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呼呼啦啦在午夜的街道上疾驰,风声磨着车窗,唰唰地灌满了耳朵。
兰溪坐在车子后座上,将手臂从车窗伸出去,摸着凛冽而来的风,兴奋地大声喊着,“我要飞了!飞飞飞,一直飞!”
开车的庞家树也喝过了酒,车就开得宛如走蛇游龙,兰溪便不待见了,在后头伸脚踹着他后座,“庞家树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你这是自行车啊,还是残疾人的助力车?要不我下次买个婴儿车送给你算了!”
虽然是午夜了,可是路上的车子也还不少,而且仿佛都是撒欢了一样,唰唰地飙着高速。庞家树虽然开得也不慢,可是他还没傻到要玩儿命的程度。被兰溪从后头这一骂,就忍不住回了一声,“草,你拿我这当月明楼当年玩儿命的赛车呢?”
“原来畜生你不敢么?”兰溪就大笑着坐直了身子,从后头左右伸出手来,蓦地卡住庞家树的脖子,“妈的,你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你还玩儿什么玩儿啊!”
“小太妹,你给我放开爪子!”
庞家树一边醉眼朦胧地驾车,小心避过车流已经不易,哪里想到兰溪就这么从后头过来卡住他的脖子!
兰溪继续笑,笑得像柔软的柳枝在风中款款摇摆。庞家树这个畜生害怕了,看他那怂样真让她开心,哈哈哈……
兰溪怎么舍得放手这一刻的快乐,于是她非但没有放开手,反倒一点点将手指收紧——都能感觉到他颈侧的血管,在她指尖之下突突地跳,仿佛再稍微用一点点的力,那血管里的血就会化作喷泉,唰啦一声都高高地喷溅出来,在这宛如黑纱般练练飘动的夜色里,绽放成一朵做冶艳的花!
“哈哈,哈……”兰溪越想越开心,越开心手指就越收紧。
她完全听不见了庞家树惊恐的尖叫,看不见风挡玻璃里扭曲闪过的车道。
“妈的你给我放开手啊,疯女人!”
庞家树被掐得快喘不上气来,大脑急速缺氧,前头路况就是险象环生,把他给吓得最后一丝色胆都没了。他拼命转动方向盘,只想将车子靠边停下来。他是想玩儿女人,可是他没想过要玩儿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车河中忽然窜出一辆莲花跑车。红黑相间的车身,穿行于夜色与街灯的光影里,流线型的车身仿佛水中自由滑行的鱼,几个加速已经窜到了庞家树的车子旁边!
叭叭的喇叭声刺穿周遭的喧嚣,兰溪微微迟钝地转着眼睛,转头去望窗外。
并行的那边车子里,夜色里的霓虹灯影像是水影沿着他的车身流淌,而他的黑瞳,在暗色的驾驶室里凛冽盯过来,像是燃着两簇火花,灼灼烫得她生疼。
兰溪就笑起来,指着那跑车里的人,忽然分不清时空的界限——此时的她是杜兰溪,还是7年前的蒲公英?而坐在那红黑相间的跑车里的,是如今的月明楼,还是从前的小痞子天钩?
他怎么那么生气啊?干嘛瞪着眼睛狠狠地凝着她?她招惹他什么了么?
兰溪傻傻地笑,看着他一边小心控制自己的方向盘,一边转头朝庞家树大喊,“控制你自己的方向,我带你停过去!”
从快车道想要连续并线停到道边去,这个时间势必登天。可是月明楼的车子就像是自由油走在骨头缝里的薄刃,谁也无法看清他究竟是怎样操纵车子自由闪转腾挪,将前后疾行的车子都给别到旁边的车道里去,给庞家树的车子挤压出转圜的空间来。
可是他所做的一切看似简单,实则却是最危险的,他等于是用他自己的车子来护着庞家树的车子,倘若后头有车子躲闪不及的话,就会直接冲到他的车上来!
高速旋转的轮胎与柏油路面不时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外头灯影里滑过的车流与他的车子擦肩而过也不时险象环生。兰溪被吓得都酒醒了几分,担心地望着窗外的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尖叫。
可是那个笨蛋庞家树,他一着急还找不见了车闸,半天也停不下来,一直被车河裹挟着不断朝前去!
兰溪也顾不得许多了,从后座上直接冲到副驾驶去,伸腿想要够刹车。可惜距离太远,庞家树又吓得四肢僵硬地碍事,兰溪醉眼也有点看不清——她便蹲下去,爬到庞家树腿上去,小心地弯腰去看下头的踏板。
终于看清了刹车在哪里,兰溪回手就给了庞家树一个嘴巴,厉声喝着,“畜生,踩右二!右一是油门,别再踩了!”
庞家树这才如梦初醒,脚踝向左就用尽了全身力气踩了下去——轮胎又不要命地尖叫起来,巨大的惯性将兰溪砰地给顶到方向盘上去,疼痛沿着神经叫嚣着爬上头顶。可是车子好歹终于是停了下来。
兰溪顾不得自己,忙抬眼望车窗外。只见那辆红黑相间的莲花,为了给庞家树的车子周围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竟然在疾驰中连续几个漂亮的漂移甩尾,将后头跟上来的车子都给强行甩到别的车道里去!
有几辆,堪堪就差那么几个厘米的距离就要撞上,看得兰溪是尖声惊叫!
终于,公路上所有的轮胎摩擦声和汽车喇叭声都安静了下来。夜色像是海水,无声地浮涌起来,将两辆几乎要冒烟了的车子包绕起来。
月明楼下了车,走过来打开车门,将几乎吓瘫了的庞家树给拎出来,跟扔堆垃圾似的给掼到地上,“打电话给救援公司,你那轮胎不行了。”
庞家树还惊魂未定,可是面对月明楼还是五官狰狞起来,“我用你管!”
月明楼冷笑,“拜托你看明白,我管的不是你,是她!要不是她在你车上,你摔死才好呢!”
庞家树说不出话来,只恶狠狠瞪着月明楼。
月明楼睥睨着庞家树,轻轻转了转手腕,“至于你今晚上是怎么把她带到你车上来的,你又是想带着她干嘛去——这笔账,咱们日后慢慢算。今晚的你实在太废物了,我都懒得揍你。”
他像夜色里的神,冷笑着主宰着瞬间生死的高速世界。
兰溪小心地从副驾驶门溜出去,弓着腰借着车身遮掩,想要从旁边的高速公路护栏爬出去,逃进旁边的树丛里就安全了。
正伸胳膊伸腿去爬护栏呢,身边传来噔噔的脚步声,那个家伙傲慢又懒洋洋地问,“想去哪儿啊?刚刚不是想在车里飞么,怎么这么快就准备着陆了?别介,咱继续飞一会儿呗。”
兰溪就四肢一软,正面直接趴地下。却也顾不得脸上磕疼了,忙仰起脸来冲他笑,“总裁,我飞够了。还是地球上幸福,我决定还是留在地面上了。”
“不行,我还没飞够呢。”他弯腰伸手,面上带着冷意,直接拎起她的腰,将她扛上肩膀,“走,继续飞去。”
兰溪被吓着了,在他肩上就踢蹬起来,“总裁你放我下来。我不飞了,求求你别让我飞了!”
可是月明楼压根儿就不搭理她,直接扛着她到了他的莲花,将她掼到副驾驶上,转身就上了车子。油门像个猛兽般,发出瘆人的巨大轰鸣,名字温婉的车子却像个点了火的火箭似的,轰地一声弹射出去!
他这车原本就是超跑,后来也一定是还动过别的改装的,兰溪坐在车里手攥着车门上的把手,还只觉整个身子都快漂浮起来了。兰溪就尖叫,“这不是赛车道,这是高速公路!你慢点!”
他却面色上沉静如常,甚至还慢条斯理地问她,“你刚刚爬庞家树腿上,还冲他腿中间趴下去——你干什么了?”
“我!”兰溪都惊呆了,“你,你想哪儿去了!你真龌龊!”她刚刚是豁出命去找刹车了,她也是怕他出事好不好!
“你过来。”他就依旧那么冷着脸子慢条斯理地命令。
“昂?”兰溪没敢听明白。
“我说你也爬我这儿来。”他依旧慢条斯理,“把你刚刚给庞家树做的,也给我做一回。你既然都能给他做,凭什么就不能给我做?”
兰溪脸腾地红起来,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滚你妈的!你不要脸!”
“我说我让你过来!”他也怒了,转头过来,双眼仿佛燃起火焰来,脚却再一脚大油门轰下去!
速度又飙起来,兰溪吓得头皮都立起来,“你,你慢点!”
“我叫你过来,听见没有!”他再厉声命令,眸光如火。
“过来就过来!”兰溪咬了牙,只好认怂弯腰爬到他腿上去,还得转头小心顾望着车闸的方向,心说这要是他再玩儿命,她至少还能有个机会自保一下。
却听见头顶传来他的笑。全无之前的疾声厉色,反倒是柔得仿佛窗外洒进来的月色,“趴下来……”
他嗓音沙哑起来,含着分辨不清的情绪,钻进她的耳鼓。
“我——”就算车子里光线很暗,可是她也看得清,他那里已经——妈的,已经高高鼓起来了!
他还让她趴下去,他,他他!
“杜兰溪,你给我过来!”他仿佛忍着笑,却又似乎忍着更灼热的情绪,双手抓紧方向盘,脚就作势朝油门又要踩下去!
“我我我趴!”兰溪真想掐死他算了,可是又怕他再玩儿命,只好朝着他那里趴了下来……
她的面颊与他那里接触的刹那,他忽地嘶吼,脚猛地踩下刹车去——车子带着巨大的惯性向前冲了几十米才停下来,而他一手嚣张按住她的后脑,将她掼在他那早已昂扬到疼痛的地方……
车子停下来,兰溪终于又找到了从容。虽然他还穿着裤子呢,只是隔着裤子将她的头按下来而已,可是那姿势也让她要吐血了啊啊啊。趁着车子停下来,她恨得张口就隔着裤子咬下来!
“啊——”月明楼怪叫,惊得立起身子隔着夜色瞪着她,脸上又是惊吓,却又是——掩不住的欢喜,“你还真咬啊?”
兰溪推开他,回脚踹开车门就奔出车子去。
妈的今晚上真是太让她刺.激了,又是飙车,又是被他这么非礼!
他也推门出来,大步迈过来,就站在路边将她扯进怀里,双手捧着她的面颊,狠狠地吻下来。一点都不温柔,上来直接就是咬住她的嘴唇,强迫她张开嘴来接纳他——她稍不肯,他就一直用牙齿啃着她!
“混蛋,咬疼了!”兰溪颤抖着尖叫。
“你活该!”他就笑,又继续来咬她,“是你先咬我的!咬断了我命根子,你下辈子怎么办?我还拿什么来收拾你!”
兰溪惊得伸手捂住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你再说!”他就笑的越发邪佞,直接按住她的身子,大手便揉住她的乳!“再说一声不听,说啊。你不听,我就直接做给你看!”
“月明楼你是个王八蛋!”兰溪心底的火就都喷发出来,她直接伸脚就去踢他,也不管是不是要害。
月明楼小心防范着她,却一点都没让着她,趁她稍不注意不是一个吻,就是捏住她的屁屁……
兰溪气得大哭出来,“妈的,你气死我了!换个地方,我要掐死你!”
“走啊!”月明楼也呲出犬齿来,伸手扯住兰溪的长发,用了点力拖着她向车子走去——妈的,他今晚也要胀死了。不跟她掐一架,他自己也要死了!
健身房,所有人都走光了,四周空寂无人,只有拳击台上吊着的一盏灯光。
猩红的拳击台,让两个人的血都一下子冲到头顶上来,兰溪就先跳上去,扯过月明楼就打!
月明楼挨了两下,却仗着人高力大,将兰溪迫到角栏去,压着她警告,“打人别打脸,我还得上班呢!除非你不怕我张扬出去,说脸上的伤都是叫你给揍的!”
兰溪咬牙瞪着他,“那你让我打哪儿?”
他就笑了,邪气潋滟,“打我命根子吧,不过要轻柔一点的。”
“滚!”兰溪气死了,用尽力气将他推开,伸脚就去踹他肚子。
月明楼说是要跟兰溪掐,却没真的主动出击,一招一式都只是在防御,或者趁着兰溪失去平衡去掐她一把、摸她一下。兰溪到后来被气到发疯,不去一切向他挠过来的时候,他只是适时伸出长腿去勾住她脚踝,将她给勾倒。
这*的折腾,兰溪的身子早就被汗水湿透。她累极了,却还是不甘心认输。月明楼看出她站立都打颤,便叹了口气,一脚狠的将她直接踹倒在地。他纵身一铺,将她压在身.下,长胳膊长腿都伸直出去,压制住兰溪的四肢。
兰溪还不甘心,用力地反抗,却终究反抗不过他,便颓然地软了下去。却侧过头去不去看他的眼睛,眼泪无声地落下来。打湿了猩红的拳击台,一点一点。
“疯够了吧?”
月明楼看兰溪平静了下来,这才微微抬高身子,在金色的光晕里凝着她的眼睛,“不闹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溪豁出去扭断了脖子,也躲避着他铺天盖地罩来的目光,不肯理他。
“究竟发什么脾气,嗯?”他腾出一只手来捏着她的下巴往回拧,一点都不温柔,“说!”
兰溪死死咬着牙关,却委屈地一直流眼泪——他要她说什么,啊?
——难道真的要告诉他说,是她爸妈已经认准了月老师,两人都警告她,让她不许再三心二意;
——难道真的要告诉他说,她后悔当年主动去招惹了人家月老师,可是现在后悔,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
——难道真的要告诉他说:尹若要离婚了,所以她忽然心里好憋得慌,好——害怕?!
月明楼看兰溪一直一直在流泪,只觉心都快被她的眼泪给揉碎了,便不舍得再对她吼,放柔了声音训她,“不管你心里怎么不痛快了,你也不能去找上庞家树那个畜生。还主动上他的车——你知道不知道,那畜生看你的眼神都他妈是什么样儿了!”
兰溪闭了闭眼睛。她知道今晚上她自己就是故意在发疯呢,她明知道庞家树是个畜生,她也故意跟着他上车。就想着跟那畜生狠狠打一顿,才能将心里的愤懑都发泄出来才好。
“他看我的眼光什么样,跟你什么关系?”
兰溪瞪回去——是不是因为那个人是庞家树,所以他会心疼尹若了。他这么欺负她,刚刚还踹她咬她,都是惩罚她跟尹若的老公在一起,是不是?
“跟我什么关系?”他黑瞳蓦然紧缩,身子向她用力压下来,“你是想提醒我,我们之间发生的关系,次数还不够多,是不是?”
他身子的昂藏,每一块肌肉贲张的轮廓,还有他下边那硕大的昂扬,都刺到她身上,仿佛叫嚣着想要发动攻击!
“滚开,你放开我!”兰溪更怒,身子平明扭动抗拒,尤其想要躲开他那长物的直抵……
“该死的!”
他一声怒吼,大手托住她的臀,将她与他紧紧贴在了一起!“杜兰溪,你想让我死吗?我就算死,也得要够了你再死!”
布料已经无济于事,尽管隔着布料,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巨大的轮廓,甚至还有他激动之下的颤动……兰溪大哭出声,扭着身子徒劳地抵抗,“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你碰我,你跟尹若都在一起过了,我不要你碰我!”
兰溪的哭喊,就像一盆冷水,从高高的山崖上毫不留情地泼下。水珠如冰箭,一颗一颗都刺得人生疼。
他深深喘了一口气,手抚上去,拂开兰溪额发,让她从被泪湿的头发的纠结里挣脱出来。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我那夜醒来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你躲着再也不肯见我,我家里又出了事……所以后来在公司见你来报到,明知道是你,我也不敢掀开你的面具去。其实我不敢掀开的不只是你自己的面具,更有我自己的——我怕在你眼里我变得那么不堪,我怕你会有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也因为你会鄙夷当年的我,所以你才会暗恋我五叔吧?跟我五叔的白衣无染比起来,我真是太过不堪。”他眼中也隐隐含了泪,“我也以为真的能忍住,就那么看着你也就罢了。可是我真的还是忍不住——杜兰溪,看着你为了暗恋我五叔而苦,看着你一步一步想要走近他,我终究还是受不了……”
“杜兰溪,能不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了从前?——我们做.爱吧,好不好?让我进到你的最深处去,让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了你,也许咱们两个就都能放下心来,好不好?”
他说的话很邪恶,可是兰溪这次却没踹他,因为知道他的心是认真的,他说想要跟她做.爱,不是邪念,而是想要寻得身.体的联系,进而创建起心灵上的信任。兰溪流着泪却还是摇头,“天钩你放开我,你再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却吻下来,缠.绵地吻着她的颈侧,拉开她的领口去吻她锁骨中间细致的凹陷。他的唇细细密密,仿佛不肯放过她一寸,全然不在意她此时一身的臭汗。他压着她,不让她拒绝,沙哑地在她耳边呢喃,“叫我,小天。别再叫我总裁,也别叫天钩,叫我——小天。”
小天——兰溪又忍不住想要流泪。这个称呼原本是她先叫起来的,因为当时不知他真实名姓,也不好总是天钩天钩地叫,就叫他小天。后来尹若也听见,就笑了,说这么叫真好听,比天钩好听多了。
尹若说“天钩”起来煞气太重,她说她也要叫他小天。兰溪就从此再也没有那么叫过他,倔强地绝口不提这个称呼,再见了不是当做没看见,实在要说话了也恢复了“天钩”的叫法,要么就是直接“诶、诶”地叫。
于是从那以后,但凡听见尹若再甜甜蜜蜜地叫着“小天小天”,她就只觉心痛如绞。
他缠磨着她,将全身的力道和昂扬都放肆地印在她身上。头顶一盏灯火明明暗暗,就像他的唇软软硬硬的吮.吻。兰溪长长喘了一口气,伸出手指盯住他的额头,“你起来,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我不……”他再压紧她,还向内里钻了一下,“我没压够呢。”
“起来,快点!”兰溪只能冲他瞪眼睛。
他凝着她,扁了扁嘴,便也难得乖乖地起来了。长长舒了口气,扯了扯裤子,这才挨着她坐下来。两人肩并肩,脊背靠在绳栏上,悠悠荡荡。
兰溪清了清嗓子,挣扎着还是说,“今晚上,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今晚上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熟悉的狂怒再度席卷了她的神智,她知道她今晚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比方说活活掐死庞家树,或者带着庞家树一起撞到别的车子上去同归于尽……可是多亏他来了,让她疯够了闹够了哭够了打够了,又变回那个安安静静的杜兰溪去。
他就笑了,邪邪凑过来,“谢谢我——亲你,摸你,还是压你?”
“你!”兰溪的脸腾地红起来,“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啊!”
他就又笑,两只脚在台子上倒来倒去,“我一看见你,就正经不起来,反正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事——这你不能赖我,谁让你那么好看?”
他又说她好看,他又来了她……兰溪只能扶额。
他却转头来又盯着她的身子,“你要是再敢穿职业装玩儿狂野,可别怪我,我非给你都撕碎了不可!”
“我不是故意的!”兰溪吓得捂着身子尖叫起来,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还是这身装扮,“我,嗯,我是下班了直接出来的,没来得及换衣服。”
月明楼情动得难以自持,又不想吓坏了她,只能控制着自己,只捏着她的下巴过来,深深地吻了一下,“你不是故意的,可是我今晚上怎么办?你把我胀死算了……”
兰溪有点不知所措,只能低垂下头去,绞着手指,“总裁,其实你不该跟我说这些话。我们又不是,又不是……”
又不是情侣,又没有正式开始交往。
月明楼却没听兰溪的嘟囔,只向下串了串身子,又扯了扯裤腰,“你啊,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尤其不许去找庞家树,更不许自己一个人去喝酒。”
“凭什么……”兰溪扁嘴。
“日后要是再难受了,你就来找我。我由着你闹,怎么疯都行。喝酒我陪你,掐架我陪你,实在不行你强抱我也行……我保证把你心里的火、身子里的火都给你泄干净了。”他的凤眼黑白分明地望着她,“闹完了就还当回你想当的那个文静的女孩儿去,也省得让别人发现了,你回头醒过来还更后悔。反正我也早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小疯子,你就都跟我使出来就行。”
“呸。”兰溪无言以对,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他说软了心,只能轻轻啐一口。
“我今晚上也,谢谢你。”他伸手扯住她的手,按在掌心里,热热的,“我今晚也不痛快,所以也出去喝酒,才看见庞家树拖着你出来——我是知道我五叔去见过你爸了,听说还相谈甚欢,我就也受不了了。”
“你怎么知道的?”兰溪张大了嘴巴。
月明楼却笑着摇摇头,仿佛不想再说,只扯着她的手,“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可是总归咱们两个都骗不了自己的心。你为我不高兴,我为你吃醋,咱们两个就都这么闹出来,这就已经是所有的答案了。”
“杜兰溪啊,我不管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都会只按着我想要的方式来对你。就算你会反抗,我也会制伏你——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吧?”
“忍了7年了,我不想再忍了。所以我今天将所有的道歉都提前说出来,日后若有冒犯,我绝不会再道歉了。因为那是我——想要对你做的。”
夜色无垠,月明楼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还不肯放开兰溪的手。莲花跑车委屈地在公路上跑着牛车的速度。
天地幽静,月色如银纱飘荡在车窗外,随着车子一路前行。他转头望着她笑,“我就纳闷儿了,你看见我这车,怎么就能忍住,一次都没尖叫?”
兰溪呲牙,不回答他。
这辆莲花,就是当年她第一回看见他赛车的时候开的那辆,她还坐着它下山。彼时这辆车子不是他的,主人另有其人;后来显然是他回到月家之后,有了钱,便将这辆车子给买下来了。
这辆莲花,端的是一个纪念。兰溪第一次见着的时候就微微震动,可是却还是忍住了。只是在心底催眠自己说:他要纪念的,不过是他当年那段追风的少年岁月;他要纪念的,自然不是她。谁让他那晚,在这辆车上问起的,还是尹若!
也所以重新承认了自己是蒲公英那天,他忽然要带着她来洗车,而且险些在那水淋淋的车子上强行要了她……她明白他的意思,更从那时清楚了他这辆跑车真正是要纪念谁,可是她只能继续装傻。
兰溪就故意扁嘴,“莲花太小众了呗。”兰溪扭头去望窗外,尽力不被他看见她唇角的微微挑起,“蜘蛛给我看的那些总裁文,人家总裁开的都是迈马赫、玛莎拉蒂、兰博基尼,没几个开莲花啊。再说这‘莲花’给人一听,多娘们儿啊。”
月明楼果然呲牙,“找揍啊?”
月色银辉倾天而下,照亮车尾的型号名车标:elen。
飞往欧洲的航班,头等舱里静静无声。郑明娥终究是年纪大了,坐久了只觉小腿又冷又麻,渐渐抽起筋来。她转头去望老伴月中天,老头子头上戴着耳机听音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郑明娥无奈,只能自己弯腰伸手去捏着小腿。
可是她血压也不好,这样低着头,不一会儿已经头晕起来。郑明娥难过地将头仰靠回去,只觉心下一片凉。
年纪大了,最希望的就是子孙绕膝。可是小楼那个孙子那样不省心,小五又从小就不习惯在她膝下撒娇。
正难受着,有人走过来,就在她身边单膝跪下来,将她的小腿搁在她自己的腿上,轻轻替她按揉着。郑明娥一惊,连忙睁开眼睛去看,空中小姐高挑秀丽的身影,让她心中一暖。
“这怎么好意思?”郑明娥忙想收回腿来。
那空姐却含笑坚持,“老太太您别见外。我是月总的朋友,月总是特地挑选了我飞的这班航班,就是为了让我能一路方便照顾二老。”
这位空姐,当然就是贺云。
“哦?”郑明娥便一怔,忍不住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贺云。
进入夜航,机舱内的只有暗光的小灯,便越发显得贺云明眸皓齿、高雅秀美。尤其贺云给她按摩小腿的手法,分明不是简单的拿捏,而是看得出是下过一番功夫练习的。郑明娥就不由得多了一份心——那晚小五酒醉归家,曾经隐约与她表露过已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的事情。
郑明娥就不由得笑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贺云登时欣喜,“老太太,晚辈叫贺云。”
“云?”郑明娥倒也点头一笑,“好名字。正所谓云上千帆,倒是正合了你此时的职业。”
贺云听着就越是欢喜,“老太太,您千万别跟晚辈见外。就拿晚辈当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有不舒服的地方,都尽管叫晚辈来。这是月总上飞机前给晚辈千叮咛万嘱咐的。”
月家在欧洲有分公司,只要飞机降落就自然有那边的亲戚和员工来接机,所需要的不过是在飞行途中这一段的照顾。郑明娥含笑点头,看来小五这样地来做这番安排,果然是有深意。
下了飞机,郑明娥知道贺云在法国这边也要休整两天,便邀请贺云来他们的别墅做客。
贺云陪着郑明娥聊了许多,不过话题左右绕不过月明楼去。郑明娥就笑起来,“贺小姐怎么会对小楼这么了解?”
贺云便有些脸红,“也是巧合,我妹妹是月总裁的助理。”
贺云不想太过露出痕迹,便只能拉着兰溪说事儿,唯恐老太太多心了。这位月家老太太,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住的老人家。
郑明娥听见就一挑眉,“哦?这么巧,原来那位杜兰溪杜小姐,竟然是贺小姐你的妹妹。倒真是巧啊……”
公司各部门经理例会,月明楼和月慕白都出席。兰溪陪着月慕白一同与会,坐在月慕白身后。
椭圆形的大办公桌,月明楼和月慕白分坐在收尾,正好隔着椭圆形的长径对望。从兰溪的座位一抬眼,就恰恰能看见月明楼的眼睛。
兰溪就一直尽量低着头,非必要不抬头。
谁让他总是勾着那双妖冶的凤眼,不远不近地向她望过来?瞧见她抬头,那双原本凉薄的眸子,便飘过三春的桃花去……兰溪生怕与她坐在同一角度的月慕白都给看见。
不料会议上的气氛却紧张起来。
是月慕白率先发难,“总裁,这回欧洲版图的规划是总裁亲自做出的,就连法国儒勒集团与德国凯宾斯基集团的合作都是总裁亲赴欧洲面谈了争取回来的——为了这件事的前期筹备,公司内外都消耗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可是总裁怎么会突然改变初衷,就这么贸然决定,暂时搁浅欧洲这条线?”
“就算公司事务,总裁这样的决定必定有自己的缘由——可是总裁也总要给前期筹备所投入的人力和物力做出适当的解释吧?公司的每一项资源,投入了都要看见产出的,总裁这样不声不响就改变了主意,总归需要一个明确的解释。”
各部门经理虽然面子上没敢直接点头,不过目光里的含义却也一目了然。
当初是月明楼力主要加强欧洲的版图拓展,甚至在这一条线上为了跟庞氏争夺,而将其他所有的计划都暂时搁浅,而将公司内外的资源都搁在了这个计划上——公司上下忙碌了这么久,说不用就不用了?这岂不是儿戏?
兰溪坐在月慕白背后,也不由得暗自替月明楼捏了一把汗。
月慕白从前极少亲自出席公司例会,对于公司的具体走向也并不发表直接的意见,可是他今天分明是直接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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