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位于天舞铭剑城东南一角的飞叶剑庄众弟子于熟睡之中被不明高手诛杀满门;次日,收到消息的剑庄掌门带领一干长老、弟子自万峰岭的门派驻地赶回,不料半路遭人堵截,一番大战后门派长老死伤半数,余下的人与掌门一道不知所踪。等剑城城主府连同几大派一同赶到现场的时候,那边已经没有了一个活人,而失踪的飞叶剑庄掌门一行人至今都无消息——这便是近几日震惊剑城的飞叶剑庄灭门案。
本来飞叶剑庄在剑城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门派,其势力甚至比之朝暮阁还要弱了不少,那是因为门派内连一个达到圣境的高手也没有。至于这个门派的覆灭之所以让人瞩目,是因为这是第一个在剑城之内直接遭受灭门的门派。要知道天舞铭剑城虽然剑客极多,但一般情况下就连杀人都是不被允许的,更遑论灭门这样的血腥手段。再加上近几年来,剑城不断有大大小小的门派非正常覆灭,使得剑城诸门派都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虽然尚未查清原因,可以肯定的是,有一股极大的势力从许多年前就开始对剑城各派下手,而且行事越来越不择手段。尤其是前几日飞叶剑庄出的这起灭门事件,更是让得天舞铭剑城风声鹤唳。也是因此,有许多门派都推迟了前往流光山参加品剑大会的日程,更有那谨慎多疑之人直接取消了流光山之行,转而专心守护门派。这也正是当“品剑大会”这等盛事到来之际,身为天下剑客主体之地的天舞铭剑城依旧留有如此众多剑客的原因。
就是在这样一个人人小心的当口,此时冯老三却恰恰提起了这件事。一瞬间,周围的气氛又是一变,原本还嘻嘻哈哈抱着看热闹态度的人此刻全部收起了笑容,许多人目光闪动间,已经暗暗做好了戒备。
“几位,还请稍待片刻,有些事需要你们配合调查。”十几个剑客自发挡在了沐追云一行人的前进道路上。而且不同于方才那次的随意,这次眼前的几人都是面色严肃、看神情也是毫不退让。
“让开。”沐追云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而且他对周围众人的转变毫不在意,只是眼中再度下降的温度昭示着他的耐心也不是无限的。身前的几人没有让开,他们各自握紧了手中长剑,眼神警惕地盯着沐追云。于是,沐追云知道了答案。手中的殒神鞭徒然握紧,沐追云刚要发动,左手手臂却被人紧紧抱住了——能在这种时候阻止沐追云的只有一个人:薇雨一双不安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沐追云,紧紧抱住他左臂的动作则显示着她不希望沐追云强行与剑城的剑客发生冲突。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再度张开眼眸的沐追云隐去了眼中一抹寒气,终于放松了握着殒神鞭的右手。
看到他这个动作,无论是己方的几人还是对方的一行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在他对面的几个剑客,刚才那一瞬间,他们感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压迫而来,差点让他们直接拔出了手中长剑。而直到现在,他们的背后依旧冒着冷汗,为着沐追云带给他们的压力而心跳不已——这种强大的压迫力,只怕就算是圣境高手,那也不过如此了吧?
为首的一个紫衣剑客此时倒还算镇定,他上前一步抱了抱拳:“抱歉,只是请各位稍待片刻而已,若是待会儿查明与各位无关,我们也必定会给几位一个交代。”紫衣剑客说完,几步来到冯老三面前,皱着眉头向他发问:“冯老三,你说的这话可有证据?若只是胡言乱语的话,只怕你以后别想在剑城混了。”紫衣剑客这句话一说完,周围众人便也将目光投向了冯老三,内中怀疑、愤怒、忧心等等神情不一而足。
冯老三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是一颤,这番话只是他为了将几个人留下来而仓促之下找的借口,不想这一次后果好像有点严重。若是此时再要否认肯定是来不及了,若是继续编造,众目睽睽之下哪能找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那件事与眼前五个人有关?一时之间,冯老三竟是进退两难了。
这边夏远峰皱着眉头看着冯老三手足无措的模样,转过脸来对一旁的夏悠竹问道:“悠竹,这个冯老三你有印象吗?或者婶婶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们朝暮阁跟他有仇?”夏悠竹听了却是撇了撇嘴:“这家伙我根本完全不认识。再说这种货色如果真的得罪了我们朝暮阁,早就被我娘分分钟砍死了,哪还能在这里大放厥词?喂,你这么问,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为什么是跟我们朝暮阁有仇而不是跟你们有仇啊?”
“那就奇怪了,除了你我之外,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剑城,理当不会与这里的人结过仇。而这个家伙从刚才起就不断地在煽风点火,目标明显是我们五人,这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就是个神经病!”夏悠竹对冯老三却是没有好脸色。
“冯老三,你到底有没有证据?还是说这是你信口雌黄,来消遣大家的不成?”眼见着冯老三迟迟开不了口的模样,周围众人疑心大起,更是有人开始直接指责了。冯老三满头冷汗,焦急的目光往四周胡乱地一扫,待看到莫处成也是冷冷地看着他后,忽而福至心灵,指着他尖声叫道:“证据就是他!莫处成,这个剑城的内奸勾结外人,把我们各门派的情报出卖给对方,而后对方才能在我们剑城肆无忌惮地杀人!”
周围众人听了都是眉头一皱,疑惑的目光转向莫处成。后者乍听冯老三胡乱栽赃,当真惊怒交加,指着他的鼻头大骂道:“姓冯的,我莫处成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我?”
“没错,你的确没有得罪过我——因此我才不会胡乱污蔑你。大家还记得三年前的凌烟派灭派惨案吧?为什么包括肖剑圣在内的一众凌烟派弟子尽皆战死,而莫处成一个小小弟子却活了下来?”
“你、你血口喷人,当时我正在剑城驻地值守,众人皆知!”莫处成听冯老三提到师门被灭的惨案,不由握紧拳头、双目尽赤,只是却不得不为自己辩护。
“是啊,你在剑城内驻地值守,而凌烟派的其余人却俱都在凌烟峰受到袭击、无一生还——当真是一个好巧的巧合啊。”冯老三冷冷地道。
“你简直胡言乱语!”莫处成一张脸涨得通红,但他又不善言辞,因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反驳。倒是旁边有人帮他说话了:“但凡我剑城门派,一般情况下总是有人在山门修炼、有人在城内值守的,据此就判断莫兄弟是勾结外人的内奸的话,那纯属臆测,只怕不能服众。”
这人一番话倒是得到了其余大多数人的认同,岂知冯老三却是摇了摇头:“我自然不是单凭这个就认定这姓莫的有问题的。不过大家想想,师门被灭,换做我们大家那肯定是咬了牙都要报仇雪耻的。若换了我冯老三,那肯定是要千方百计拜入哪位剑圣的门下,又或者加入哪个大门派让他们替自己主持公道,至不济也要拼了命练就一身杀人之剑来为师们报仇。可你们看看这姓莫的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居然在崇圣塔要了个轻松的差事,对师门的事从此不提不闻,这种人的话你们大家还能相信吗?”
冯老三这番话一出,众人看向莫处成的目光就有些怀疑了。要知道在剑城,“尊师重道”可是衡量一个人品德的重要标准。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门派都没有多少感情的话,那这个人的为人品行就值得怀疑了。莫处成指着冯老三怒喝道:“你放屁!我莫处成何尝不想为师们报仇雪恨,可我根本不知道仇人是谁!而我来崇圣塔更不是为了其他,正是要凭借此地的资源来追查出灭我师门的凶手,而后再请城主大人为我支持公道!天女大人在上,我莫处成此话若有半句虚假,叫我生生世世受万剑凌迟之苦、永无断绝!”
莫处成一番激昂的话语让周围众人悚然动容,要知道在天舞铭剑城是绝不能随便以天女的名义起誓的。若当真以天女的名义起誓,则发誓之人所发誓言必须为真实、说许承诺务必要做到,不然将成为千万剑城弟子之公敌。只是冯老三听到莫处成的誓言,却依旧在那边冷笑:“姓莫的,我可真要佩服你了。如果是换成我真正的剑城子弟,以天女大人的名义起誓自然是绝对可信的。但对于那些个背叛了天女大人的无道者,这个誓言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欺骗众人的一个手段罢了。你来崇圣塔的原因,只怕也不是什么为了师门查出真相,而是通过崇圣塔的典籍及对城内各门各派信息的详细记载,以之为你背后的组织提供情报,好让他们对我剑城门派各个击破!大家不妨想一想,七月二十八、二十九两日飞叶剑庄出事的这两天,崇圣塔值守的人是谁?没错,就是眼前的莫处成!而今日我与沈少爷一道要去崇圣塔崇圣,一进门就看到你与那几个外来者鬼鬼祟祟商议着什么。你一见我们进来,不知是不是怕我们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这才示意那几个人随便找了个理由对我们下死手!这些,你又如何狡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