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近前来,说道:“老爷,后日是徐大夫家女儿满月,请您过去一叙。”
薛阳放下手里的笔,问道:“连个帖子都没有,就派人过来带句话?你倒是愿意给他捎!”
富贵嘿嘿笑了下:“您跟徐大夫相交甚深,何用这些虚礼?他也是对您不见外,若是旁的人还得客气两下。”
薛阳瞪他一眼:“净替徐阳天这家伙说话,你到底是谁的管家?”
富贵笑嘻嘻地上前将账本放下,准备出去,薛阳忽然叫住他:“那个,”
富贵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吩咐,结果薛阳默了默,却说:“后日送李沐芷也去一趟徐宅。”
富贵原本想应着,思虑片刻,凡事跟李沐芷沾边,薛阳都阴晴不定,他小心翼翼劝道:“老爷,虽说李姑娘是您的人,但毕竟不是正室,这场场合,带她过去,会不会让她和咱们薛宅都遭他人蜚语?”
薛阳捡过账本,打开来,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说的我知道,所以让你晚些时候送她过去,等她歇了晌午,傍晚前走一趟就行,也不用去见旁人,就见见徐夫人,我会跟徐阳天打声招呼。”
富贵点头应下,转身下去。
不知道薛阳此意是抬举李沐芷,还是说有旁的意思,富贵思前想后,总觉得说不出的怪。
薛阳捏着账本的手半天都没能翻页。
虽然李沐芷为了她母亲和幼弟,看起来老实了很多,但身体是她自己的,若是她存了心思为难肚子里的孩子,外人也没办法。
若是她能真心爱护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比他用强硬办法要好。
徐夫人的孩子刚出满月,她去了,经徐夫人劝解几句,再看见可爱的孩子,动了慈悲之心,能够改变心意是最好。
薛阳是快到晌午的时候去的徐宅赴宴,一帮男人喝得酩酊大醉,被邀请人的正室妻子也过去了几个,纷纷去看望徐夫人和孩子,好不热闹。
李沐芷睡醒,就被富贵接了出去。
她之前就得知此事,并没有什么反应,能够出门一趟也是好的,总比天天被人看管着好。
任由翠云为她换装束发,崔婶也跟在后面,一行四人前往徐宅。
翠云担心,李沐芷这种没名没分的身份,去了徐宅会遭冷眼,不明白为何薛阳非让李沐芷过去,若是想给她做脸,直接抬名分不就行了?
好在徐夫人待李沐芷很是和气,两人简单说着话,翠云从旁瞧着,稍稍安心。
已经待了大半天的客,徐夫人有些乏了,晌午想要歇着又忙着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没落个消停,李沐芷见她面有倦色,便起身道:“徐夫人,您受累了,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了。”
说着将自己为孩子准备的礼物掏出,是一整套的黄金首饰,一打眼就知价值不菲,徐夫人乍见,很是吃了一惊,待要推辞,李沐芷却上前将东西放在孩子身旁,看着此时睡着的婴儿,睡颜是这般恬淡可爱,她敛了下心神,抬头真切说道:“我没别的能耐,这点东西是我心意,万望夫人收下。”
徐夫人忽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跟李姑娘说会子话。”
李沐芷有些奇怪望着她,本来准备离开,又被她拉着手,坐在了床边。
“你面色瞧着奇差,既来了,也不差这半会儿了,来,我为你诊下脉,”
李沐芷手一抖,就要向身后缩去,徐夫人素日文雅,却忽地探手一把扣住她手腕,不容置喙道:“你若还想要这副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就老实点别动。”
李沐芷一怔,徐夫人已经快速地搭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沐芷盯着徐夫人的女儿呆呆地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夫人收回手,叹道:“你还这般年轻,是想要做什么?即便不珍爱腹中的孩子,难道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吗?”
李沐芷满是讶异看着她。
自打她有了身孕,所有的人都在劝她,哪怕不爱惜自己也要顾念腹中孩子,鲜少听闻这种话。
“你本就身子弱,不宜受孕,此番既有了身孕,怎地这般不知轻重,任由身子糟蹋成这个样子?初时我以为,是薛阳待你不好,但我听阳天说过,薛阳专门拨了个婆子,照看你饮食,刚才翠云身旁那个就是吧?”
李沐芷点点头。
徐夫人叹气:“既已有人用心照料,你到底是怎么弄的?”
李沐芷木木的,不出声。
孩子嘤嘤了一声,徐夫人急忙去看,李沐芷视线也随着母女移动,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徐夫人哄好女儿后,满是担忧地看着她:“薛阳今日让你过来,想必你也知道他是何意图,哪怕他不愿意给你真正的名分,却也想留下你腹中孩子,他年纪不小了,膝下空空,你若是能平安诞下孩子,他就是薛家的第一个孩子,纵使你无法成为薛宅的正室,也定亏待不了你,这其中关节,你想不明白吗?”
李沐芷沉默良久,才道:“徐夫人,一直以来你都真心希望我好,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徐夫人听闻此言,心下确实一惊,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问一下,我如今的身体,孩子会怎样?”
徐夫人理会错她的意思,虽有些担忧却还是宽慰她说道:“你现在太虚弱了,若是从现在开始安心保胎,准时喝药,注意饮食,撑到足月应有六七成把握。”
“这样才只有六七成?”李沐芷问道。
徐夫人忙安抚道:“医家不能说满话,我只说有六七成,但你若转了性子,好生的,拼上阳天一身的医术,哪怕早产,也应当可为他的友人保下这第一个孩子。”
李沐芷跟她确认,问道:“也就是说,其实我腹中这个孩子,想要活下来万分艰难是吗?”
徐夫人怕她多想,待要安慰了两句,李沐芷却笑着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话说完,她却落下泪来。
徐夫人忙劝道:“你万万不可自苦,若是终日这般忧思多虑,身子会吃不消的。”
李沐芷拭去眼泪,再无旁的话。
两人又坐了会儿,孩子醒了,李沐芷便起身告辞。
翠云和崔婶见她脸色奇差,比来时更甚,吓得不轻,寸步不离前后照料着,扶着李沐芷上了马车,便赶紧往回赶。
途径柳树巷子处,却路遇拥堵。
富贵亲自下车问道怎么回事,路人说道:“前面撑衣服的杆子断了,砸倒了人家卖菜的摊子,正闹着呢。”
李沐芷原本呆滞的目光在听到车外人说话的时候,瞬间有了神采。
是尤景松!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