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在赶路,车厢的流苏帘子已经完全拉上,案几上点着一盏明亮的宫灯。
鼻端闻得一阵异香,她睁开眼睛,只见皇帝正坐在床榻边,仔细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坐了起来,皇帝立刻伸手抱住了她:“妙莲,这是你最喜欢的西域贡香……朕给你点上了……”
这种香是西域进贡的一种香料,十分名贵,这种香一着身体,香味浓郁,一月不散,且香味富于刺激,极能助情。
冯丰不知道以前“冯昭仪”是不是很喜欢,反正,这香一如鼻端,只觉得舒适异常,不一会儿,便觉得浑身燥热,又轻飘飘的,满心是炽热的亢奋。
皇帝的头俯了下来:“妙莲,你喜欢不?”
她脑子里忽然一阵清醒,丫的,这香是春药一类的啊——是迷香啊!
武侠小说里,那些采花淫贼用的“五鼓迷魂香”就是这种啊!
她又气又急,皇帝已经笑着侧躺在她身边,轻轻抱住她,然后,吻住了她。
浑身越来越软绵绵的,想抗拒却又变成了期待,她颓然闭上眼睛,嘴唇已经完全被皇帝的大口封住了,接着,她感觉一双大手抚摸上了自己胸部,然后,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一件一件掉在了地上,然后,一个滚烫的身子便压了下来……
皇帝是风月老手,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调动她的情欲,那样的亲吻、抚摸,她胸口一阵郁闷,浑身却如着了火一般,不由得娇喘出声……
在明灯里看下去,身下的女子双颊那样红彤彤的,口里娇喘吁吁。这时,她再也不是那样古怪的暴躁和厌恶的漠然,可是,也绝非自己熟悉的“冯昭仪”的表现。
皇帝不由得停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迷蒙的眼睛。
感觉到一阵奇异的安静,她在他身下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脱身离去。这一挣扎,他心里对她渴望多时的情欲终于彻底爆发,情欲山洪一般将二人彻底淹没了……
两人平息下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尽了。
她闭着眼睛,皇帝的手还覆盖在她的柔软的胸膛,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妙莲,朕好久没有如此轻松了……”
眼前忽然浮现伽叶的身影,想起自己和伽叶在一起的那个彼此都很笨拙的夜晚。迷香所带来的情欲潮水一般褪去,浑身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原本就已经微弱的希望完全变成了可怕的绝望。这卑鄙的暴君,竟然用迷香强暴自己,而自己竟然和这个“万人斩”在他的销魂窟里翻云覆雨。
现在醒了该怎么办?学古人三贞九烈自杀全节?还是当被疯狗咬了一口,伺机寻找机会逃脱?在没有逃脱之前,岂不是要让疯狗一咬再咬?
她拼命挣开他那样暧昧拥抱的手,他却微一用劲,更紧地搂住她。
她将脸扭在一边,鼻端还是萦绕着那该死的西域香的味道。
“妙莲……”
他的手摩娑在她的胸口,令她动弹不得,他的嘴角也是那样邪气的淫荡的笑容:“妙莲,再动,朕又忍不住了……”
他的身子再一次僵硬,身体某一处坚硬那样强烈地抵在她的敏感处,灼热而湿润。
她挣扎不脱,再也不敢动,他却大笑起来,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妙莲,你欠朕很久了,今晚一定要好好补偿朕……”
她想打他一拳,或者辱骂几句,可是,嘴唇已经被他封住,身子已经被他的狂热塞满,而迷香更是让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理智又渐次瓦解,扭动的身子竟然变成了诱惑和迎合,她闭上眼睛,额头的汗水滴在眼睛里,那么咸地又流在脸上……
马车还在平稳地往前驶去,那种异香总算淡了,可是身子还是酸软无力的,也不知是深夜还是凌晨了。
她睁开眼睛,忽见他的脸那么近地杵在眼前,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要如何才能悄悄杀了他?
他却完全无视她的愤怒,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妙莲……”
想起方才的一切,心里又羞愧又愤怒,更有种恶心想呕吐的感觉。她愤怒得挥起一拳就打在他的脸上:“你在这淫窟里强暴过多少女人了?”
他躲闪得快,紧紧捉住她的手,吃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干嘛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气愤得几乎要光脚跳下床去:“昏君,你好无耻,居然用迷香毁我清白……”
他更是吃惊:“冯昭仪,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朕的昭仪,朕怎么无耻了?”
“你这无耻淫贼,居然用迷香害我……”
“这不是迷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香……”
“我不喜欢,我从来都不喜欢。我也不是什么冯昭仪……我要下车,我不去京城,我要回家……”
愤怒和羞愧几乎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挣脱他的手,立刻就要下床去。
她的身子刚离开,他猛一伸手,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抓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他,眼神变得又愤怒又疑惑:“你说什么?你不是冯昭仪?那你是谁?”
“我不是冯昭仪,我不是……我是冯丰……”
他几乎是声色俱厉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冯昭仪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反正我不是冯昭仪……我不是……你放开我,快放开……”
她在他的吼声里痛哭失声,大喊大叫。
他紧紧抱住挣扎得如一只疯鸟一般的她,只见她头发散乱,目露凶光,满腹怨恨地不停抓扯踢打。他又急又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下头,握住了她的左胸,细细看了几眼。然后,他对着明亮的宫灯大大舒了口气,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那是冯昭仪特有的,他宠幸冯昭仪几年,对她身上的特征自然是一目了然!
“妙莲,为什么要赌气胡说八道?朕答应过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一回京城,朕就封你为左昭仪,这是仅次于皇后的封号了……”
“什么左昭仪右昭仪,见鬼去吧,我要回家……”
他见她仍然是那样拼命地挣扎,可是,娇小的身子哪里挣得脱?他叹息一声,忽然低头,亲吻住了她胸前的那颗小小黑痣,然后,含住了那火热的花瓣……
如断翅的鸟儿,挣扎都无法挣扎了,冯丰瘫软在他的怀里,满脸的泪水,只好任他摆布……
“妙莲,你病中朕还听信谗言打你,也难怪你生气。朕向你陪不是。可是,今后再也不许说自己不是妙莲了!记住,不然,朕真的要生气了。”
“你气死最好……”
她的辱骂被他用舌头封住,再也骂不出一个字来……
马车终于停下,这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被皇帝折腾整整两夜,冯丰浑身又酸又疼,脚一着地,双腿几乎软得站不稳。
一乘撵舆已经等候在面前,皇帝搂了她就上了撵舆,在她耳边道:“妙莲,你的昭阳殿,朕一直给你保留着……”
什么昭阳殿,简直是地狱啊!
撵舆将她送到昭阳殿,眼看皇帝离开,冯丰才松了口气。
昭阳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云集,排成两例,叩头行礼,跟冯昭仪病中时的冷宫寥落形成鲜明的对比。
众人中,居然还有以前冷宫时,经常来送饭并向她透露许多八卦消息的小宫女小红。
她向小红点点头,小红又惊又喜,跟在后面的柳儿抢上前来扶住她,“娘娘,终于又回到这里了……”
这陌生的豪华气派又精致的庭院横在眼前,冯丰摇摇头,这次进来了,又何时才能离开?
“娘娘,恭喜哦,皇上这几天又如以前那般宠爱您了,总算熬出头了……”
大家都喜欢八卦,皇帝这些天在他的豪华马车里宠幸病愈的冯昭仪,又隆重地将她接进宫来,经过随侍的宫女太监的渲染,宫里一时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冯丰见柳儿开心的笑脸,又气又急,被皇帝用迷香逼着OOXX了两天,自己失了清白,倒成了被羡慕的对象了,什么世道啊!
她心里郁闷,又说不出口,这皇宫里,总无法申辩说皇帝强暴自己吧?
只好咽下这口闷气,一言不发地进到了这传说中皇宫里最豪奢的昭阳殿。
昭阳殿原本是皇后的寝宫,但是,皇帝以前一直没有册立皇后,因为宠爱冯昭仪,就让她进驻昭阳殿。后来,立了冯妙芝为第一任皇后,但是因为冯昭仪出宫前,他曾亲口许诺要为她留着昭阳殿,所以,便让皇后住进了东宫的椒房。
冯丰也无暇看这豪奢的昭阳殿,进了卧房,倒头就睡,希望睡着了,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冯丰想保持低调寻找机会探探伽叶的消息然后另做打算,可是,却偏偏无法保持低调。回宫的第二天,皇帝就下令册她为左昭仪。历朝的左昭仪有金册无金宝,皇帝特命尚宝司制就金宝,赐给冯昭仪,使她享受同皇后一样的待遇,另外,还给了她一顶豪华甚至超过皇后的钘玺绶带,十二颗猫眼石让绶带华贵得几乎价值连城。同时,皇帝还亲自带来一块雕琢后的玉佩,说是当年的何氏璧,有驱邪镇定的功效。想必是见“冯昭仪”一路反常,怕她鬼附身的缘故吧。
冯丰郁闷之极,干脆将这些猫眼石拆下来,和何氏璧一起装好,准备有机会逃走时,干脆带了好在路上变卖。
冯昭仪早年宠冠六宫,时隔一年,如今重回昭阳殿,声势更是胜过当年,加上太后早已驾崩,嫔妃宫女太监们一衡量,如今皇后是冯妙芝,左昭仪是冯妙莲,两姐妹联手,其他人还有什么办法?于是,纷纷前来恭贺巴结冯昭仪。
冯丰哪里有心思见这干陌生人?一概叫柳儿挡驾或者应付了事,自己整天在屋子里看书或者睡大觉。而且,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冯昭仪”,不愿意陷入和一干嫔妃的争斗里,想干脆封闭在这昭阳殿里不闻不理,有机会就打听下伽叶的消息,没有机会就混着日子再想办法。
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妹妹”——皇后冯妙芝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
本来按照礼仪,她应该去拜见皇后,可是,她想起自己病中冯妙芝那样的鄙夷和不屑,对“冯昭仪”何曾有丝毫姐妹情谊?何况,自己是“姐姐”她是妹妹,妹妹来探望一下刚生病痊愈归来的姐姐总是应该的吧?既然她都端了劳什子的皇后娘娘架子,自己又何必巴巴地赶去看自己的情敌?
她心里暗思,难怪自己后世和柯然不和,原来前生,冯氏姐妹就如此势同水火了!
皇帝巡游回来后新宠冯昭仪,对她是百依百顺,见她还在生闷气,竟然也默许她不去拜见皇后。冯丰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又是更大的烦恼,因为皇帝不知是中邪了还是以前真那么喜欢冯昭仪,反正,“冯昭仪”回宫后,他就再也不去别处了,连续半个月,每晚都留宿在昭阳殿。他早已知道了她的弱点,每当她像疯鸟一般反抗的时候,他就点了那种迷香,让她浑身无力,只好任他为所欲为。
冯丰无法反抗,又不敢而且也不能够真的杀他,只好度日如年一般熬着。
冯丰不去拜见皇后,皇后却坐不住了。
这天是望日,按照祖制,后宫妃嫔每月的朔望都应参拜皇后,六宫的妃嫔都一一来拜见了,可是,冯昭仪却称病没来。
六宫美人一一退去,就连皇帝宠幸的崔美人都从来不敢不来,而冯昭仪居然称病不来!
冯妙芝大怒,这贱人回宫不参拜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还天天都端了架子?以后自己还如何统率后宫?
冯妙芝十分气恼,待一众妃嫔退下后,叫住了自己的心腹宫女:“这些天,皇上都在哪里宿寝?”
宫女小心翼翼道:“回娘娘,皇上自巡游回宫后,每晚都留宿昭阳宫,连崔美人那里都没有去过了……”
冯妙芝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妙芝生性清高孤傲,喜欢作诗填词,写字画画。刚进宫时,就因为相貌出众又顶着“才女”的头衔,令皇帝觉得十分新鲜。加上皇帝本就和她家渊源深厚,一段时间里,她和他的母亲都逝世了,两人有共同的悲伤,对她更是宠幸。
冯妙芝孤高自许,不屑和众妃嫔争宠,生怕担了“醋妒”的恶名,平常总是平和大方的样子,将皇后的本份做得很足。要是皇帝多在中宫留宿了,她倒要提醒皇帝顾全大局,要多临幸其他妃嫔,让皇家子嗣兴旺。如此,她的贤德大获皇帝赞赏,就连曾经冠绝后宫的崔美人也不敢再锋芒太过。
以前,皇帝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让她侍寝,可是冯昭仪一回来,皇帝竟然再也不踏足这华美椒房,日日留宿朝阳殿,竟似渐渐忘记了宫里还有皇后这一号人。
冯妙芝自小就不喜欢姐姐,更看不上她庶出的身份,在家时自己是嫡出小姐,她是偏房庶出;在皇宫,自己是皇后,她不过一个侧妃,通俗地说也就是小妾!无论家里还是皇宫,她都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如今,竟然敢仗了皇帝的宠爱,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在她的印象里,冯妙莲除了喜欢卖弄风骚,简直别无是处。一个昭仪,竟敢靠狐媚手段日日魅惑君王剥夺了其他嫔妃的机会,让后宫不宁!加之冯妙莲居然得到了皇后才配有的金宝,心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她坐下,拿起皇后的授册和权杖,十分气恼,恨恨道:“来人,去传冯昭仪,她还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
宫女立刻道:“娘娘不可,皇上这些日子专宠冯昭仪,天天都在她昭阳宫,若是惹怒了皇上就不好了。而且,她是您的姐姐,别人也会说闲话……”
冯妙芝冷哼一声,“姐姐?她不过冯府一个奴仆而已,又是克死我娘的扫帚星、魅惑皇上的骚狐狸,本宫从来不曾把她当成过姐姐……”
“可是,娘娘,冯昭仪也不是好惹的。您看她是什么手段?生病都出宫了还能这样安然无恙地回来!皇上这些日子圣眷正隆,对她千依百顺……您可要三思……”
她想想厉害关系,既恨冯妙莲夺爱,又怕触怒皇帝,只好忍一口气再说。
这天是清明节,皇帝率众去东郊皇陵祭陵,只剩下一干妃嫔在宫里。
见机会来了,皇后冯妙芝立刻下令六宫妃嫔晋见训话。
冯丰照样称病不去,站在昭阳殿的花房里看在细雨中盛开的蔷薇。
柳儿和小红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两人都穿着十分漂亮的宫装。
回到宫里后,反正也闲着无事,走又走不脱,冯丰想起柳儿跟随自己吃了那么多苦楚,就把皇帝赏赐的衣物首饰转身大量赏赐给柳儿,反正是慷别人的慨,自己也带不走。还有爱八卦的小红,冯丰见她虽然贪婪,但是人机灵活泼,也算跟自己共过患难,便也收在昭阳殿使唤,给予了大量赏赐。
“娘娘,有人来了,是皇后那边的人耶……”
柳儿的声音小小的,有点不安。
冯丰不经意地看去,只见几名宫监快步走来,其中一名手持皇后的金牌,宣召道:“皇后娘娘命冯昭仪立刻去晋见……”
命冯昭仪晋见?
我又不是冯昭仪!
冯丰冷哼一声站着不动,柳儿焦虑地低声道:“娘娘,他拿的是皇后的金牌,您若不听令,只怕会有杖责……”
冯丰一看,果然,另外两名宫监的手里拿了权杖,一副自己不走,就要当场杖责的威势。
“好,我倒要去看看冯妙芝到底想耍什么威风!”
她转身就走,却分不清方向,宫监立刻在前面带路,柳儿和小红等人小跑着跟在了她身边。
走进椒房,花花绿绿地一屋子妃嫔。
冯妙芝端坐在皇后的宝座上,一身非常隆重的皇后朝服,俏脸罩了一层严霜。
冯丰心想,这冯妙芝,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今天要杀鸡吓猴!
真是无聊,为了得到更多OOXX的机会,成百上千的女人不惜大打出手!她心里更加痛骂起了该死的昏君,要不是他,怎会惹出这许多麻烦?!
丫的皇帝什么东西,要知道,21世纪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很快就会有6000万之多的光棍。
那些多吃多占的男人,迟早会被那些愤怒的光棍给宰了!
无数双眼睛都聚集在她身上,几乎所有嫔妃都到齐了,大家都暗暗期待着这场皇后和皇帝最宠爱的冯昭仪之间的较量,而且,她们还是姐妹。
崔美人站在中间最是高兴,皇帝出巡回宫后再没去过她的“柔光殿”,她怕的是皇后姐妹二人联手,自己就再无机会了,可是,她的心腹宫女打探的消息却是姐妹二人完全不和,皇后已经忍冯昭仪很久了,今天就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了。
冯丰随意看看这众一脸小心翼翼,眼底却满满是看好戏的嫔妃,又转眼看向冯妙芝,微喟一声,心想,中国几千年都是这样,男人和男人斗,女人和女人斗,男人和女人斗——斗个没完没了!
而后宫的千百女人就为了一个不咋地的男人斗得你死我活,这又是何苦来着?
冯妙芝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她居然还不下跪,而且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立时气血上涌,厉声喝斥:“冯昭仪,还不向本宫行礼?”
“女子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双亲,我为何要跪你?”
冯妙芝气得浑身发抖,腾地站了起来,双眼冒火:“你没进宫时,这里都很和气,人人都快活,自从你进了宫,搬弄是非,献媚邀宠,大礼时装病不拜。你目无皇后,违反宫规,该当何罪?”
冯丰笑了起来:“哦,你是责怪皇上常留宿昭阳殿?我还不想呢,你若喜欢,就叫他去你那里好了,我求之不得一个人清静呢!”
众妃嫔面面相觑,吓得说不出话来。
“贱人,你敢讥讽本宫没有你的狐媚手段?”
“贱人?有多贱?”冯丰盯着她,“论大小,我是姐姐你是妹妹;论先后,我先入宫,你后入宫。论名份,我是昭仪你是皇后——若不是‘冯昭仪’病了,这‘皇后’的宝座能轮到你么?你还算第三者、重婚呢!我都没计较什么,你还这般跟我斤斤计较。我都躲开你了,可你还摆了皇后架子跟自己的姐姐耍威风,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怎么这样不能容人?”
冯妙芝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道:“这贱人出口不逊,剥掉她的衣服,责二十大板……”
这是后宫的皇家家法,皇后吩咐了就是懿旨,站在一边拿了权杖的宫人听得皇后吩咐,又看看这个皇帝宠幸无比的冯昭仪,一时,竟然谁也不敢动手,生怕这一杖打下去,皇帝回来后,自己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众妃嫔见二人之间爆发,原本看好戏的也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生怕闹得不可收拾,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冯昭仪快向皇后娘娘陪不是,皇后娘娘也息怒,饶了冯昭仪吧……”
冯丰见这众妃嫔虚情假意地求了皇后求自己,心里冷笑一声,只觉得无聊到了极点,转身就走。
如此的公然藐视,冯妙芝气得劈手夺过一名宫监手里的权杖,一棍就向冯丰挥去。
这一棍正扫在肩上,饶是冯妙芝一娇小姐出身,力气不大,但是,如此打来,肩膀也一阵生疼。
冯丰大怒,回身冲过去,用力一拉将权杖夺下,本想一耳光掴过去,但是,见冯妙芝已经吓得呆住,叹息一声,将棍子仍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众妃嫔见冯昭仪飞速离开,皇后捂了脸呆站在那里,一个个吓得跪着久久不敢起身,唯有崔美人反应过来,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
莫名地受了一通气,还挨了重重一棍子,冯丰捂着生疼的肩膀跑回昭阳殿,郁闷得倒头就睡。可是哪里睡得着?忽而想起21世纪自己因为柯然插足被男友抛弃,忽而又想起毫无音讯的伽叶,这寂寥深宫,只怕自己老死也等不到他的音讯了。
柳儿和小红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生怕皇后又派人来责打,一心指望皇帝快点回宫。
第二天午后,冯丰正在翻一本卷集,只见柳儿满脸惊惶地走进来,低声伏在她耳边道:“娘娘,皇后和伽叶大师到了……”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终于有了伽叶的消息了。
她几乎是飞奔出去,心跳得几乎要跃出胸腔。
在昭阳宫的正殿里,皇后一干人和伽叶一行僧人都在。
原来,那天皇后和她发生冲突后,皇后想起老家风水先生暗示冯妙莲是“克星”的话,那些嫔妃探得皇后的旨意,为了讨好皇后,立刻献计献策,说要请高僧驱魔,便派人去请伽叶大师。
在后宫里,巫蛊、鬼附身一类的,一般都会让该嫔妃死无葬身之地。冯昭仪最近举止如此反常,要是给她坐实了任何一条,即便皇帝宠爱,她的废黜也就指日可待了。
所以伽叶获令,立刻择定日子进宫“驱魔”。
“伽叶……国师……”
伽叶双掌合什,波澜不惊:“娘娘……”
他的声音淡淡的,可是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地泄漏了丝丝久违的牵挂的情绪。
冯丰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激动得如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不是只有自己才惦记着他,他也那样牵挂着自己!
“娘娘!”
柳儿伏在她耳边轻轻提醒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冯妙芝疑惑地看着她,冷冷道:“冯昭仪,你好大架子,见了本宫也不拜,莫非真是中邪了?”
冯丰冷笑一声,随便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了。
冯妙芝眼里又要冒出火来,伽叶上前一步:“冯昭仪印堂发黑……”
冯妙芝喜道:“大师,这昭阳宫真有邪气?”
伽叶念念有词地看看四周,“这昭阳殿邪气异常深厚,而且最不利东宫,小心血光之灾……皇后娘娘请回东宫,免得被侵害!”
冯妙芝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生怕“邪气”冲撞了自己。
看她摆驾回宫,冯丰看看已经走到门口的伽叶一行人,心里几乎要笑出声来,心想,伽叶这老实的人也会唬人。
她的脚下有一张纸条,刚好被裙摆遮住,那时伽叶经过时飞速留下的。此时,人群都已散去,她摒退左右,才敢小心翼翼地拾起,原来,竟是一幅十分详细的手绘地图,想必伽叶那些日子的“云游”,一直在为自己打探“回家”的路!
地图上,泾水和渭水之间的那片牧场,被十分清晰地标注出来了!
手里握着地图,如握着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再看一遍,却发现角落一行最细小的字:今夜三更,别离宫后花园见。
心跳得几乎要跃出胸腔,她赶紧将地图贴身藏了,往卧室而去。
三更还早,她已经开始细心装扮,完全忘记了那个时候,伽叶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可是,心里却是雀跃而期待的,激动得如要去约会自己暗恋以久的一个男子。
装扮好,才到傍晚。
柳儿不安地看着她:“娘娘……”
从家庙开始,她就知道冯昭仪和伽叶大师是有点不一般的,毕竟,冯昭仪曾连续两晚彻夜不归逗留在伽叶的禅房。
这可是砍头的大罪啊。
冯丰看柳儿惊惶的样子,眼睛晶亮,眉开眼笑:“柳儿,我今天真是开心,开心极了……你早点歇息,不要管我。”
柳儿不敢再说,退下了。
终于。
三更的残月那样清冷而朦胧地洒在别离宫依旧荒芜却蔓蔓青青的后花园里。
眼睛早已适应了朦胧的月色,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冯丰激动得全身发抖,软底的柔靴悄无声息地向他奔去,距离他不到两尺远的距离时,她才停下!
“伽叶!”
“妙莲!”
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了。可是二人只是那样对立着,这里是森冷的皇宫,不是幽深的禅房。
“妙莲,七天后,宫里有场大的法事,那天晚上,我会设法带你出去,你准备好。”
“嗯。我会准备好的。”
“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寻找那片牧场。本来正想来找你,可是却奉命回宫,有点事情……我是打算随后就来找你的,没想到你已经回宫了……”
“嗯,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伽叶,呵呵。”
两人淡淡的低声而快速地说话。他的声音淡淡的,强掩饰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自从离开冯府家庙后,每一天心里都像有烈火在燃烧,要将心烤得鲜血淋漓。那是一种火山爆发一般的情绪,就连佛祖的脸也无法将它隐匿。每一个午夜梦回时,他再也看不见佛祖,只能看见她的脸,看见她离开时那样哭泣的慌乱的背影!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只是想帮助她离开她不愿意呆的地方而已!她是个软弱的女子,她不识路途,纵然有地图,也没法单独离开,自己一定要帮她到底。
她的声音也是淡淡的,告诉自己,我离开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就不能再惹凡尘情绪让他多添罪孽了,所以,得距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喉头是哽咽的,两人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冯丰才道:“再见,伽叶。”
“再见,妙莲。”
她先走,软底的靴子踩着深夜的露水,像一些冰冷的泪流淌在心上。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安然消失,才掉转头往相反方向而去,心里,像有一块地方在悄然碎裂。
在紧张期待和不安里,三天过去了。
这天冯丰闷头闷脑地睡到傍晚,正要起身,忽然听得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这个瘟神,又回来了!
冯丰赶紧躺下,侧身朝着墙壁,装睡了,根本不愿理睬他。
肩膀被一双手轻轻抓住,那是“小别胜新婚”的急迫,皇帝柔声道:“妙莲,朕回来了……”
冯丰侧了身,依旧背对着他。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此时,她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强烈地希望摆脱他,摆脱那些加诸在身上和心上的蹂躏与羞愧。
那是再见伽叶之后,所给予自己的信心和力量。
皇帝扳过她的身子,几天不见,她依旧是冷冷的模样,而眼里更是不加掩饰的深深的厌恶。
这样的冷漠和厌恶的神色,将他满腔的热切勃发成了积聚多时的怒意,他依旧耐着性子:“妙莲,朕听说你和皇后发生了争执?”
她坐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为这事来责备我的?”
那种毫不妥协的语气,终于磨光了他的耐性,这一刻,他又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了:“你不要仗着朕的宠幸,就在宫里为所欲为!”
“我怎么为所欲为了?”
他的脸沉得要滴出水来:“你马上去给皇后赔礼道歉。你竟敢公然和皇后大打出手,还成何体统?她毕竟是中宫之主……”
冯丰细细看他几眼,忽然笑了起来:“你还真不是昏君!”
他愣住。
“你还一板一眼维护着宫里的礼节和权威。小妾顶撞了正室,小妾就是罪该万死!不错,你坚持了原则,维护正室的利益,这是应该的。可是我决不会向谁赔礼道歉……”
他看着她眼里的决然和悲哀,听得她的声音冷得如冰:“……因为我不是自己愿意做小妾、愿意做可耻的第三者,是你逼我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啪”的一声,一耳光重重地落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立刻流出血来。
他暴怒之下,这一耳光用的力气可以想象,简直比她生病时挨的那一耳光不知重了多少倍。
“你不要以为朕会无底线地纵容你!”
眼前一阵金星乱冒,面颊似火烧一般疼痛。可是,这样的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冯昭仪本来就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新奇时玩弄一下,病了就赶出宫去。如今挑战了他老子天下第一的界限,立刻就是毒打、冷宫的下场或者死路一条。
宠爱——
“宠”这个词就注定了:
比如宠物!
那是人和动物、主人和奴隶之间的从属。
是一种施舍和被施舍之间的关系,需要你摇了尾巴乞求。
而爱是要说爱情或者爱人,并非“宠”!
她躺下,拉了被子彻头彻尾地捂住火辣辣的面颊和嘴角的血迹,眼里涌出泪来,心想,伽叶呢?伽叶真能帮自己逃离这个魔窟吗?
皇帝气恨恨地站在床边,半晌,拉开被子,她的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半边脸颊肿起老高,满脸的泪水,蜷缩着身子抖个不停。
“来人!”
柳儿和小红战战兢兢地上来。
“你们去拿些窖藏的冰块和伤药来!”
冰块和伤药很快拿来,他挥挥手,宫女们鱼贯退下,他叹息一声,坐在床沿,抱起她,亲自拿了冰块给她敷在红肿的面颊上,沉声道:“妙莲,朕以前从来没有打过你。以前,你也并不是这样,你对朕温柔极了,为什么一生病就变成了这样?是责怪朕没让你做皇后么?唉,也都怪朕,以前原本答应过你的,谁知道你生了那场病,加上太后要求立妙芝为皇后,朕以为你们是姐妹,不会有什么矛盾……”
他扶着她的肩膀,手一挨过去,见她身子一缩。拉开她的睡袍,只见她从肩到后背一片红肿,正是皇后用棍子打了尚未完全恢复的。
“……没想到皇后如此不能容你!妙莲,你受委屈了,朕知道你心情难受,是朕负了你。今天,朕原本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可是,见了你这种态度,就忍不住生气……”
他为她敷了一会儿,见她仍旧闭了眼睛一动不动,站起身来,“也罢,你不愿侍寝就算了。你好好休息,朕今晚去柔光殿!”
房门被轻轻带上了,冯丰听得脚步声完全消失,才坐起身来,尽管面颊还是火辣辣的,心里却一阵轻松——要不是这一巴掌,皇帝非留在这里过夜不可!
现在,他去找崔美人侍寝,自己正好可以逃过一劫!
如果能不被他OOXX,即便多挨几巴掌她也忍了。最好他气得再也不要理睬自己才好。她想起伽叶,面颊似乎不那么疼了,蒙了被子,偷偷地笑了一下,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