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巷口里,赵秦被几个男人围了起来。
他摊开双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空中的弯月几乎没有光亮,赵秦不耐烦地抱起双臂来,直驱赶着他们:“不是告诉你们了吗?三日内不许来找我。”
男人们呵呵直冷笑:“不找你?赶紧把银钱给我们,消息已经散出去了,可宝姑娘已经撞见我们了,她是知道我们根底的,要是她追究起来哪个能好得了?我们不干了,你要是不给银钱,可也别怪我们不客气,抖落你出去!”
赵秦抿唇:“银钱给你们可以,但是你们还得帮我做件事才成。”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包银钱来,提在了手中。
几人面面相觑,正是犹豫,背后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来,也不知道是谁推了其中一人差点撞在赵秦的身上,紧接着,他手里的钱袋被人抢走了去。
众人皆惊,只听啪的一声,背后人在掌心一掂钱袋,冷笑出声:“捉贼捉赃,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们还如何抵赖!”
光只听见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是谁,几个人吓得惊慌失措撒腿就跑,赵秦也是下意识抱头,钻了空档就往出走,他料定林宝铮会去抓那些人,却不想被她一把揪住脖领按在了地上。
挣扎之间,少女反剪他双手,膝头就抵在他的背后。
她并不着急去捉其他几个地痞混混,只是扬起声来,飞快说道:“赵长青,刘大勇,牛二,三力,你们以为你们现在跑了,我就抓不到你们了吗?”
四人本来就没跑远,此时见她果然全都认了出来,听见她一一道出名姓来,都站在暗处里悄悄窥探着。他们没有往一个方向走,故意等着她发难,到时候她必定顾忌不到所有人,侥幸自己可以逃脱。
可林宝铮拿了自己的帕子塞了赵秦的口中,又拿了怀中绳索,仔细将赵秦背后两手两脚捆在了一起。她也不着急,坐在他的背后开始系鞋带,整理自己衣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长青你家多姑娘的病好些了吗?我娘给她配的药吃着可还好?那可是独家秘方哟!还有牛二,你老娘今天早上还托我给她带一个棒槌,她说你最近不赌钱了很高兴!三力和大勇就更不用说了吧,你们俩是邻居,一个媳妇跑了几次一个是说了好几次媳妇,反正现在你们家里有婆娘了,所以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吧!”
她就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样,然后呵呵地笑,又厉声道:“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不回来,后果自负!”
小姑娘的话犹如惊雷,都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就像她娘说的一样,所有的坏人也并不是纯粹的坏人,从一开始接触这些人就知道,他们也是人,也有自己在意的东西。赵秦趴在地上,呜呜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林宝铮拍了他后脑一下:“一!”
她做事向来说一不二,不等二字说出来,男人们纷纷走了回来。
刘大勇嘻嘻直笑:“给宝姑娘问好了,还没谢过宝姑娘呢,现在我媳妇才有了身子,还是千万万千别去她面前胡说八道啊!”
牛二也是抿着唇乐:“就是,宝姑娘就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闲谈,闲谈要是也犯法的话那老百姓你抓得过来吗?你说是不是赵大哥!”
他口中的赵长青一直沉着脸,之前他混了多年,家里也难。
可开始难也能过,后来他家婆娘一连生了三个都没保住,到了第四胎是个姑娘,想要多带几个好活的来,起名叫多姐,可是精心养了几个月,这孩子又差点夭折。还是宝儿求了朝宁去给看了次,给了不少密药,现在养的不错的了。
不过当时他并未在家,不知道是谁给看的,就知道是宝儿给拿的药。
他再混蛋,这闺女也是他的命根子一样。
此时看着小姑娘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第一次觉得自惭形秽,张口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例如说如果知道是李大夫给孩子看的病也不能干这种事什么的,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拍着良心说,他曾经也想过谁给孩子看的病,也答应过家里娘子说过不敢缺德的事了,给孩子积福。
想了片刻,他也只能哀求地看着她,用商量的口气问她:“明儿我们哥几个去给李大夫澄清下,行不?”
宝儿站起身来,揉着自己手腕,呵呵地笑:“澄清?流言蜚语是你们这么轻易就能澄清的吗?放心,光说闲话定不了你们的罪,我的目的也不是定你们的罪,今天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四个一起上,我打得过你们,今天就就跟我走,谁叫你们干的实话实说就行。如果打不过就当没见过你们,如何?”
赵长青没有说话,后面的三力直推了他往前:“那宝姑娘可要手下留情啊!”
说着冲着她就扑了过来,宝儿丝毫不慌,她看见赵长青没有动就站在一边看着,上前来的三个男人从前就是手下败将,如今又都是心不在肝上,如何能打得过她。
林宝铮一手一个,很快就抽了一人腰带,给三个人都捆了一起。
赵长青扑腾跪了下来,她只怕他以后在京中不好做人,也给他捆了,然后到赵秦面前提起了他来。宝儿手后拽着一串,手里也牵了一个,往府衙的大门来了。
大鼓当前,到了晚上,青天老爷恐怕也已经不在了。
林宝铮将五个人推搡在旁,伸手摘下鼓槌,沉了口气,咣咣敲起大鼓来!
咣咣咣!
咣咣咣!
咣咣咣!
赵秦出门未归,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觉,鼓声一起,府衙的大门顿时开了。
小赵大人端坐在堂上,平时相熟的差役,包括贾明在内许多都在,也就是说晚上巡街的人,此时未走。林宝铮推着几个男人也坦然走了进来,大门一关,两边立喝。
贾明都不忍再看,直对着她使眼色。
大门一关,林宝铮也笔直跪下:“赵大人,我有冤屈,我李家有冤屈。”
她口中的赵大人,平时对她也不远不近的赵青天,此时冷漠地看着她,惊堂木一响,声音更是凉薄:“林宝铮,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大闹堂前,意欲何为?”
少女伸手拿出赵秦口中的帕子,揪着他的领口扬声说道:“大人,我知赵小姐与您是表亲,现如今她清誉也受诋毁,分明是有人栽赃我李家栽赃我娘,此事并非小事,还请大人查个明白,还我娘和赵小姐一片清净。赵秦和这些人都做了什么事情,抑或赵家人可有知情,我想知道,赵大人在此,可否还是青天。”
堂上人目光灼灼,却只盯着她:“你身穿差服,却无差心,头戴差帽,却无差魂,口口声声叫着本官大人,可却目无王法,大闹府衙,来人,先行给林宝铮拿下!”
两旁人一动,林宝铮便是站了起来。
堂上人是不可能给她一个什么真相的,她当着众人的面,摘下了帽子,伸手扔在了脚下:“的确,如果大人若是青天,那我真是不懂何为黑白对错了,就像大人说的那样,大人身穿官服,却无官心,头戴官帽,却无官魂!既然这样,我还当什么差?想要拿下我,就过来试试,你们试试。”
赵秦在旁冷笑,一边捆在一起的几个痞子也是一脸惊慌,尤其赵长青,看着她心急如焚。
可林宝铮却是一点不急,冲上来的衙役有的是真的不忍心,有的是真打不过,她在大堂之上,也有施展拳脚的地方,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伸手夺下衙役手中的长棍,舞得可是虎虎生威。
一时间,‘赵青天’脸色顿变。
林宝铮此时已然恼极,怒极,仗着自己力气大,可是人人不得近前。
她也是挥起了长棍打红了眼,上来一个打翻一个,上来两个打倒一双,赵秦先还讥笑地在旁偷着乐,不小心将他踹倒之后,他再不敢笑,跪行了两步,只让人先给他解开。
可惜却无人能顾及到他,少女憋着的这口气可算出来了,手上发力,片刻就见了汗。
她的目光落在堂前的青天脸上,横扫衙役全都打了腿上,这就奔着故作镇定的赵大人走了去,哀嚎声不绝于耳,林宝铮目不转睛,脚步不快,盯着男人直皱着眉头:“为官不清,何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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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已开始抖了,本来是想拿下林宝铮将此事倒打一耙压下去的,结果没想到她一心向官,却不服这样管教,现在就算林宝铮豁出去了,殴打朝廷命官日后必当可以定罪,但是眼下他也丢不起这个脸。作为官员的最后一点尊严使得他动弹不得,一时间只看着她步步逼近,出了一身冷汗,却是无计可施。
正是这时,大门外咣当一声被人强硬踹开,少年乘风而来,却是犹如救命稻草一样。
夜间的凉风一吹,林宝铮也清醒了些许,她的脚边,是她才刚打红了眼,扫倒的一片衙役,她的面前,再无能也是朝中官员。她缓步顿足,刚要回头,来人大步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扯了身后去。
顾莲池一身锦衣,是气度非凡,宝儿怔住,一抬眸更是抿住了唇,不由又低下头来。
在前面看顾莲池可谓还是从容淡定,刚才一拉一拽时他手心都是汗,站在他的背后也能看见他稍微松动的领口处汗已湿透,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焦急,还出了这么一身的汗,隐隐地觉得他是为自己而来。
她手腕上的手修长秀美,人的声音竟然也这版好听:“舍妹不懂事,自有父兄管教,小孩子家家的能什么事致使赵大人兴师动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