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江与吴用秘密商议着怎么样伸手摘果子的时候,西门庆那边,也进行着一场小型的聚会。
聚会的参与者,有焦挺、吕方、郭盛这些西门庆的结义兄弟,他们三天两头来哥哥家里蹭饭,已经蹭出习惯来了。焦挺和吕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是往郭盛家里蹭饭,因为听说萧淑兰的烹饪功夫似乎不在月娘嫂子之下。
其他三个人是黄文炳、萧让和蒋敬,毕竟梁山新设货栈发局,百废待举,其中多有倚重他们三人的地方——黄文炳办事干练,萧让文案精深,蒋敬锱铢必较——都是西门庆的左膀右臂。
几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说的都是前些天西门庆在聚义厅中锋芒初现那一瞬间的英姿。从西门庆从前的表现,大家都知道西门庆非是池中之物,但没想到西门庆所图者竟是如此之大!收复燕云十六州,本来似乎是一个遥远的梦想,但现在这个梦想就在眼前,却又是如此的清晰。
靠官府,永远只是梦想;但将决心把握在自己手里时,前途竟然柳暗花明的这般清晰!
听着座中众人对西门庆的交口称誉,倒是黄文炳比较淡定,毕竟在黄门山时,西门庆和他进行过一番深谈,其中所涉及的内容,比起收复燕云十六州,更要震撼多了,所以此刻黄文炳笑而不语,只是心道:“呵呵,公子的胸襟,岂是区区燕云十六州便能限量的?”
将目光移到西门庆脸上时,只见西门庆正凝眸于蒋敬做出来的一部帐簿上面,一页一页,翻得他愁眉苦脸。
良久,西门庆终于把帐簿看完了,他把那厚厚的本子往桌子上一搁,长长地出了口闷气。
众人一齐停住了口中的言语,静静地准备听西门庆的示下。
西门庆苦笑了一下,向蒋敬道:“蒋敬哥哥,我西门庆顶多就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全才,比不得你是专业精熟的通才。从今以后,这做帐的事情,你全权负责,再不用让我来批审了。”
蒋敬愕然道:“这怎么成?拨千论万,若不得四泉哥哥首肯,岂不乱了章法?”
西门庆摇手道:“我不揽权,我只把事情交给专家,然后只是虚心采纳。当然,必要的监管还是需要的,有黄文炳兄弟这根黄蜂刺在这里卡着,我很放心。蒋敬哥哥,你只管放手去做,只要你不贪污聚敛,哪怕是把天戳个窟窿出来,我也替你担着!”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蒋敬点头叹道:“四泉哥哥果然好气度,撒手放权,潇洒自若,却不象有些人只会学那神仙一把抓,却也不嫌自己手小。”
黄文炳冷笑道:“宋江那厮,小吏出身而已,一当这般大事,能有甚么见识气度?便只会揽权罢了!”
萧让亦摇头道:“这两天那宋清忒也闹得不成话了。都说‘郓城及时雨,清河西门庆’,遇事之后,才能看出,‘郓城及时雨’是远不及‘清河西门庆’多矣!”
西门庆问道:“那宋清在宋江授意下,又搞出甚么古怪来了?”
蒋敬听了,苦笑了一声道:“这宋清,若只是乡村里佃户收租记帐,倒也用得着他;可现在咱们这商业流通,南来北往,物价繁杂,无用之辈只能越添越乱。偏偏这宋清却是知耻而后勇,明明一窍不通,倒更加卖弄起来,弄得一团乱麻之外,麻烦更加勾挂三分。看在公明哥哥份上,大家也不好说他。”
西门庆沉吟道:“这铁扇子宋清,做起正事来,竟然如此不堪?”
黄文炳冷笑道:“扇子以铁为之,便是无用之废物!”
西门庆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既如此,便寻个由头,打发了他便是!”
萧让犹豫道:“若如此,宋江哥哥面上须不好看!”
西门庆挥手道:“世间官府任用私人,尸位素餐者比比皆是,弄到最后,都是屁股指挥脑袋,干成了几件实事?咱们梁山才不惯这种毛病!明日聚义厅上,当众回明了晁盖哥哥,将宋清逐出货栈发局便是!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旁人赏的,公明哥哥若不体谅,也便由他!”
黄文炳眉飞色舞,喝彩道:“正当如此!宋江那厮,只知揽权,却全不会知人善任,我眼里第一个安不得他!”
蒋敬听了道:“既如此,此事便包在兄弟身上,将那宋清裁撤了罢!便得罪了宋江哥哥,也说不得了。唉!若留下那宋清,却误了多少大事!”
西门庆听了问道:“蒋敬哥哥已经胸有成竹了?且说来听听,却要如何赶逐那宋清?”
蒋敬翻开帐簿的一页,指着一处说道:“各位哥哥请看这里……”
西门庆、黄文炳等人看了,都是点头称善。
第二日,聚义厅中,见众好汉全伙都到,蒋敬便起身向众人拱手道:“各位哥哥兄弟,小弟今天有话要说,因此斗胆,要请天王哥哥照准,召开圆桌会议。”
见蒋敬面色郑重,晁盖愣了一愣,才道:“既然蒋敬兄弟提议,我这里照准便是——却不知蒋敬兄弟要说甚么事,竟然要如此大张旗鼓?”
蒋敬大步登上圆桌,到了中间高台后,从暗格里拿出那柄大木榔头来,“咣”的在木台上一敲,喝道:“今日小弟不得不言的,是由于帐目上一桩越权之事。其事牵涉到宋清兄弟,请宋清兄弟出列。”
宋清愕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蒋敬正色道:“正是!”
宋清哭笑不得地站了出来,回头向哥哥宋江望去,宋江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安抚了兄弟,宋江又和吴用对视了默契的一眼,二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道:“这必是西门庆反击来了。咱们使计将陈小飞从梁山发配到了极北苦寒之地,今天西门庆便打算从宋清兄弟身上报复,真小人哉!”
却听木榔头又是一声重击,蒋敬主持的圆桌议会,正式开始。这正是:
自古贪腐因旧弊,从今清朗树新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