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一行人护着李母的驴车,跟在前方那一家三口的驴车后面,出了市镇,直往南方道路上行去,看上去,倒象是走远路的一家人一样。
走了半晌,杨林凑到西门庆身边悄声道:“四泉哥哥,后面有点子坠上来了!”
西门庆看了李母的大车一眼,问道:“兄弟可看出了对头是什么来路?”
杨林冷笑道:“十有七八,是地方的帮会人物。见咱们这一行人来得尴尬,因此起了疑心,想要探咱们的底,毕竟别人不说,光铁牛大哥头上就悬着三千贯的花红,财帛动人心呐!”
朱贵在旁听了冷笑道:“嘿嘿!想要领那三千贯,也要有命去花才对呀!”说着向后斜睨了一眼,钩起的嘴角锋利如刀,尽显鳄鱼本色。
李云也凑上来道:“只怕当地的衙门也在其中掺了一脚!毕竟四泉哥哥的路引却是个真的,他们摸不准咱们的来路之下,便去找平时和他们蛇鼠一窝的捣子游棍们来帮忙,想要逼咱们露出破绽。”
西门庆听了点头道:“是了!若他们断定咱们是梁山泊人马的话,派来的就不是这些地痞流氓,而是正规的厢军军健了!嘿嘿!这厮们是不是忒也托大了些?只有十几二十号人,也想来和咱们兄弟为难,岂不是痴人说梦?”
众好汉听了,都嗤笑起来。
西门庆便道:“且莫管它。大家只暗中做好准备,看这些人在前方有没有人手接应。若这厮们胆敢放肆,他们还以为咱们在官路上就不敢动手宰活人吗?”
众人都用力点头,一时间摩拳擦掌,杀气浮动。
一前两后三辆驴车直走到日中,前方出现了一片树林,正是个打尖歇息的好地方——当然,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西门庆遥望林中突有雀鸟惊飞,心中冷笑,便做了个手势下去。
前方那辆驴车的车把势见了那片树林,倒是眼前一亮,紧着把车拢了过去,便招呼道:“夫人,两位少爷,且歇一歇,打个尖儿再走吧!”
车边一个粗壮些的少年听车里吩咐了几句,答应一声,车子便在树林前停了下来。
西门庆他们也拣处平地,吩咐车把势将车子停了过去,然后大家围住了李母的车子,喝水啃干粮。
谁知车子安定下来,李母却腹泻起来,弄得众人一时间狼狈不堪,束手无策,李逵见娘受罪,扯开嗓子就哭,口口声声只是道:“娘,是孩儿我不孝,让您老遭这罪……”
西门庆拍了拍脑袋——早知如此,哪怕是刀压着脖子,也应该把那个伺候的婆子给绑来啊!
正在这时,却见旁边邻居的那辆大车车帘一掀,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探出头来,向这边张了一眼,问道:“孩儿,何人哭得这般悲切。”
另一个瘦些的少年机灵,连忙回道:“娘!是那边那个黑大个儿的老母亲好象生着甚么病,这些人伺候不来,看他们手忙脚乱的那个样子!”
那妇人便钻出车来,嗔怪道:“苍海,见人生病,怎能用这种玩笑的口气说话?”
那瘦少年听了,急忙放下手中的干粮水袋,毕恭毕敬地低头道:“是!孩儿知错了!”
那妇人转身向西门庆他们这边走来,两个少年急忙跟在她后面。
到了李母所在的驴车边,那妇人只是用眼角一溜就知道发生了甚么情况,便温言道:“几位客官,你们这样是不中用的!若不嫌冒昧,还是让我来吧!”
西门庆他们都吃了一惊,转眼呆呆地看着这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西门庆便赶紧抱拳行礼道:“这个……我家老伯母患着腹泻病,这个……身上不太洁净,若要插手的话,只怕亵渎了这位娘子……”
那妇人微笑道:“一个老妈妈出门在外,病成这样,稍有些人心的,哪里能够坐视?你们男人家是做大事的,这伺候病人的小事,就交给我妇道人家吧!”
西门庆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倒是李逵反应过来,先抢着给妇人叩头,好象这些天为了老娘,他已经进化成磕头虫了。
那妇人避不受礼,她的两个儿子左右抢上,不顾李逵身上污秽,齐齐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李母这时又难受得哼哼起来,那妇人听了,便一边跨上车,一边道:“你们几位,且去拾些柴,烧壶热水成不成?我好给这位老人家擦擦身子。”
她的声音虽然温婉,但在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严。自西门庆以下,大家纷纷捡柴支架,灌水提壶,乱纷纷忙活起来。
西门庆见两个少年帮着拾柴,便问道:“两位小哥儿,却不敢请教尊姓大名?”
那粗壮少年急忙躬身抱拳道:“不敢当。我叫裴苍龙,这是我弟弟裴苍海。”
西门庆道:“原来是两位裴家的小哥儿。我们兄弟几个带了母亲伯母,是要往郓城做些小生意顺便定居的,你们却为何带了母亲,走这辛苦路?”
裴苍龙道:“我们是一路赶着爹爹来的。”
西门庆一听之下,好奇心大起,便问道:“却不知令尊如何称呼?”
裴苍龙脸上陡然间蒙上了一层阴影,摇了摇头道:“我不说!”弟弟裴苍海也垂下了头,这一瞬间,所有少年的天真都从他们的脸上失去了。
西门庆看他们兄弟两个脸上若有重忧的样子,心下不由得一动,暗想道:“都我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你们一家三口既然帮了我梁山弟兄一个大忙,你们若有事,咱梁山岂有袖手之理?待李老伯母的事情一了,此恩必报!”
须臾,万事俱备,生起火来,林中一道青烟腾起。就在这时,就听林里林外唿哨声响起,前前后后有二十余人现出身形,围拢了上来,手中都端着棍棒刀斧,看上去倒也杀气腾腾。这正是:
游龙何谓困浅水,猛虎可曾落平阳?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