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老巫祝步履蹒跚的走在大街上。时值开市,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嬉笑怒骂声,童谣声……不一而终。可是这一切繁华之色都没有半分入得老巫祝的眼里,他依旧回忆着刚才在杨府的情景。
“还好我手疾眼快,不然差点酿成大祸!”老巫祝在心中颇为惊骇道。他虽然心中波澜万千,可是脚下有神,一步步顺着石板路向着城西而去。
约莫一刻钟时间,他来到了城西的一座石屋前。这石屋十丈方圆,在彭城中自然算不得什么高屋大宅,可是却是人人尊敬,视若圣地。这便是老巫祝的住所,他取出钥匙开了门,进身而去。只见里面有一天井,有四五间屋子,仅此而已,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老巫祝穿过天井,来到正屋里。“老咯,毕竟有些事情记不住了,让我找找。”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一边来到一张书架前,不住的翻找。
其时黄帝命仓颉造字已经近两百年,文字已经颇为成熟,而这些巫祝们则是最先掌握文字的人。
只见老巫祝在一堆帛书中翻出一卷已经有些微微发黄的布帛,显然是年代久远之物。“找到咯。”老巫祝战战巍巍的将布帛摊在桌上,用火石点了桐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摩挲着着,“就是它了,有多少年了?七十年,还是八十年了?”老巫祝自言自语道,仿佛在回忆自己年轻的光景。
这果然是一卷帛书,只见上面写道:“九星动,天下变,寻之杀之。”老巫祝喃喃道,“杀之,这小东西这么活波可爱,怎么舍得杀了他呢?”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小东西是谁,难道是小昊天?
“还有一卷。”老巫祝说着又开始四处翻找,过了半晌又翻出一卷帛书,展开一看,上书:“九星动,天下定,寻之护之。”这卷帛书虽然亦是微黄,但是显然没有刚才那卷久远,大概要晚三十多年。这当真是令人费解,两卷帛书的命令竟然截然不同,一个要杀,一个要护,让人不知所以。
“呵呵。”老巫祝呵呵一笑道,“你们两道密令,一个要杀,一个要护。你们都是老骨头的主子,我到底是听哪个的好呢?”他沉吟了一会说道,“小东西的爷爷与我颇有恩情,杨小子对我又是毕恭毕敬,杨小子的儿子我可十分喜欢。既然刚才护了他们,我便只好这样了。”说着竟然将两卷帛书点燃,焚为灰烬,化作青烟。
“这样一来,老东西我什么也不知道,小东西也无事了。”说完,拄着桃木杖来到天井中晒起了太阳。
听他话语间,那小东西自然是杨昊天无疑了。
原来这两卷帛书,一个要杀了能修炼到九星天英阶的孩子,一个要保护。而很不妙,杨昊天就是那个小孩,虽然刚才他的测试只是八星天任阶,其实是老巫祝暗中动了手脚,另有玄机。
原来刚才在杨府测试之时,老巫祝眼见那正南方代表天英的龟甲就要翻过来,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是马上就想起了这两道密令。心知这两道密令决计不止自己一人知晓,要是当场显露出来,杨家恐怕就有灭顶之灾。于是他在那龟甲微动之时,急忙施展功力,将龟甲收了回来,将一场大祸消于弥形。
可俗话说,纸包不住火。世事往往就是那般变幻莫测,难以预料,不知这杨氏能否平安无事。
当时既有文字,便有教化,而教化最好的莫过于教习文字,传授律法德行。仁义礼智信,温恭谦俭让,虽然是后世孔子的儒家学说,但
是焉知黄帝早就以之为治国之本。而到了颛顼帝当政,颁布律令,在每州的城中,设立官学,教习百姓子弟。不过那时所谓的百姓并不是现在的百姓,有姓氏的大多是贵族,平民一般只有名。
这彭城的官学就设在城西离老巫祝住所不远的教化坊中,而小昊天作为贵族子弟自然也要在其中学习。这教化坊也不大,十多丈长的一个院子,里面还有几间屋子。院子上首有一高台,台上一张长桌,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端坐于后。
“孩子们,今天我为大家讲的就是三皇之一的燧皇。”老先生望着下面的二十多个祈首聆听的孩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上古之时啊,我们人类还是茹毛饮血,于野兽无异,百姓多生疾病,生活苦不堪言。燧皇见此,心生仁慈,于是想要取火做熟食,可是苦于没有办法。忽然有一天,他看见一只鸟儿在一根大树上……”老先生将一段燧人取火的故事讲得抑扬顿挫,引人入胜,孩子们都听得如痴如醉。
忽然,老先生看见最末两桌,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原来最末两桌坐的正是杨昊天和彭茶生。彭茶生现年十岁,已经生的高高大大,面相颇为俊秀,乃是彭城中第二大家族的小少爷,平时飞扬跋扈,自是不用说。而彭氏世代居住彭城,以前也一直都是彭城城主,只是近百多年来,杨氏迁徙于此,才被取而代之。所以这两家人一直不对眼,连小孩子也不例外。
“燧皇真是一代圣人,我们只有仰望的份。”彭茶生感叹道。
“嘻嘻!”忽的杨昊天笑道,“那是你这种凡夫俗子的想法,我就觉得我爹就是大英雄,他在彭城中受人尊敬,我长大了也要和他一样!”他说道兴致之处,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杨昊天,你爹算个什么东西,敢和燧皇相提并论!”彭茶生骂道。
“燧皇也是人,我爹也是人,他为什么就不能和燧皇相提并论了?”杨昊天不屑的说道,“再算上我杨昊天,等我修炼到了八星天任阶之时,我定然干出了一番大大的功绩,我父子不但要和燧皇相齐,还要超越他!”杨昊天傲然道。虽然骄傲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小孩能有这番雄心,当真是少有。
彭茶生一时气急,也不知说什么进行反驳。忽的他灵机一动,朗声道,“先生,杨昊天侮辱圣人!”
老先生早就见两人在下面大声喧哗,心中气极,这两人平时上课一直就不安分,有几次竟然差点在庭中打起来。老先生厉喝道,“杨昊天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庭中二十多个孩子齐刷刷的回过头来看着杨昊天。
杨昊天从立起身来,面不改色,毫不所动,对着老先生做了个揖,朗声道,“夫子有礼!”老先生暗自点头,这杨昊天虽然调皮捣蛋,但是对我的礼数还是很周到的,相比较而言,彭茶生就要差得远了。
只听杨昊天昂然道,“我听夫子刚才将燧皇的故事,心生仰慕。但是我想燧皇也是人,我也是人,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到燧皇的那番功绩呢?于是我想只要我努力用功,心怀万民,未必就输给了燧皇。”他只说自己的志向,决口不提其他不敬之言,半真半假,竟然让老先生信以为真。
彭茶生气的不轻,这小子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大急道,“先生,他胡说八道……”
“够了!”老先生厉喝道,“彭茶生不要以为你家是城中望族就可以放肆。杨昊天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就算是他撒谎,你也不该打断人家
讲话!”
彭茶生见夫子发怒,不敢在言语。这老先生虽然没有什么官职,但是在城中地位亦是极高,只比老巫祝差了一点。他转过头狠狠地盯着杨昊天,眼中迸出仇恨的火花,这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发生,却有几分可怕。
杨昊天浑然不惧,回磴了两眼,然后才朗声道,“夫子所言极是。我爹常常给我说,要我不要瞧不起他人,瞧不起自己。我想天下人本来生来都是一样,只要我努力奋进,必然大有作为。”杨昊天一半人话,一半鬼话,倒也能自圆其说,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他最开始就是瞧彭茶生不顺眼,偏要和他对着干。彭茶生说燧皇了不起,他就偏要说不过尔尔,不过后面的话倒确是他父亲扬霸所教。
当时天下是有德者居之,但是依旧是崇敬圣人,更不要说和圣人相提并论。杨昊天这番言语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老夫子也不好多言,只是不可置否的说道,“杨昊天,你有这份上进的心是好的,多多努力吧。”
嘿嘿,杨昊天心中笑道,看我三言两语就把你这个彭家少爷玩的团团转。又想,本少天资绝佳,彭城人所皆知,还用努力。想到这里他不禁得意的瞟了两眼彭茶生。
彭茶生七窍生烟,刚才杨昊天所说瞧不起他人,分明讽刺的就是自己,现在又这般捉弄他,肺都要炸开。他大呼道,“先生!他……”
老先生脸上乌云密布,怒喝道,“都给我住嘴,谁要是再敢胡闹,戒尺伺候!”两人闻言身子一颤,哪个小孩不怕挨打,都规规矩矩的端坐。
日上三竿,孩子们一个个都肚子饿的咕咕叫。老先生看了看太阳,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各自回家去吧。”
小孩子们闻言,皆是大声欢呼,一个个一溜烟的冲了出去。杨昊天刚出院子,就有人上前来恭敬道,“少爷,我们回家吧。”
此人约莫十岁,但是已经身有五尺,倒像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他叫杨大,乃是杨家的仆人。扬霸当年在街上捡了这个孤儿,收养了他,并赐他姓杨,那真是莫大的恩荣了。
杨昊天笑道,“正好,我早就饿得不行了。”言罢就要随着扬大回府。
哪知突然眼前晃出一道人影,挡在杨昊天的身前。那人比他要高出一个头,正是彭茶生。杨昊天冷冷的说道,“好狗不挡道!”
彭茶生咬牙切齿的说道,“小子,有种小树林!”这小树林就是两人经常私了恩怨之处,说白了就是小孩经常约在那里打架。
杨昊天大笑道,“想打架,本少舍命相赔。能打狗,本少就是饿死也值!”
彭茶生凶巴巴的说道,“等下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杨大,拿我的枪来!”杨昊天伸手说道。
“少爷不要了吧,老爷叫你不要在外和人打架。”扬大劝道。
“嘿嘿!杨昊天,你老爹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你那破枪法使出来不要笑掉人大牙!”彭茶生大笑道,他的几个随从都轰然大笑。
杨昊天狠狠地盯着彭茶生,心中怒极,他从小就崇拜父亲,对家传的枪法更是敬若神明,这彭茶生的侮辱怎么受得了。他一把从扬大的手中拖过他的木枪,雄赳赳的向前走去,彭茶生几人见势也跟了上去。
扬大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心想,他们打架可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不行还是赶快回去禀报老爷!想到这里他提足飞奔,向着杨府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