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10

刘鸿渐与王承恩到达乾清宫时,皇城仍处于戒严状态,大殿四周也是侍卫林立。

一番客套之后,崇祯直奔主题,询问如何处置当下的情况,现在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情势堪比闯军围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吏部尚书郑三俊提议应先就京中要职安排合适人员,不至于朝廷大事无人应对,而户部尚书则建议先想办法稳定军心。

京营之中也有因贪腐被抓捕的,若不是王承恩与李怀忠以威望压着,现在的情况只怕更糟。

而刑部的孟兆祥则以为应该先提审要犯,刑部大牢里的诸位大臣个个都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有罪,要求面见皇上,为官多年,他也担心有个别大臣被冤枉,这太得罪人了。

刘鸿渐看向崇祯,发现崇祯也在看着他,崇祯现在很信任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所有的大臣都欺骗他、背叛他,只有眼前的这个出身低微的臣子,临危受命,没有让他失望。

所有的问题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安抚京营用什么安抚?银子啊!给这些苦哈哈的大兵们发银子,一边是前途未卜的谋反,一边是给钱给官还是正统的皇帝,谁还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至于昨夜幸免于难的大臣们,刘鸿渐劝他们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手里有兵,一些文臣还能翻得了天?后世某位爷爷不是说了吗,枪杆子里出政权!

清者自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大多是手里不干净的漏网之鱼,先抓了再说!

既然是钱的问题,那么就好办了,大牢里那些大臣不是喊冤吗?那就先去查一查他们家底?如果真的是两袖清风,一贫如洗,那么再去重审好了。

现在这档口,那有空一个一个去审案子呀!

反正刘鸿渐是不信那些老头的鬼扯,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老子只拿银子说事儿,老子才不信这些鸟人家里没钱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郑三俊和倪元璐也傻了眼,敢情眼前这小子就是把那些个大臣当成钱袋子了?钱钱钱,怎么这小子眼里全是钱?真是有辱圣人教诲呀!

孟兆祥对刘鸿渐的说辞也是不置可否,刘鸿渐的发迹可以说是他一手造就的,现在他看不透眼前这小子了。

崇祯大帝见其他三人都沉默不语,明白到他下命令的时候了,既然缺钱那就搞呗?反正这骂名是背定了,只要能守住祖宗这份基业,面子?去他娘的吧!

“安国伯,朕命你为京畿(ji)督师,掌管京畿全部兵马,全权负责犯臣后续事务,出任何事情,朕负责!”

督师是明朝时期除了皇帝外权力最大的官员,此职位并非明朝的官职,是皇帝对于臣子最大的信任,意思是放手去干,出了事有朕给你兜着。

崇祯上一次给出这个官职是蓟辽督师袁崇焕,可是,他死了。

对于崇祯给出的香饽饽,刘鸿渐并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兴奋异常,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个好听的名字罢了,你又不给加工钱,还要干这遭文人辱骂的差事,真是岂有此理,命苦呀!

“微臣谢皇上恩典,但是微臣有话在先,干完这一票,哦不对,等此事过去,还请皇上收回这个官儿,微臣这人好吃懒做,淡泊名利,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在家陪老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然刘鸿渐在这朝廷里就像个异类,他自己也是真的不想和这些读书人掺和到一起,跟这些人斗心眼,还不如让他领兵去与野猪皮决战三百回合,突突突突。

见鬼!又来?又是淡泊名利?郑三俊撇了撇胡子,跟对面倪元璐对了个眼神,骗鬼去吧!

可崇祯就吃这一套,从一开始,眼前这个年轻人两次拯救大明于水火时,就曾拒绝过他的赏赐,现在,放着这么重要的官位不要,不贪功,不爱权。

这样的臣子简直让崇祯喜欢的不得了,果然是个淡泊名利的好臣子呀!

至于以后你当不当官,还不是朕说了算?崇祯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一口答应没问题,让他马上去处理外面的烂摊子,要快!

刘鸿渐看着崇祯仿佛一拳头打在了空气包上,心中有些憋闷,但为了不受人诟病,抄家事项还是要求户部派遣官员前去监督,崇祯虽不甚在意,但还是满足了刘鸿渐这看似不是要求的要求。

从皇城出来,刘鸿渐直接快马赶赴锦衣卫指挥衙门,所有的锦衣卫分成若干组,分别由梁阳指派的百户官带领,派往各个罪臣的府邸。

府邸的所有闲杂人等都已被遣散或者关进大牢,抄家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几乎所有名单上的大臣家里都抄出来远超其职位的银子。

而三品以上的所谓重臣,几乎每个家里都搜出来数十万两白银,这还不算家中抄出的各种珍贵的金银首饰、玉器、翡翠等等。

但唯一出了意外的是礼部右侍郎魏藻德,刘鸿渐知道这厮是个巨贪,专门跑到魏家主持抄家工作,可是翻遍了所有的房屋,愣是只找到了一千多两银子。

虽然魏家祖宅里陈列的书画、瓷器看起来也不是凡品,但刘鸿渐绝不相信魏藻德屁股这么干净。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无耻之徒、窃国之贼打入地狱。

刘鸿渐一边派锦衣卫掌刑千户许霸前去提审魏藻德,指示他不惜一切手段一定要撬出银子藏在什么地方,一边提领所有锦衣卫缇骑,去找搞头、锄头,挖地三尺也要挖出银子来。

让刘鸿渐始料未及的是,宝藏确实藏在底下,但是却没在魏家祖宅。

许霸年约四十,有着丰富的拷问经验,为了赢得刘鸿渐的赏识,他一路上都在反复琢磨当年锦衣卫刑讯的看家本事,什么刷洗、油煎、灌毒药、弹琵琶。

结果许霸还是失算了,他没料到魏藻德这么没胆气,刚把家伙事拿出来,一个招数还没用,魏藻德直接瘫软在地,报出了埋银地点。

这搞的暴躁的许霸颇为窝火,妈的,这么没有骨气,老子想了一路白折腾了?那怎么行,来人,给他弹琵琶!

得知藏银地点的刘鸿渐,从魏家的茅厕下面挖出来一条地道,这条地道有三十米长,一直通到隔壁的张家,也是让刘鸿渐暗叹魏藻德的狡猾。

我曹真的是牛逼到爆了真的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何欢笑了笑。'

王承恩嘴角瞥了瞥也是不忍直视常在茅厕中也是牛逼的。'

白胡子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在游荡世界;何欢也没有什么好要求的直接同意了。

魏家的家底颇为丰厚,只是白银都有一百一十万两,黄金二十二万两,锦衣卫的车箱不够用,刘鸿渐一声令下从所有京城民居、商铺,只要是家里有能托运东西的家伙事,全部征用。

从魏家拉出金银十几车、玉器、首饰二十几车、名贵的翡翠、书画、瓷器不计其数,天道轮回,终有报应!

与魏家相媲美的还有东阁大学士、吏部右侍郎李建泰,这也是吏部尚书郑三俊手下,唯一的一个大老虎,也是唯一只妻妾就多达五十之数的牛人。

其家里白银同样抄出来一百零五万两,黄金十七万两,珍贵玉器、翡翠、珍珠玛瑙无可计数,后来得知消息的郑三俊,捶足顿胸,向着崇祯疯狂磕头,以示御下不严。

抄家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傍晚,六千锦衣卫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京城几乎所有的拖车、木头箱子,最后甚至连独轮车都整了出来。

所有的赃物从犯官家里拉出,直接运进户部仓库,从东长安街,到西长安街,各种车子排成一排排的长队,从头望不到尾。

郑三俊和崇祯在户部检阅查收,崇祯眉头紧皱,郑三俊呜呼哀哉,朝廷半数官员腐败至此,亏的他还天天吃着不放油水、不沾荤腥的青菜,穿着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皇袍。

他的皇后,多年来一直默默支持他的周皇后,他们整个一大家子,一个月的花销甚至顶不上这些贪官的一次海天盛宴。

然是是非非终有报,现在他再也不是瞎子,不是聋子了,他有银子了,有锦衣卫、有京营,有一个在他看来天纵奇才的刘鸿渐。

本来空空如也的户部仓库,在一天之内被塞的满满当当,没有办法,剩下的车队直入皇城,崇祯大帝的内帑从此不再缺钱。

深夜,抄家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两日夜未眠的刘鸿渐眼睛通红,同样被白花花的银子闪了一天的户部尚书郑三俊也坚持不住。

但经常通宵熬夜批阅奏折的崇祯大帝,却像一个永不知疲倦的永动机般屹立在户部大门,大明,有钱了!

刘鸿渐调来京营一整个千户所驻扎在户部,京营士兵由京营副提督李怀忠亲自坐镇,这个明朝的死忠、守护者,正襟危坐于户部大堂,让刘鸿渐颇为放心的回家了。

回了家刘鸿渐急忙去房中查看爱妻孙秀秀的伤势,经过两天的调养,伤口已经结痂,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了,双眼通红的刘鸿渐终于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朝,刘鸿渐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穿上华贵的四爪蟒袍,玉带束身,腰配绣春刀,直奔皇极殿。

皇极殿早已被太监们打扫的干干净净,所有的血迹被宫女们擦了又擦,洗了又洗,仿佛所有的污秽也随之而去。

少了一半的大臣们按照次序步入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宫殿,熟悉是因为多少年来,几乎每日里他们都要在这里坐班奏事,陌生的是如今物是人非。

曾经谈笑风生的同僚如今已不在,就连宝座上的崇祯大帝,都让他们感到格外陌生,他们,现在看不透这个曾经喜怒形于色的皇上了。

王二喜高呼群臣有事启奏,但大臣们唯唯诺诺不发一言。

这似乎早在崇祯大帝的预料之中,沉默了片刻,位于后排的刘鸿渐上前一步。

“臣有事奏,经过臣昨日一整天的清算,诏狱所有关押犯官的家产,共抄出白银三千五百万两,黄金三百二十万两,珍珠玛瑙四十七车,翡翠玉器五十三车,由于瓷器、书画等不好计数,事出仓促,未得细查,所有赃物均已上缴户部,请皇上明示!”

所有还在皇极殿站着的幸免之臣集体语塞,他们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曾经跟他们一样一身寒酸官服、连个娇子都舍不得乘坐的同僚,竟然如此富有。

妈了巴子,都被他们忽悠了!只有俺们才是真的穷啊!可恶!

刘鸿渐声音平静,表情也不甚悲喜,这些东西早已在他意料之中,甚至他感觉还是有点少,记忆里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后,应该至少抄出来七千万两白银才对。

可如今算上黄金,也还差着不少呢,但究竟剩余的银两在哪里呢?

刘鸿渐摇了摇脑袋,决定暂时不管此事了,大明现在已经不缺钱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希望崇祯能体恤他的辛劳,多少赏点钱花花。

崇祯自然早已知道这个数字,事实上崇祯昨夜一晚上都没睡好,大明有钱了,可这些贪官如何处理,这些京官的钱从哪里来?都有哪些地方官员牵扯此事?

这些都有待考察,一国之君,看起来威风八面,可实际上呢,普通人甚至朝野的大臣们,还可分国事、家事、天下事,对于崇祯大帝来说,所有的事都是他的事。

于是在这个彻夜难眠的夜晚,崇祯命人笔墨伺候,斟酌良久,写下了三封御旨。

刘鸿渐奏完事便起身回班,只留下少了一半的或是面面相觑、或是义愤填膺、或是诚惶诚恐的大臣徒自懊恼。

崇祯示摆摆手示意身后的王承恩上前,王承恩手持第一封御旨,示意众臣禁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虽凉德,然继位十又七年,不敢怠慢群臣,事事依之,处处让之,然今查没在京贪腐官员三百又十八人,贪银三千余万,珍宝无数,朕洞心骇耳,伤心疾首,夜不能眠。

天下疲敝、子民饿殍,以万民之财,富几数之贪官,以忘民之心,报朕之托付,朕心甚痛,不除之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之不足以泄军殇。

兹命安国伯刘鸿渐为监斩官,四月十八日,西市街口,三百一十八人及其三族之内皆数处斩,九族之内赐奴籍,皆流放广西、琼州,万世不得为官,以告天下。”

谕旨宣读完毕,百官为之一滞,三族皆斩,九族皆为奴籍,万世不得为官,广西毒虫遍布、琼州更是暴雨、酷暑、土匪、海盗盛行,皆为蛮荒之地。

也许流放于此,还不如一死了之来的痛快。

而站在武勋末尾的刘鸿渐呢,此事牙关紧咬,脸上MMP,心中更是一万只羊驼奔腾不止,还有完没完,怎么又是我?

崇祯的第二道圣旨直接大笔一挥给京营残存的近两万人马拨银四十万两,除却二十万两全部发放给那些苦守的士兵,剩于的全部用于给京营补充兵器、火器、军服、粮草。

旨意里还提到近期将扩充京营,京营满编时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有士兵十六万,经历了瘟疫、战火洗礼,能幸存下来的都是身强体壮、见过血的。

但毕竟还是太少了,现在朝廷有了钱,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二十万两银子对于仅剩的两万京营士兵来说是一笔巨款,得知消息的京营官兵欢声雷动山呼万岁,本来还诚惶诚恐的大头兵们差点就喜大普奔了,都嚷嚷着回了家要给孩子买这买那。

而六千锦衣卫此次出力良多,并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锦衣卫的能干,崇祯更是丝毫不吝啬的也拨了二十万两银子。

京营和锦衣卫是目前崇祯最为重要的力量,一个负责守卫京城,一个负责稽查百官,一个主外是为屠刀,一个主内是为耳目。

六部主官半数被捕,为了抚慰受了惊吓的官员,崇祯的第三道圣旨,把现存的各部官员都升了一级,侍郎提了尚书,郎中提了侍郎。

此次抓捕,吏部主要官员尚书、侍郎全军覆没,崇祯与吏部商议良久,只是暂定了礼部的两个侍郎,而礼部尚书的人选一直悬而未决。

最后刘鸿渐提了李邦华的名字,崇祯与郑三俊集体沉默了。

李邦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特别是整顿军政,据说早在天启年间,就曾暂露头角,京营一直有占役、虚报的弊端。

占役就是士兵为诸将服徭役,一个千户中这样的士兵就有四五百人,并且还有卖闲、包操的弊端。

虚冒就是部队没有这么个人,但诸将为了领这份厚饷,以自己家的仆人来冒充京营中的壮丁。

李邦华奉天启命整顿京营,对各营士兵都亲自加以考试,不是年轻力强的一概不录用,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什么空饷、占役、卖闲包操全部搞定。

当然他也是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把在京官员得罪了个遍,腐败严重的京营里,谁家还没个吃空额的?

用刘鸿渐的话来说,这李邦华就是海瑞的翻版,海瑞知道不,身为一个五品的小官,只要让他知道你贪腐、不守法纪,管你是什么尚书、公侯,就是天王老子也干对着干!

于是乎,一声令下,只在任月余的兵部侍郎李邦华就被群臣集体控诉,被发配到了南京养老。

无疑,这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又头痛的人。

但刘鸿渐却不这么认为,他不顾其他人的白眼,力荐李邦华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子,又把原工部的蒋德璟升任了礼部尚书。

在刘鸿渐的想法里,礼部干的活在这乱世中好像没什么鸟用,除非有那种兵阵之前骂死王朗的牛人,现在啥最重要,枪杆子、银子啊。

就这样海瑞第二李邦华,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子。

而崇祯也是没亏待刘鸿渐,不仅一下子补齐了之前的欠债,还多赏了刘鸿渐三万两,这让刘鸿渐大为受用,想着皇上终于开了窍了。

接下来崇祯又不顾大臣反对,任命刘鸿渐为武英殿大学士,这就让刘鸿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大学士,嗯老子前世大学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呢!

虽然大学士只是五品官,但却凌驾于六部之上,是有明一朝比较独特的机构,类似于野猪皮后来建立的军机处。

但一般大学士均由六部官员担任,负责给皇帝解决各种疑难杂症,是为皇帝的高级顾问,虽官职并不高,却是朝廷炽手可热的重要职位。

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冒头小子,何德何能入阁为武英殿大学士?

更何况内阁成员也一起被崇祯端掉,现在很明显要重组内阁,而崇祯第一个提任的竟然是个六部之外的年轻人,接着就没了声音?这如何不让众官员惊掉大牙。

闻风奏事的御史们,当然不会放过吐槽皇帝的机会,有污点的御史皆被皇上一网打尽,剩下的这些一穷二白的御史们更是有恃无恐,反正老子穷的只剩这身官服了,还怕啥?

而开了窍的崇祯大帝也是一点不含糊,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最后甚至把几个御史拉出去吃了廷杖,才让御史高兴的闭上了嘴。

死谏而受廷杖可是个很光荣的事,代表着自己忠于朝廷,敢于对皇上说不,以后见了人,就能吹牛说自己多么多么正直无私,为了大明,不惜吃了板子云云。

而事件的主角刘鸿渐,倒是对此事不置可否,反正只要不让他去六部干实差,那些好听的虚职你随便整,老子想干就干,不开心就要在家睡懒觉。

可问题就在这里,由于崇祯只是单单提了刘鸿渐一个人入阁,对于其他阁员并未做补充,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虽然能留在朝廷的大多是屁股上干净的,但在明朝,作为臣子能入阁,是为官一生最大的理想。

皇上如此崇信刘鸿渐,只提了他自己入阁,足见其在崇祯心目中的位置,那是不是自己屈尊去给这位朝廷新贵那个啥一下,就……?

于是乎,接下来的两天,本来想在家好好休息,陪陪小妻子的刘鸿渐,每日里都有提着各种小盒子、小箱子的山羊胡老爷爷登门拜访。

这些老爷爷大多两袖清风也不怎么会奉承人,那些小盒子、小箱子里也都是些糕点什么的,更有甚者,直接装了几个馒头送给刘鸿渐,还说是祖传的。

一开始刘鸿渐还耐着性子听他们诉说自己多年来为国尽忠的光辉事迹,说到**处,吹胡子瞪眼之乎者也把刘鸿渐说的一愣一愣的。

后来刘鸿渐实在是烦不胜烦,又不好意思伤了这些老爷爷的一片‘赤诚衷心’,直接让牛壮扛着狼牙棒守护在门外。

来人就说,俺家大人最近闹肚子不能见客,啥?你带了药?哦,那也不行,俺们大人说了,是药三分毒,总之就是不能见你!

跟五大三粗的牛大棒槌讲理?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吧!

孙秀秀这几天已经可以下床,刘鸿渐放下朝廷那些鸟事,在家专心的陪孙秀秀四处走动,刘家的新宅院子很大,而他家里本就没几个人。

孙秀秀小声跟刘鸿渐商量着,等她伤好了,想在后院开辟出一块空地,自己种些花草菜蔬。

以一个伯爵夫人,又是忠臣之后的身份去做这些粗活儿,难免有失体统,说完还看了一眼刘鸿渐,满眼的恳切,平时刘鸿渐为朝廷奔波,她一个人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

刘鸿渐把孙秀秀拥入怀中,吻了一下小妻子小巧的鼻尖,这样的小小要求刘鸿渐当然是自无不允。

别说一小块园圃,就是把整个院子都种上花草,只要小妻子开心他能把屋子都拆了,只是这样又怕累着她,有夫如此,孙秀秀自是觉得她上辈子定是结了善缘。

否则上天怎会如此厚待她,赐给她这样一个近乎宠溺的夫君。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转眼已是四月十八。

好感人呀。'何欢淡淡地说道。'

姬烨站在何欢的身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坐在那里观看着这个 世界。

四月十八日,京城。

大街上人头攒动,京城戒严两日,昨日傍晚才刚刚解禁,两日未出门的京城百姓陆续从家门中走出。

前日里满大街的锦衣卫,使他们早已意识到京城有大事发生,但直到昨晚,这些每日里为柴米油盐费劲心思的百姓才知道,朝廷是在惩治贪官。

朝廷的告示早已在昨日晚上贴在了京城各处,每个告示前都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早有识字的人高声向周围的人朗读。

朝廷要惩治贪官,并且一次要处斩三百一十二个,这在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上也没有出现过几次,而这仅有的几次,都让得当时的百姓弹冠相庆,奔走相告。

“苍天有眼,那狗官终于得了报应,儿啊,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一个肩上扛着扁担的老汉老泪纵横,扁担也从肩头滑落在地,老汉对着皇城方向埋头便拜,额头触地,沾满了尘土也不自知。

“俺家的宅子两年前被那叫张琦的狗官巧取豪夺,我娘身体本就不好,还被这狗官欺辱,导致我娘含冤而去,都是这狗官!娘啊,您看到了吗,那狗官明日就要处斩了!”

一个头戴小毡帽,酒楼伙计模样的年轻人也是满眼含泪,对着前吏部左侍郎张琦的名字破口大骂,之后也对着皇城方向磕了个响头。

“这个姓李的,霸占我家十亩良田,还打伤了我爹,报应啊!报应!俺这就去西市街,俺要亲眼看着那狗官被砍头!”

“走,我也要去看看!”

“***,俺二大爷家的小六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走!”

……

京城午门外靠近边城的地方有一条街,叫西市,自从明成祖朱棣篡了他侄子的位,迁都北京后,西市街头就成了专门处决罪犯的地方。

此后整个明朝一直延续着这个传统,两百多年来这个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刀下之鬼。

然而自从明朝初年,朱重八处置胡惟庸案时曾一次性处决上万人头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大规模的惩贪行动,但那是在南京。

崇祯十七年贪腐案共涉及犯官三百一十八人,株连三族的情况下,此次处决的人数更是多达三千两百七十人,直接创造了北京城建立以来一次诛杀犯人的记录。

从一大早开始,刘鸿渐就穿戴整齐,赶赴锦衣卫诏狱,所有的案犯从诏狱押到囚车,穿过长安街,一直到达西市街,囚车一辆接着一辆,绵延不绝,不可计数。

长安街街道两旁站满了闻讯而来的京城百姓,有被欺辱的店铺小商人、也有被压榨的田间百姓,他们身着各色的衣衫,有的还补满了花花绿绿的补丁。

但是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挂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没别的,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塞满整整一篮子。

刘鸿渐特地招呼囚车速度行的慢一些,好让这些百姓发泄多年来心中的积怨,民心可用,民心可期,他想唤起民众对于大明仅存的好感。

只有他知道,一个民族觉醒了,那就是一场不可阻挡的洪流,这足以改变大明的窘状。

街道两旁的民众一边向着囚车投掷各种杂物,一边高喊着杀死他,杀死他,整条街道变得十分混乱。

调派的两千名锦衣卫,以及五千名京营士兵把枪杆横举,以阻挡想要冲破阻碍的民众,可以想象如若真的被百姓们冲上前去,估计这些个贪官们绝活不到刑场。

午门外西市街口刑场,上位摆放着几张暗红色的枣木桌子,从中间到两边依次坐着主监斩官刘鸿渐,以及负责监督的新任刑部尚书孟兆祥、锦衣卫指挥同知梁阳、司机兼掌印太监王承恩、督察院左都御史施邦昭、大理寺卿齐忠明。

由于斩杀人数过巨,刑部的刽子手严重不足,孟兆祥查阅了有过砍头经验的文书,重新征集了三十名有过砍头经验的刽子手。

一些年长的刽子手大多在天启年间,魏忠贤当道时处决过众臣,这也使他们背负着愧疚,直至退出这个行当。

现在,朝廷要处斩这些恶贯满盈的真贪官,也使得这些曾被迫斩杀过忠臣的老家伙们热血重新燃起,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救赎。

从家中取出了生满铁锈的鬼头大刀,磨刀石上洒些水,只片刻鬼头大刀就闪起寒光、锋利异常。

第一批被压上来的犯官是通天巨贪魏藻德、张缙彦及其家人共计三十五口,跪在刑场上的魏藻德早已没了此前锦衣玉食的风光。

不仅蓬头垢面,两只胳膊也无力的下垂,看起来像是失去了胳膊的支配权,双唇龟裂,喉咙微动却说不出任何话来,看来许霸这两天没少折腾。

前兵部尚书张缙彦倒是很硬气,自知罪孽深重,只是低头接受民壮的谩骂,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刘大哥,刘大爷你可认得在下吗,我是张承右呀,在昌盛当铺,在下曾买过你的镜子,刘大人救救在下呀!

那些银子都是我爹他贪的,跟在下无关呀!哦对,他不是我爹,我前日已经与这个糟老头子断绝关系了。

刘大人,只要你能救出在下,在下愿一辈子侍候在您左右……”

张缙彦身后一个邋遢的年轻人,拼命左右甩头,露出自己腌臜的脸,他就是曾经在昌盛当铺花了巨款买了刘鸿渐镜子的,前兵部尚书之子张承右。

白痴,刘鸿渐在心中轻蔑的道,贪赃枉法,是为不忠,侮辱生父,是为不孝,为生弑亲,是为不仁,贪生怕死,是为不义。

你拿着你爹贪来的钱,骄奢淫逸,浪荡半生,现在倒来骂你爹不是东西,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你爹的钱哪里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本官不认得你,至于你的冤情,到阴曹地府去跟阎王老爷深渊去吧,来人!宣旨!”刘鸿渐沉声下了命令。

“你这个狗官,我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会化为恶鬼寻你去,你……”还没带张承右继续聒噪,身边早已不耐的京营士兵一脚踢在他肋下,直踢的他趴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得了命令的刑部主事,上前几步宣读了魏藻德、张缙彦二人的累累恶行,以及皇上的旨意,回首复命。

“斩!”刘鸿渐抽出斩首令牌掷了出去,大喝一声,斩首令牌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应声落地。

刽子手门一口烈酒喷吐在鬼头刀上,三十五把鬼头大刀,高高举起,迎着太阳闪着寒光,一声令下后,刽子手门双眼圆瞪,顿时三十五颗人头滚滚落地。

底下围观的百姓,大多捂住了孩子们的眼睛,但也有一些大人反而教导孩子不要害怕,他们要让孩子亲眼看着曾经害死他们家长辈的坏人绳之以法。

“苍天有眼,我周家终于大仇得报,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老者带头跪倒,老泪纵横下,承上了对崇祯大帝最高的敬意。

随即四周的民众波浪般跪倒,向着皇城的方向齐声呐喊着吾皇万岁,万人同气,声势震天。

崇祯大帝没有去刑场,此时的他仍然在乾清宫批阅着永远不能清理干净的奏折,大概是累了,崇祯大帝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

身后随堂太监王二喜也随之跟上,远处突然传来模糊不清的呼喊声,崇祯皱了皱眉。

“皇上你听,是京城的百姓们,他们在喊着,喊着皇上万岁!”王二喜侧耳仔细倾听。

“是吗?”崇祯疲惫的双眼顿时热泪盈眶。

你也算是有福气了。”何欢笑了笑疏说道。'

庶吉士周仁像往常一样很早就起了床,桌上一叠腌萝卜条,两碗稀粥,就是他与糟糠之妻吴氏的早饭。

吃过饭周仁和妻子吴氏齐齐出了门,为了贴补家用,吴氏找了个替布庄缝补衣服的活计,从早忙到晚,一个月能有三钱银子,还是布庄老板念及她家中有个功名在身的男人。

而周仁则步行向翰林院走去,他从小便以才气闻名乡里,十九岁中举人,二十三岁中进士,本以为从此可以步入仕途,为百姓谋些福利。

奈何朝廷多年以来,被佞臣把持,行的是利己之私,一些家里有余财的同僚,早通过关系上下打点,入朝为官,他本就寒门出身家里一贫如洗,又不屑于行那龌龊之事,想到此周仁不仅摇了摇头。

他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在翰林院呆了也有五年,每日的工作就是抄书,翰林院中有大量古籍,由于年久受潮或是被蚁虫啃咬,很多书籍已经无法辨读。

为了挽回这些古籍,恰好没什么事做的翰林院庶吉士们就被上官派去抄书,这是一个刚考上秀才的人都可以干的活儿,不仅枯燥乏味,且薪俸低微。

庶吉士没有秩品,像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整个翰林院为数众多,苦读了十年书,到头来上不能尽其智以报国,下不能奉双亲以尽孝,真是呜呼哀哉!

五年了啊,周仁放下笔杆叹了口气,正思量间,外院传来一阵脚步声。

“哪位是周仁周大人?”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吏目进入院子高声询问。

周仁一开始还有点迷糊,他在翰林院呆了这么久,除了上头的几位编修,极少有外人来关心他们,更何况他喊我什么?大人?

来不及细思,周仁赶忙丢下笔杆,打踏步出去。

“在下就是周仁,不过担不得‘大人’这个称呼,敢问找在下有何事?”周仁对着吏目拱了拱手,谦逊的行礼道。

“以前或许当不得,但从现在起,您就是兵科的新任给事中了,如何当不得?”吏目也是一脸笑意,把手中的升任文书交给一脸不可思议的周仁。

“周大人赶快去兵科衙门报到吧!下官还要去吏部复命,这就告辞了!”吏目拱了拱手,不待周仁回礼,遍出门而去,他还有许多文书要送。

“恭喜周兄了,终于走出这个牢狱般的鬼地方!哦,也许我应该喊周大人了!是小弟唐突了!”闻讯出来的众多庶吉士们,齐齐拱手向周仁道贺。

周仁一直还在错愕之中,直到反复看了手中的文书,确认是吏部下发的,还盖押了吏部的印章,才放下心来。周仁压下心中的喜意,回身向周围同僚回礼,随即面向皇城方向扣头,以谢圣恩。

还没待周仁收拾完东西,又有几个吏目齐齐赶来。

“请问哪位是耿文勉耿大人?”

……

早在两天前,崇祯就召集吏部官员商议过各部各司中层官员的任命问题,京城半数官员空缺,各部主官、侍郎还可以从现存官员中选拔,并且对于这些朝廷大员,崇祯也是颇为慎重。

但是目前最缺的各部中层官员却让崇祯头痛起来,各部尚书的任命固然重要,但其实这些中层官员才是基础。

往日里中层官员都是各部主官举荐,然后由吏部交与崇祯,可崇祯也不认得这些人,出于对各部尚书侍郎们的信任,崇祯一般都会老实的盖了印。

可现在崇祯不打算这么干了,前日里被砍头的众官员,大多都是互相举荐,然后结党贪污,虽然现在留下的这些官员以及新提拔的各部主官都两袖清风,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实践证明,举荐不可取,结党之势必须遏止。

考虑良久,崇祯还是决定让他的刘爱卿,安国伯刘鸿渐过来参谋参谋,自从主持过砍头大会,他的这位爱卿已经三天没来上朝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朕,得再给他找点事做了!崇祯心想。

接到崇祯的口谕时,刘鸿渐正在家里的后院扛着锄头,挥汗如雨的锄着地。

这几天孙秀秀身体也好多了,刘鸿渐经常陪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现在春意正浓,孙秀秀又提起在后院开垦苗圃的事情,怕错过了最佳时节。

刘鸿渐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锻炼锻炼身体吧。

于是乎派牛大棒槌出去买种子,自己则不知从哪搜罗来一把生了锈的破锄头,嘿哟嘿哟的喊着口号,开始翻地,直把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孙秀秀乐的花枝乱颤。

干累了刘鸿渐就坐于孙秀秀身边给她讲故事,讲红楼梦里的故事,自从上次开了头,小妻子就迷上了红楼梦,听到动情处往往潸然泪下。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黛玉太痴情了,夫君,你喜欢这样的人吗?”孙秀秀拿起秀帕又给心爱的夫君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呀,只喜欢你这样的,其他的为夫都不感兴趣!”刘鸿渐轻揽爱妻酥肩,嘴唇轻轻在孙秀秀额头轻点一下。

“夫君,伤口又痒了。”孙秀秀红着脸躲开刘鸿渐的进一步侵袭。

“哪里?是这里吗?这里?”刘鸿渐故意装作不知,右手在爱妻香肩下方慢慢移动,不一会就攀上了盈盈一握的酥软,还故意轻轻揉了揉。

“夫君,你……你……秀秀不理你了。”本来她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还以为刘鸿渐是想帮她挠痒痒,结果却遭到了自己夫君的‘咸猪手’,虽然院子里只有二人在,但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孙秀秀的脸蛋红的像熟透的苹果。

“老爷,外面又来了一位公公,说是皇上派来的……”正待刘鸿渐想着如何哄小妻子,外院牛大棒槌扯着杀猪嗓子吼道。

“不见不见,每次都坏老子好事……”

说是这样说,但刘鸿渐还是一脸不爽的进了宫,生在这样一个社会,又有几人敢于挑战天子威严,况且崇祯大帝已经对他够宽容的了,有时他觉得崇祯看他的眼神就像一个长辈对于后生的关切。

仍然是乾清宫,仍然是摆了一桌宴席,可与上次相比,明显此次的菜品比上次丰盛多了,虽不说是山珍海味,但毕竟是宫中御厨出品,味道怎是外面那些个酒楼里可比。

刘鸿渐假装上前行礼,结果动作还没摆出来,崇祯大帝就挥手免礼,示意他坐下谈话。

上次的鸿门宴搞的特别成功,不仅一次端掉了朝廷吸血的毒虫,还充盈了国库,现在崇祯大帝心情别提多好了,有银子了一切都好说,崇祯郑重的表达了对刘鸿渐的嘉奖,然后率先端起了杯子。

刘鸿渐自然是不客气,端起酒杯就是干,然后不顾形象龇牙咧嘴的夹着菜,崇祯大帝也不生气,这是个率真的人,嗯,一个真性情的人。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酒量稀烂的刘鸿渐话又开始多了起来,崇祯趁机随口问刘鸿渐对于那些六部、三法司等空缺的中层官员有何看法。

刘鸿渐打了个酒嗝儿,起身一摇一晃的指着头顶的大殿,略做思索状。

“皇上可曾听说过李白的那首诗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不动安……如山……”

“寒士,寒士,爱卿是说朕应当启用出身寒微之人吗?不对,这首诗当是诗圣杜甫所作……”

“那不重要皇上……你听我跟你说……”

第二天早朝,特地被崇祯点名要来的刘鸿渐磨磨蹭蹭的又站到了武勋末尾。

崇祯看起来心情极好,端坐在宝座上面色颇为平和,也难怪,铲除了贪官,国库也充盈了,满目疮痍的祖业,如今重新焕发出青春,崇祯大帝现在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朝会上崇祯首先发言,夸奖了包括户部、吏部以及安国伯刘鸿渐在内的众多官员,然后又勉励刚刚步入仕途的寒门子弟,只要他们一心为大明办事,必不会亏待他们云云。

对于崇祯的奖励刘鸿渐只是呵呵一笑,户部和吏部的几位爷爷级的官员,也只是谦逊的向崇祯行礼。

倒是那些新入职的寒门子弟们,个个面露喜色,兴奋异常,任把谁丢到一个被人漠视的地方吃几年土,忽然把你捞出来,再给你梦寐以求的功名,也会乐的合不拢嘴吧。

这些寒门子弟齐齐的跪地谢恩,几乎所有的人都额头触地,誓言会秉公执法、衷心为国,为皇上分忧,人,只会珍惜来之不易的东西,刘鸿渐一点不怀疑这群新人的忠诚。

接着随堂太监王二喜宣读了崇祯的中旨,宣布要给所有官员补发拖欠的俸禄,王二喜刚宣读完毕,除了那些刚出茅庐的职场新秀,其余老大臣们个个左右看看,满脸的喜意。

鸿门宴行动后,能留在这里的老大臣大都是一清二白的老顽固,如果以为这些老爷爷都是一心为民为国的众臣的话,那说明你也只是个菜鸟。

事实上即使是两袖清风的文臣,为了往上爬,也没少给崇祯使绊子。

为了成就万古流芳的美誉,这些文人前仆后继,他们不贪污、不受贿,在明朝的名利场里,这群人只为名,不为利。

而明朝官员的俸禄又是出了名的低,国库空空如也,薪俸欠发半年以上,本就拮据的大臣们也是天天饿的前胸贴后背。

如今崇祯宣布补发拖欠了半年多的薪俸,怎能不使这些老头开心,要知道对于这些顽固的老大臣来说,那半年的薪水一次性发放,可是一笔巨款了。

朝会上下其乐融融,刚刚步入仕途的庶吉士们摩拳擦掌,誓要大干一场为皇上分忧,老大臣们则互相道喜,寻思着回了家要大吃一顿以示庆祝。

刘鸿渐却蹲在皇极殿门口快睡着了,敢情皇上所说的大事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吗?

“皇上,臣有事启奏!”一个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朝会里许久不见的欣喜气氛。

新任兵部尚书李邦华脸色看不出任何的喜庆,上前一步,跪地奏事。

“哦?李爱卿有何事奏,快快说来!”对面前这个以严苛、刚正著称的李邦华,崇祯也是有些头痛,这厮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但据刘鸿渐说,兵部就缺这么个人儿。

“臣昨日收到辽东总兵平西伯吴三桂发来的奏疏,奏疏上说辽东形势不明,辽东将士军饷不足,且缺衣少穿,乞请皇上速速增派军饷。”

李邦华对于这个吴三桂也没什么好感,奈何目前来说他也没什么办法,京营经过多次战争洗礼,剩下的这点人,连北京城墙都摆不满,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哼!这个吴三桂,朕前些天不是才给了他们二十万两吗,这才半个月又来索求,简直……”

崇祯就是这么个性子,没太多城府,高兴愤怒都写在脸上,虽然早知道吴三桂有问题,但目前他是真的没办法。

他要指望着吴三桂的辽东兵抵御建虏,而辽东兵悍勇异常,吴三桂经营多年,使得这些辽东兵只认吴三桂,而不知朝廷,简直就是个军阀。

群臣也是激愤异常,那些官场新手们甚至有人直接建议罢掉吴三桂,听的刘鸿渐暗暗咋舌。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些新手们不知还得跳多少次坑,才能如朝会上的那些老头们般个个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着户部给吴三桂再增派饷银一百万两,告诉吴三桂,时局艰难,望他体恤朝廷维艰,为国尽忠,不得让建虏踏入大明疆土半步!”

闯军围困京城时,吴三桂按兵不动,拒绝勤王,这几乎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而一向嫉恶如仇的崇祯更是每逢想起这厮就动怒。

然而崇祯只是刚开始有些微怒,随即就平静的让身旁候旨的小黄门拟旨,这让群臣分外诧异,连刘鸿渐也心中嘀咕,这不像崇祯呀。

李邦华见崇祯不仅未对吴三桂做出惩处,反而又助长吴三桂之势,一百万两白银,那可是大明三个月的税收,虽然大明现在暂时有钱了,但……

皇上估计也是没办法吧,没兵呀!李邦华想到此处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回班。

“李爱卿止步,朕有旨意给你!”崇祯沉声道。

李邦华随即又面露疑色的跪下。

“朕命你重整京城三大营,着五军都督府,从北直隶、山东等地征兵五万,三成为纯火器营,所需兵器等一切物资爱卿可找户部、工部商议。”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听命于皇帝,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自明成祖朱棣后,大明承平已久,没有活儿干还受文臣压制的武臣们见文臣低半级。

到了明中后期都督府连参政﹑议政的权力也失去了,由统领全国军队的最高军事机构变成处处受制于兵部的单纯执行命令的机构,还被一分为五。

崇祯刚说完,李邦华随即大喜,看来皇上也知道问题出在哪,正准备领旨谢恩,崇祯随即又说道。

“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要从速,要加紧训练,粮草什么的朕都会全力支持你,朕要的是一支能打仗,打胜仗的军队!”

对于后半句崇祯着重强调。

“臣李邦华必不负皇上所托,如有违圣恩,臣自断头颅!”李邦华祖上也是世受皇恩,大明走到这般田地他也是内心如焚,现在皇上对他寄予重托,他怎能不鞠躬尽瘁。

“安国伯?”李邦华面色激动的退下后,崇祯大帝见刘鸿渐貌似倚着门框睡着了,于是假装愠怒的喊了一声。

“啊?皇上叫我?”听到崇祯喊他,刘鸿渐一个激灵。

现在的他在朝会上仿佛是个异类,朝会上他几乎不发言,也不对任何人发起责难,似乎一切与他都不相关。

但老谋深算的大臣们都知道,皇上发布的所有重大命令,几乎都与眼前这个混不吝的小子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他才是崇祯真正信任的人。

“安国伯听旨!”崇祯皱了下眉头,这小子怎么永远一副睡不醒的模样,难道朕的朝堂这般让人困倦吗?

刘鸿渐也不敢怠慢,上前一步跪倒。

“朕闻你前些日子遇刺,你的发妻为了护你受了重伤,朕又闻你的发妻是我朝柱石孙承宗之孙女,孙督师满门忠烈,为我大明楷模,你的发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朕心甚慰,敕封孙秀秀为三品诰命,以示嘉奖!”

崇祯面露微笑,眼前之人虽然惫懒,但却着实从未让他失望,从几次辗转刘家的王二喜口中得知,安国伯还是个宠妻狂魔,崇祯临时起意才有了这个赏赐。

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三品官,虽然伯爵在明朝属于超品,但却并没有锦衣卫指挥使来的实在,自己的夫君身居要为,孙秀秀难免有些妄自菲薄。

现在皇上锦上添花,刘鸿渐自然也十分开心的领旨谢恩。

“刘爱卿也止步,朕还有旨意给你!”崇祯见刘鸿渐乐呵呵的起身回班,又来了一句。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刘鸿渐对着前方抖了个白眼,又回身跪下。

“朕命你组建万岁山千户所,任命你为千户所千户官,此千户所只需向朕负责,兵部、五军都督府无权管辖!所需军备、饷银皆从朕的内帑拨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