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魔界小菩萨忽闻有人说:“你打他干吗?就因为他没流泪吗?”——声音不算大,但挺闪亮。众位都怔住了,内厅的诸位……那声音还有点奶声奶气地:“他眼里没流泪,心里流泪哪!谁更伤心啊?”众位迎声望去,竟然是——绿孩儿!!这孩子出生还不到十天啊,会说话啦?还说出蛮道理的话哩!众位带着惊喜朝鹿蓉怀里的绿孩儿围了过去。野象王笑着逗她:“小侄女,你在笑大笨象叔叔呢?”绿孩儿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不笑你,笑谁啊?”众位都哈哈大笑乐开了怀!

野象王更乐:“那你咋知你哥哥心里流泪哩?”绿孩儿:“四叔还好意思问!你修的道行不够哩。”众位更是开怀大笑。鹿蓉更是把她放在椅上,到一边捂着肚子笑去了。野象王好容易笑停口,又凑上前问道:“你说四叔修行不够,但也不记得有多少万年了;你哩,小顽皮鬼!”他也作了个鬼脸,“你才修行了几天啊?”

绿孩儿一扬小手,清亮的小嗓门说:“瞧你说的,别以为我没出生几天,我在我娘肚子修行了几百年了。还问我几天!”众位又乐。野象王更来劲了,也不怕被这小不点儿羞,又问:“你自己也说了,在娘肚子里,也不过是几百年,和我多少万年怎么相比啊?”绿孩儿:“我话还未完呐,我娘修行年份与你大至相当吧,她生我之前,把功力全授与了我,所以她才死的,你还敢小瞧我!”

众位听了又惊又喜,惊得好半晌没了下一句,喜得仿佛看到了罗刹女重生!一个魔界圣婴的诞生!

“你们一个个怎么啦?都这副眼神看着我?当我是小妖怪?”——一个小不点坐在椅中仰头望着众位,众位听了又乐了。弥猴王上前蹲下道:“你不是小妖怪,难道是小菩萨?”绿孩儿:“宇宙三界三本混元一体,天即是地,地即是天;什么妖怪菩萨,都是出于同一本源,菩萨即是妖怪,妖怪即是菩萨,如何我是小妖怪就不是小菩萨?”

众位皆感吃惊。弥猴王瞥了一眼善财童子儿,又问道:“你说菩萨是妖怪,妖怪是菩萨,你哥哥已修得佛门正果,你这不是羞辱他么?他如何肯过你?”

小不点脑子转得特快,几乎不假思索地说:“佛家道: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本是无一物,何须染尘埃?若得正果,哪里还有羞辱这一回事呢?那皆是庸人自扰、自寻的烦恼!”说着还摇头晃脑地。

众魔王听了,乐得拉着手围着小不点直跳舞,边跳还边叫着:“菩萨!妖怪!——妖怪!菩萨!——菩萨!妖怪!——妖怪!菩萨!……”没完没了,没了没完。还是鹿蓉上前抱起了绿孩儿,劝道:“各位叔叔还是不要闹了,妹妹该吃奶了。我已叫小妖们准备了酒席,叔叔们用膳吧?”

众魔王停止了疯闹,狮驼王调侃道:“唉哟,你不是小妖怪吗?妖怪不吃奶,吃肉!喝酒!如何?”绿孩儿:“有何不可?至多把酒加在奶里,一起喝!”狮驼王皱起眉头,假装很认真地说:“唉哟,那是什么味啊?”

绿孩儿:“嗨哟,那就是‘奶酒’的味,没喝过?”狮驼王:“哦——奶酒的味,我倒想尝尝;你姐姐为我准备了酒肉,不知有没有为我准备了奶酒。”鹿蓉羞得满脸通红,抱着绿孩儿急忙走开去了偏厅洞,放下了布帘。众魔王摇头晃脑地齐叫道:“庸人自扰、自寻烦恼!”

接着又听到布帘里传来鹿蓉的声音:“别以为在你娘肚子里修炼了几百年就聪明无比,若说见世面,耍狡猾,你还差得老远呢!”她在教训妹妹哩,“吃奶就吃奶,还说什么吃奶酒!?”“那不难,你先喝醉酒,再喂我吃奶,不就有奶酒吃了嘛?”——绿孩儿很认真地说——惹得众位叔叔笑得滚在地上,连一直静观静听的善财童子也忍不住捂住嘴失声笑了。

“你别吃了!与你叔叔们吃酒去吧!”——听见鹿蓉发怒了。

“我要吃奶……”——绿孩儿哀求小声说。

“找你叔叔要奶吃去!”

“……”

听到鹿蓉发怒,几位叔叔也捂住嘴不敢再大声笑。鹿蓉虽是小辈,但如今也贵为洞主,还是主家哩。

小女妖们端菜捧壶排着队进来,把酒席置好。狮驼王:“善财童子,你也入席吧?”善财童子:“我的饭菜另有准备。”狮驼王:“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一个童子,难道你的修行和普渡众生的成果还比得上罗汉济公?”善财童子还在犹豫,野象王笑道:“你就入乡随俗吧!”善财只得入了席。

席间,气氛还算好,大家都没再谈论佛道魔道,也没谈善财童子回不回普陀山之事。其实,众魔王原本寄望回家吊丧的善财童子作为魔界的后生一辈,能带领众魔重振魔界雄风,但方才其妹绿孩儿抢足了风头——以其资质悟性,竟胜于善财童子当年——令众魔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一个魔界圣女的诞生!

酒宴过后,善财童子起身要告别。众魔王起身走出洞外相送,走到洞口,狮驼王小声对善财童子说:“就算佛门慈悲,仍与我魔界不两立,斩妖除魔还是大任。关于你妹妹,你回去少提;否则……”

善财童子听了沉默不语,行礼后踏云而去。野象王:“三哥,他这算答应你了么?”狮驼王:“他们胆敢侵犯火云洞,我就用尽神功,舍了这老命一博,追随嫂子去也罢了,最多我败他也重伤,让他们不得好过!”鹏魔王:“我看他回去不会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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