走,你还装好人给送出去。你难道不知道,你送孙倩雯出去的那会儿,总裁办所有人都盯着你看么?”
兰溪的心一下子冷了下去。没想到,竟然是贺云……贺云那晚莫名问她孙倩雯的事,没想到贺云竟然这样快就出手了。
兰溪忍不住去给贺云打电话,贺云接到电话一点都不惊讶,反倒在电话里冷笑,“陈璐都进总裁办工作了,她要的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如果再不加紧一点,岂不是要被她超过去了?原本她陈家的家世就是我比不了的,那我就得用自己的方式来取得月家家长的认可。”
“杜兰溪,你以为想要成为月家的媳妇,是一件简单到只需要爱情就够了的事情么?对于商人来说,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至于那些你侬我侬,不过只是生活的调剂品。对于商人来说,这世上不会有独一无二的女人,更没有不可取代的爱情——他要看见的,是他的妻子能带给他的利益。”
“姐,你真市侩。”兰溪闭了闭眼睛。
“哈!”贺云不急不慢地反击,“别忘了尹若现下在庞家的处境——她为什么不受待见?就是因为她除了一副脸蛋儿之外,便再也不能带给庞家任何的利益。这样的媳妇儿,庞家怎么还会放在心上?当年能让尹若进门儿,能正正经经给了她一个名分,都是挺让人惊讶的了。”
“——按说,以庞家树的为人,当年追尹若不过是一时兴起。追到手了,玩儿够了,就该扔掉才是。我也好奇,尹若究竟有什么魅力,真还能让庞家树最后能顶着他家里的不认同,而硬将尹若给娶进门去。”
贺云在电话里冷笑,“杜兰溪,不如你替我跟她打听打听,说不定我也能跟她学到两手。”
“贺云你够了!”兰溪终于按捺不住,在电话里呵斥回去。
挂断了电话,兰溪烦躁地望向窗外的城市。城市的空气里仿佛永远浮着一层微尘,茫茫地高楼大厦之间扩散,仿佛结成一层微不可见的细网,将城市中的所有都给网入网中。就连阳光都被细网遮得黯淡,变成一片迷茫的橙色,光热虽然依旧在,却变得那么蒙昧不清。
那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午后吧,仿佛要下雨。兰溪被贺云叫出去,两个小姑娘站在立交桥下,桥洞外头就是轰然川流的车河。贺云穿着白衬衫,桃红的背带裙,背带上是掐着荷叶边儿的,非常好看。她的长发也在脑后高高吊起一个马尾,马尾上还系着同样桃红色的绸子花——反观兰溪自己,短发、邋遢的t恤和深蓝色肥大的校服裤子。
“杜兰溪,可不可以叫你妈别跟我爸结婚?”尽管外头车水马龙喧嚣震耳,贺云的嗓音还是清冽入耳。
兰溪扭着手臂,“为什么?”
那一瞬兰溪以为她看错了,那么好看优秀的贺云,那个一直在她面前露出高傲眼光的小姐姐,这一刻眼中忽然涌起泪光,“……因为,我希望我爸妈能复婚。我不要你妈妈,我只要我自己的妈妈。如果你妈跟我爸结婚了,那我妈就再也不能回来了。杜兰溪,那是我的家,我的爸爸和妈妈,你们凭什么来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面对贺云的指责和请求,兰溪只觉为难。她弯着腰用脚底碾着地面的石子,仿佛那些石子嶙峋的棱角硌着脚底板,反倒能让她舒服些,“姐,其实我也不觉得你爸就比我爹好。可是也许我老妈却觉得你爸更好;同样,你爸可能也是觉着我老妈比你妈强……结婚的是他们两个,我想还是让他们两个自己决定吧,咱们俩谁都改变不了。”
兰溪知道自己也是存了一点点私心:至少能看见老妈平静下来,至少能看见她能当个像样的女人,至少能看见她白了也胖了——她自己的老妈,当然比贺云的妈更重要。
贺云的眼泪就流下来,一指马路上喧嚣的车来车往,“我真想把你推出去!”
兰溪桀骜摇头,“你做不到的。我比你有劲,说不定我反倒先把你推出去!”
贺云绝望地一直流泪一直流泪,末了瞪着她说,“杜兰溪,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后悔,会让你为了你今天的话付出代价!我一定会抢走你最重要的东西,然后让你也明白我现在的感受!”
“好。”那年桀骜的杜兰溪高高向贺云仰起短发的头,“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别为难我妈,那我将来就把我最珍贵的东西让给你。你来抢,我会让给你。”
小时候哪里懂得未来会拥有什么,于是便那么轻易地许下诺言,那么自以为义气地点了头:那时候以为,将来最珍贵的东西,也许不过是一件新衣裳,或者一种好吃的;就算放手,也不会太心痛。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错了。
“兰溪姐!”陈璐急急从背后赶来,“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不见你,急死了!”
“怎么了?”兰溪收起心绪,转头面对陈璐,“跟总裁请示完了?”
陈璐耸肩,“总裁说,让你进去跟他说。他说他跟我说不明白!”
兰溪敲门进来,月明楼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凝着她的神色,看她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有么?兰溪下意识摸了自己面颊一下。今天连续出了这么多事,亏她还以为自己有多坚强,原来脸上还是没藏住。
“没有啊。”她摇头,只说公事,“总裁,对公司这次郊游,您有什么意见?陈璐刚上手这些工作,她很在乎的,总裁早点给明确意见,也好让她放心。”
月明楼就一挑眉,“原来你是为了陈璐来的?”
兰溪扭着手指,“我是为了工作来的。”
“嗤……”他就笑了,起身从桌子后头绕过来,抱着手臂站在兰溪面前,“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你对我安排陈璐进总裁办来还有气呢。”
“我没有。”兰溪知道自己脸有点不争气地红起来。
“是不是觉着,我把你给调离总裁办,就是为了给陈璐腾地方?”他兴趣仿佛更浓,弯了腰去看她面上的表情,不让她低头藏着。
“……就算是,也没关系啊。作为月集团的员工,当然应该对总裁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兰溪尽量扭着身子,不让他看清她的表情。
“傻样。”他就笑起来,弯腰伸手去勾她鬓边的发丝。卷折了过来扫她的鬓边,痒痒的,“生气了这么久,憋得不难受?你就不能主动来问我一句,为什么要这么干?”
兰溪躲着他操纵的发丝,“……我,我凭什么来问?再说,就算不问,我也理解总裁的苦衷。”
“哦?”月明楼索性提了把椅子在兰溪面前,他坐下,这高度正好能看见兰溪低垂着的脸,他还能不累,“你说我听听。”
兰溪的脸就更是不争气地继续红,“不管怎么样,陈秘书长总是鹏城政界最不能得罪的人物。月集团的生意虽然遍及全球,但是注册地与总部却是鹏城,所以相关的政策层面都要受鹏城市政aa府的掣肘……反过来,只需将陈璐调进总裁办来,就能得到陈秘书长的关照。”
月明楼听得微微动容,伸手又去扯她的长发。也不知是不是那天他自己承认了当年看见她长发的模样觉得好看了,从那之后他就总爱扯着她的发丝,“那你,就不担心我是对陈璐真的动心了?”
兰溪的脸热起来,“我也在总裁办的,天天跟陈璐在一起,最是看得清她在公司里的活动。总裁要是真的对她动心了,那怎么会从来都不叫她进办公室来?如果真的是想要交往的人,总裁一定会想办法将她叫进来——”
“叫她进来干什么呀?”月明楼越发笑不可支。
兰溪自觉失言,就更有点手足无措,“至,至少能,能独处一下。”
月明楼彻底笑开,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将下巴颏抵在椅子背儿上瞅着兰溪乐。
——所以他才一天八百回叫她进来,有时候也没什么事儿,就为了跟她斗两句嘴。
兰溪的心都被他的目光给点着了一般,赶紧急吼吼地问,“总裁郊游到底去哪儿啊!我,我手头还有工作呢,您赶紧给个话儿啊!”
月明楼也配合地绷起了脸,“哎杜助理,麻烦你给我背背公司员工手册第×款第×条。”
“昂?”话题怎么又跳到这儿来了?兰溪看月明楼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就也只好背,“……公司尊重员工的个人.权利,但是不鼓励员工在公司内部的恋爱。如果有办公室恋情,请一方员工自动请调去另外的部门……”
一方调去另外的部门,一方调去另外的部门——兰溪就惊在那里,盯着月明楼的眼睛。
他就又笑了,伸手又扯着兰溪衣服上一个扣子玩儿。
兰溪心内忽然心乱如麻,怎么就觉着他那么像上课坐不稳当板凳,找各种东西摆弄着做小动作的顽童啊?兰溪向后一步,想将扣子从他指尖给扯回来,可是他竟然不撒手,好悬将扣子给扯掉喽!
“总裁!”兰溪就有点气喘了。
“你懂了?”月明楼笑得欠揍,“你这个扣儿怎么这么好看啊。诶你别动弹,让我好好看看。”
职业套装的扣子都是最普通的黑扣子,就是为了不过于花哨而影响职场形象的,可是他还胡搅蛮缠说什么扣子好看?!兰溪都要悲愤了,“总裁,别闹了。我得回去工作了。”
他也不说话,就扯着她的扣子,将她拉回他眼前来。兰溪怕扣子被扯掉了,便也不敢再躲,只能顺着那劲儿到他眼前来。
他个子那么高,坐在椅子上,一仰头正好碰到她的唇……
唇瓣相贴,有不可思议的酥麻沿着贴近的地方窜过。兰溪下意识一喘,他的舌尖就趁机伸进来……他扯着她的衣扣,将她拉得更近,他另一只手伸到她颈后去,压着她的头更贴近他。
兰溪微有抗拒,他便恼了,伸出牙齿来咬啮她的唇。趁着她呼痛,舌尖便缠住她的舌,哄着她与他交.缠。
扣子越发坚持不住,岌岌欲坠。他的手便自然向旁边滑开去,托住她的乳……随着舌尖的霸道缠绕,他的掌心也推送着她的乳,两波狂野的力道带来双重摇曳节奏——兰溪被他轻易推上陌生的潮头,酥软在他的力道下。
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不识相地响起来。月明楼闷哼一声,只能结束这个漫长的吻,扭头去望那电话,恨得是咬牙切齿。
兰溪这才清醒过来,惊慌地想要跳开,“总裁电话!”
“你去接。”月明楼面上潮红未退,目光盯着兰溪,依旧饥饿。
兰溪喘息,只能走过去替总裁接电话。却没想到那边竟然是月慕白,兰溪有些紧张,“月,月老师,总总裁他……”
月明楼听见了,便走过来,紧紧贴在兰溪背后。灼热的唇贪婪吻上她的颈侧,大手按住她的抵抗,再肆意托住她的乳,用力推碾……
他的昂扬,更是嚣张地紧紧贴着她的短裙。故意地,轻轻厮磨。
兰溪要疯了,真想回身就将电话筒敲在他的头上!
他仿佛察觉她的用意,便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再将舌尖舔进她耳廓里去……
兰溪只能颤抖着答,“月老师,稍后我会提醒总裁给您回电话。是的您先别过来,总裁正有重要的事在忙!”
兰溪说完便将电话赶紧扣死,月明楼双手从后头托住她的乳,笑得将脸埋进她颈侧。
“总裁!”兰溪腾出手来用力推开月明楼,却没能将他推远。他放开她一点,却还是将她困在他的怀抱与桌面之间。
“总裁你好过分!”兰溪只觉羞红从身子最深处泛滥开来,一直涌上面颊,挡都挡不住。
月明楼着迷地盯着兰溪这一刻的羞涩,“以后还有更过分的。杜兰溪,如果想让我别在办公室里对你这样——那,就在办公室外,跟我约会吧。”
兰溪惊住。
他就又笑,笑得眉眼生色,伸过头来又咬她耳垂,“我在办公室外吃饱了,就不到办公室里缠着你了……”
心底轰然有潮头拍岸而来,兰溪用力推开他,“总裁,不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又给了您误导——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跟总裁正式交往。于是又何来约会之说?”
月明楼眯紧了眼睛望着她,“行,不约会也行。这是你说的——不在办公室外跟我约会,那我在办公室里再对你做什么,那可就不怪我了。”
兰溪轻轻闭了闭眼睛,“总裁,您有我姐和陈璐,难道还不够么?难道非要再出一个张梦佳,非要再让一个女人倒戈向庞家树,然后与你为敌么?”
无论是贺云,抑或是陈璐,倘若这两个女人也跟张梦佳一样,那么对于月明楼和月集团的杀伤力都将是不可想象的。他到底,懂不懂啊?
“你怕了?”月明楼眯起眼睛来望兰溪。
兰溪终究还是摇头,“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总裁您。”
“那就保护我。”他又缠过来,身子紧紧贴着她的,“我到哪里都跟着我,我想要女人的时候你就第一个爬上来,我要是敢看别的女人你就跳过来咬我……榨干我的身子,霸占我的心。杜兰溪,拿出你小太妹的野蛮来,继续强抱我!”
“总总总,总裁!”兰溪被吓着了,瞪大了眼睛瞅着他。
月明楼就笑起来,“其实你已经开始做了,你瞒不过我——凭你的性子,竟然就忍了陈璐,能每天带着她,一手一脚地教她进入状态,而且真心实意对她好……你为的,都是我。”
“兰溪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兰溪回到办公室,陈璐都等急了,凑过来急问,“总裁那么难决定么?”
兰溪小心地按着自己那颗几乎被扯断了线的扣子,努力淡然点头,“各部门报上来的建议也有不少,总裁总要综合各部门同事的意见。毕竟公司的郊游是全公司同事共同的福利,总裁也不好只凭自己的意见行事,所以衡量了许久。”
“到底定了哪儿了?”陈璐期待地问。
“总裁定的是东山水库。”兰溪飞快说完,就赶紧垂下头去。
“东山水库?”陈璐听着有点惊讶,“也不是很有名的景点啊,为什么要定那里?”
“因为,那里干什么都行啊。男同事可以钓鱼、划船,女同事可以游泳;水库周边还有山,不喜欢水的同事可以去爬山。”
陈璐这才笑着点头,“是这样啊!总裁真了不起,找到这样好的点子。”
兰溪的脑海里却翻涌的都是月明楼在办公室里后来对她说的话,“就定东山水库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陈璐,也省得你为难。”
“就这么简单一个决定,总裁之前何必不直接告诉了陈璐?”她红着脸瞪他。
他就笑了,伸出手来弓着手指刮了她面颊一下,“……我就是想,让你进来脸红一下啊。看你之前脸色那么白,我非得给染红了不可。”
她奔向门口去,临出门的刹那,他忽然再叫住她,“杜兰溪,别担心。”
她也不知道他说让她别担心什么,可是奇异地,她出了他办公室之后,那颗一直悬着的心,倒是真的落下来。此时看电脑屏幕倒映中的自己,面色果然不再苍白。
月明楼忙完手头的工作,走出月集团办公大楼的时候,整栋大厦已经都安静下来。保卫部的同事面上一如往日露出钦佩的神色来。外人都只以为月明楼吃着祖荫才会成为月集团的总裁,却没人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总是公司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老范坐在车里等着他。月明楼每次晚上加班,都嘱咐老范可以先下班回家,他自己开车就行了;可是老范也固执,就非得等着他。月明楼明白,这是老范默默的爱护,是怕他晚上加班了之后太过疲惫,自己开车会不安全。
月明楼站在楼门前,等着老范开车过来,却迟迟不见老范过来。月明楼就一皱眉,便主动迎着老范走过去。
一步步走过去,便一点点看清老范为难的面容。
月明楼皱眉,心说老范这是怎么了?
答案在月明楼走到车边的时候揭晓——车灯金黄的光晕里,除了车中的老范外,车门外还立着一个人。那个人剪影娉婷,手还握着门把手,仿佛固执地不肯离开,宁肯老范起车将她拖倒在地。
老范看月明楼走过来,这才从副驾驶的车门出来,为难地向月明楼,“总裁,您看这……”
那抹娉婷的身影也朝月明楼转过头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在灯影下显得那么苍白,却也更显得她双眼漆黑地亮,“小天。”
月明楼停住脚步,长眉蹙起,“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不回家,站在我的车边做什么?”
“小天,对不起。”尹若立在灯影里,更显得身形单薄,“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所以我就只能到这里来等。”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再叫我小天。”月明楼肩膀微绷。
“可是你就是我记忆里的小天啊……”尹若的眼泪掉下来,“不管时光过去多少年,也不管你此时的身份变作了什么,你都依旧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小天。”
月明楼轻轻闭了闭眼睛,仿佛挣扎,“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说吧。”
尹若身子微微颤抖,就像秋风中即将凋零的落叶,“小天,我想离婚,我想跟庞家树离婚!”
月明楼眯起眼睛,“你跟你丈夫离婚,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跑来告诉我?”
尹若松开车把手,摇摇晃晃向月明楼走过来。她窄窄的肩膀在灯影下,映在地面上那样伶仃,只如一片纸人样地单薄,“小天,我知道听说我要跟他离婚,你心里只觉解恨吧?”
“你想太多了。”月明楼眸色清冷,“你跟谁离婚,一如当日跟谁结婚——这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关?”
尹若的眼泪映着灯光,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小天我知道你还恨我,听你这样说话,我就知道你还在恨着我——我也知道不该来找你。可是想跟庞家树离婚,对我来说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娘家帮不上我什么,我的好姐妹兰溪和蜘蛛也都是能力有限,小天,我只能来求你帮忙……”
“我知道我这样做,真的很厚颜;可是这茫茫人海,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一转身去看,依旧只有小天一个你而已……小天我发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求你帮我介绍一个律师;小天,如果你也再不管我,那我就真的只能去死了……”
月明楼无声地望着她。
尹若哭得越发无法控制,双腿一软,面色苍白的她跌坐在月明楼面前的的地面上,“小天你知道么,庞家树竟然将张梦佳带回了我跟他的家……如果是别的女人也倒罢了,我这么多年也都忍过来,可是他带回家的竟然是你的前女友……”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是为了惩罚我,报复我——只因为七年前我不肯接受他,只因为七年前我喜欢的人,只是小天你……”
月明楼想起那个盛夏的午后,他跟祝炎还有几个兄弟一起从网吧出来。他们几个组成的战队,刚刚又将一个对手给灭队,获得了大量的奖品和装备。在网上一转手,那些奖品和装备就为他们换回了不菲的人民币。
几个少年正是意气风发,商量着待会儿到哪里去好好庆祝一下。
他忽地就愣在原地,没听见兄弟们的话。
祝炎姓祝,名字又叫炎,便容易让人想起火神祝融来,于是祝炎的诨号就叫“火神”。火神过来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怎么了?”
“没事。”他回神,继续跟几个兄弟说话。
火神却没被他骗过,目光掠过马路对面去,落在一个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着贵族学校的名牌校服,正带着几个小弟,跟在一个女生的背后。嘻嘻哈哈地,不时有轻佻的话语声飘过来。真是可惜了那身名师剪裁的校服,被那几个小子穿得还不如20块钱的地摊货。
火神就一皱眉,压低了声音跟天钩说,“庞家树?”
庞氏跟月集团之间的竞争早已不是一日之寒,越是就连祝炎也都知道庞家树。
天钩咬着香烟,站在炽烈的阳光下,眯起黑瞳就望着那个被庞家树一直追逐的女生,“火神,内女生是哪个学校的,替我打听打听。”
火神便明白了天钩的意图,就是一皱眉,“小天你想做什么?”
那女生身上的校服是明摆着的,再加上她的美貌,于是打听起来一点都不难。天钩派手下的几个兄弟接连在她们学校门口蹲坑守候了好几天,终于确定那庞家树的确是在追那女生,天天放学都来。天钩就笑了,跟火神说,“还别说,内女生长得是挺好看的。这女生要是被庞家树那兔崽子给糟践了,还真可惜了。你说咱们不如做件好事,把内鲜花从牛粪上拔下来呗?”
火神当时就皱眉,“小天你要弄清楚,你是想要那个女生,还是只是想借此赢了庞家树!”
“都有,不行么?”天钩不想被火神将自己什么都给看穿。
火神知道拦不住了,只能提醒他说,“别忘了,你恨的只是庞家树,那女生是无辜的。如果她一旦成为你和庞家树之间争夺的砝码,她难免会受到伤害。”
那一年祝炎的提醒还在耳边回响,月明楼轻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夜色静静飘荡在眼前,尹若坐在他脚前的地面上颤抖着哭泣。月明楼听见自己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向尹若伸出手去。
尹若惊喜地抬起头来望向月明楼的眼睛,“小天?”
月明楼只简洁答,“我会给你介绍一位律师。”
旧城区的平房区,小胡同像是又细又长的羊肠子,蜿蜒缠绕着,一直指向深幽分不清方向的深处。兰溪七拐八绕也费了半天的事,才找见他爹最喜欢的火锅店。
掀开门帘一进门,兰溪就一怔。
小店里就一桌客人,就是她爹。而他爹的对桌早坐了一个人,两个人正在对饮。
瞧见兰溪傻在那儿,杜钰洲就招呼,“溪哥,今晚上怎么直眉楞眼的?”
倒是那对坐的客人含笑起身,走过来自然握住了兰溪的手,将她牵引向杜钰洲去,“兰溪,刚煮好你最爱的小馄饨。这时候吃,味道最好。”
兰溪的舌头又打结起来,“月月月老师,您您您怎么来了?”
杜钰洲听见了就笑骂,“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更何况是慕白这样的俊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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