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候洛轻言回到了未央宫,便瞧见云裳正在拨弄着那尾琴,似是在调音。洛轻言走过去在云裳身边坐了下来,笑眯眯地道:“如何,这琴可入得夫人的眼?”
云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非绿绮、焦尾、九霄环佩这样的名琴之流,如何入得了我的眼?”
洛轻言闻言便笑了起来:“这些倒是并非没有,可是夫人确定要用这把琴换那些所谓的名琴?那可真是可惜了,这把琴可也是绝无仅有的,可是我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做出来的。夫人既然不喜,那我便让人拿去当柴火烧了吧。”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手下琴音便略有些乱了,眼中闪过一抹我便知道如此的神情,撇了撇嘴道:“算了,当柴火也做不好一顿饭菜,便勉强放在这儿吧。”
洛轻言自是明白她是嘴硬,也不点破,低下头笑着道:“为夫倒是有些怀念当年我们合奏的一曲凤求凰呢。”
云裳抬起眼望向洛轻言,却只瞧见他略显冷硬的侧脸,云裳终是笑出了声来,“陛下下次若是想要说情话,先同妾身提前打声招呼可好?妾身害怕自己会有些承受不住,都老夫老妻的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倒让妾身有些无所适从了。”
洛轻言闻言,便伸手握住云裳的肩膀,让云裳转过身望向自己,挑了挑眉道:“这件事情,裳儿可必须得习惯,毕竟为夫还得要说一辈子呢。”
云裳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好好好,妾身会学着习惯的。”
说着便低下头笑了起来,目光却猛地一顿,落在了洛轻言的手上,洛轻言的手上有些细细碎碎的伤口,云裳伸手抓住洛轻言的手,洛轻言才回过了神来,连忙缩回了手,笑着道:“为夫习惯了拿剑,可是雕刻这么细致的东西还是有些不适应,被木削扎了不少次,不过都是些小意思。”
云裳站起身来取了金创药,一点一点给洛轻言涂抹在了那些伤口上。
洛轻言低着头望着云裳,面上的笑容愈发地淡了起来:“方才我去瞧了瞧承业,不过几日没有瞧见,便好像长大了不少,小孩子长得可真是快啊,稍不注意便长大了。”
云裳手微微一顿,其实说来,自出了那件事情之后,云裳也不过在那日柳吟风入宫之时将宝儿抱出去走了走,后来便也没怎么见宝儿了。
每次瞧见宝儿,她总是会在脑中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宝儿会心智不全?会自责,会觉着难以接受那些事情。
她虽明面上同此前没有了丝毫不同,可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总归没有法子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实在是装不出来。
洛轻言本也是随口试探,见云裳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终是有些不忍,轻叹了口气,又岔开了话茬子。
“最近捷报频传,柳吟风已经又被打回了柳沧城中躲着了,仓觉青肃亦是被逼回了夜郎国,等这件事情了了,我便让柳吟风来当这皇帝。你若是得了闲,倒是不如好生研究研究,咱们以后住在哪儿比较好。我希望,那儿定要风光极好,春有百花盛开,夏有下水捕鱼,秋能见满山枫叶,冬有雪花纷飞。”
云裳闻言,微微回过神来,笑了笑,才轻声道:“哪有这么好的地方?得有山有水,有花有树的,四季风光都要最好。”
“哦……”洛轻言听云裳这么一说,似是不高兴极了,撇了撇嘴,半晌才又笑眯眯地拉着云裳的手道:“那便算了,风光稍稍差了一点点也无妨,只要有我家夫人这样的美人在侧,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无论在那里,都自有无限风光。”
云裳的手微微一顿,轻轻点了点头应道:“是啊。”
洛轻言陪着云裳用了晚膳,便又去了太极殿处理政事。云裳正躺在榻上看书,浅酌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轻声道:“娘娘,奴婢先前吩咐人去仔细查了查那于念,有发现。”
云裳抬起眼来,眼中带着几分兴味:“哦?什么发现?”
浅酌连忙附在云裳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云裳的嘴角便勾了起来,笑眯眯地道:“这叫做什么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本打算用好处收买的,若是有这么个机会,本宫便可抓住她的把柄,到时候,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为了名声和性命,都必须得好好地听本宫的话。好,此事你做得极好,命人好生盯着,一有动静,咱们便来为她唱一出大戏。”
浅酌亦是有些兴奋,连连应了声:“奴婢这便命暗卫好好盯着去。”
云裳忙着布局,便又过了十来日,二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已经快要到子时,云裳和洛轻言已经歇下了,浅酌却突然来敲了门。
云裳尚未睡着,只是有些迷糊,扬声让浅酌进了内殿,浅酌将内殿中的灯点了起来,才急急忙忙走到床前,隔着床幔道:“娘娘,暗卫传来消息,于念半个时辰之前一个人离开了尚衣局。”
云裳闻言,这才回过了神来,急忙掀开床幔便坐了起来:“给本宫更衣。”
浅酌连忙取了衣裳,洛轻言眼中满是疑惑,亦是掀开床幔探出头望向云裳道:“于念?于念是谁?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大半夜的更衣是要去哪儿?”
云裳连忙回过头轻声细语地安抚道:“臣妾有要事要办,陛下先歇下吧,明儿个还要早朝呢。”
洛轻言更是奇怪了:“什么要事非得要这半夜三更的不成?要不要我陪你一同去?”
云裳连忙摇了摇头,笑着道:“陛下可不能一起去,陛下要是去了,臣妾辛辛苦苦布下的局,可就毁了。”
浅酌已经极快地帮云裳穿好了衣裳,又挽了一个发髻,只用一支簪子固定住了,云裳便连忙道:“走吧,再晚便来不及了。”
云裳快步出了寝殿,浅酌连忙取了一个灯笼来跟了上去。
浅酌引着云裳来到了一处瞧起来像是没有住人的宫殿门口,自从夏寰宇下令遣散了后宫没有侍寝的宫妃和多余的宫人之后,宫中这样空置下来的宫殿便多了许多。
那宫殿门口有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暗卫候着,见云裳来了,才行了个礼,打着手势道:“主子,人还在里面。”
云裳轻轻颔首,朝着两个暗卫使了个眼色,两个暗卫便连忙闪身进了宫殿之中,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女子惊声尖叫的声音。
一声轻哨从里面响了起来,浅酌便连忙扶着云裳入了宫殿之中,内殿有微弱的灯光亮着,云裳快步进了内殿,便瞧见内殿之中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两人皆是低着头,身子在瑟瑟发抖,手紧紧握着被子,不时将被子往上拉一拉,云裳瞧见他们的肩膀露了出来,似是没有穿衣裳的。
云裳见状,冷笑了一声,声音亦是带着几分寒意:“谁人竟然扰乱宫闱,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来?来人,将他们的脸抬起来,让本宫好生瞧瞧,究竟是谁!”
暗卫连忙应了声,快步上前捏住两人的下巴便将两人的脸抬了起来。
那女子果真是于念,只是男子却是云裳没有见过的人。云裳嘴角微微一翘,话中却带着几分讽刺味道:“原来是于总管,于总管是尚衣局的总管,有一双巧手,最是会做一些好看的衣裳来,怎么竟然却让自个儿衣不蔽体呢?”
于念浑身都在颤抖,连忙道:“娘娘恕罪,奴婢知罪。”
“知罪?那你先告诉本宫,你身边这个男子,是谁?后宫中不能出现男子,你可知晓?”浅酌擦了擦一旁凳子上的灰尘,云裳便顺势坐了下来。
于念面上脸上都是汗水,连忙道:“他,他是太医院中的医侍。”
云裳眯了眯眼,眼中的轻蔑意味显而易见,医侍也不过是内侍之中的一种罢了,于念竟这般荒唐,竟然同一个内侍胡来。
云裳冷笑了一声,冷冷地开口道:“将他的衣服取一件来,让他披上,拉出去处置了。”
那内侍被吓得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云裳冷笑了一声,微微侧过了身子,而后便听见暗卫将那内侍从床上拖下来离开了内殿的声音。
“啊……”外面传来那内侍撕心裂肺的声音,而后一切便归于平静。
云裳回过头来望向于念,于念像是从水中拖出来的一般,头发都被打湿了大半,面上亦是不停地有汗水滴落下来。
浅酌蹙了蹙眉,厉声道:“于总管还准备在床上躺到什么时候?”
于念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慌慌张张连衣裳都来不及穿,连人带被子的从床上翻滚了下来,爬到了云裳脚边:“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饶命?”云裳笑了笑,嘴角带着几分兴味:“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过错?果真是这后宫没有主子久了,你们一个个的,便放纵如斯?”
于念浑身都在颤抖着,手紧紧抱着云裳的脚,求着饶。
云裳勾了勾嘴角:“饶了你倒也并非不行,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