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城没走多远,便转身停了下来。
王川冷冷地盯着他。
“你说我在暗自庆幸,说我自私。没有我,你也没能从那里出来!”御城的脸上有些怨气,“没有易川徽,我也不能从哪里活着回来!”
王川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只是整个人站在那里就给人更大的压力。他抿着嘴,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后悔。
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掩藏起来了。
微微眯起眼睛,他似乎有些人不出来眼前的青年了。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改变这么多?
他不知道的是,今天怀妍的那番话不过是一根□□而已。只是微小的一个火花,便轻易点燃了一堆炸弹!
“你是在叫我把他做恩人吗?”王川的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语气中透露出了不满。
御城尴尬了片刻,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他的尴尬在黑暗中化为了认可,王川心中窜起一股怒意,缓缓逼近御城。
等到接近时,他才发现这个青年的脸上布满了讪笑,和方才说出那番话的简直就是两个人。而两人距离的缩短也让他意识到了一处细节——御城不知什么又长高了一些。虽然只是一点,粗略看根本看不出来,但还是让王川有些不爽。
都快二十了还长什么?
不过,好在他还有属于自己的气场,可以随时随地压制御城。
王川眼中露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的满意,恶趣味地将声音再次压低,显得十分愤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御城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王川的语气,而是,他的语气中包含的怒意。
认识他也不算久,但也绝不短。况且,两人一同经历的更是将生命交托给对方的事,怎么说御城也对他有了了解了。
然而,这些时间里,王川没有一次准确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垂危的时刻,还是其他,他总是一副冷淡,或是说无所谓的表情。
御城的眼睛顿时睁大了,甚至没对王川的动作作出反应。
一把拽过他的衣领,王川冷笑着警告:“别以为我不会拿你怎样!惹恼我了,直接拿那边那个开刀!”说着,眼神向他们来的方向飘去。
本以为会收获到一声唯唯诺诺的答应,没想到御城竟直接笑出了声来!
“哈哈……”
御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个反应,似乎他的身体总是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哈哈笑了几声后也不得不在王川近乎能杀人的目光中闭了嘴。
谁让今天王川这么……不正常?他还是比较习惯他用眼神秒杀他——就像刚才让他闭嘴一样。
而另一边的王川,如果不是脑海中尚有一丝冷静存在,他早就不顾形象地冲上去捅死那个兔崽子了!
不过也怪他,表现得那么反常。
尽管他也在内心小小的反省了一下,但还是反手一拳打在了御城腹部!
王川自知控制好了力道,这一下只是个小小的教训而已,并不会影响御城接下来的任何活动。于是,在撂下一拳之后,王川很是潇洒的转身就走,末了丢下一句,“现在跟不上就等着一辈子躺在那里吧!”
揉着肚子的御城总觉着他这话别有深意。
眼瞧着这位恢复正常,御城只能边感叹着边站起来,心里暗暗想着还是刚才可爱,脚下步伐紧密,一米也不敢落下。
而这点小插曲后,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不过当他奇怪为什么不呆在上面时,却得到了三人的一致嘲笑。除了怀妍和王川的冷眼之外,嘲笑他的第三人就是那个满身异味的医生。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得到答案。而且还得到了一点点小赠品——他被其他人孤立了。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排外。易川徽没醒,这个屋子里唯一会笑的人昏迷不醒,照顾他的医生更是与他们不熟。况且,御城刚才还小小地得罪了他。
而剩下的两座冰山……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管他是亲姐弟还是假姐弟,两人的性格注定了他们很有共同话题——站在角落里发呆。
御城眼睛扫到两人时,有些好笑:不知怀妍听没听见他们二人的谈话。若是她知道这个被她拿在嘴中当做模范人类的王川,情绪激动地和他没什么两样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御城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中悄然逝去。
除了那位医生偶尔整理医疗用具的声音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也好在御城学会了忍受,才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抓狂。但是,现在也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御城皱着张脸,一个大跨步站到了正在换药的医生旁边,小声地问道:“还有多久才能醒?”语气很是不耐烦。
然而医生根本不爱搭理他,似乎仍计较着他之前的行为。手下的绷带飞快的缠绕着,鬓角微微渗出写汗水来,似是无暇分心。
御城只得讪讪地站了回去。
直到医生放下手中的药水,径直向他走来时,御城才再次上前询问道:“怎么样?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怪里怪气道:“就快了。”随即冲他搓了搓手指。
御城倒是认得这个动作,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凑上前去小声问道:“多少?”
医生这才露出了笑容:“他伤得比较重,这价格嘛……”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展示给御城。
御城一愣,他还真准备狮子大开口?
条件反射地向王川那边望去,昏暗的烛光下只能模糊的看见一个人影,而且,似乎没有要过来帮忙的迹象。
他是肯定可以听见的,那么没有帮忙,也只能说实在记恨?
王川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笑容满面地医生后面,要去付了“医疗费”。
而他刚转身,王川便快速移动到了易川徽的旁边,丝毫不顾及他是个病人,在他肩膀上一捏,王川以极其细小的声音道:“醒了对吧。”
这种音量,连旁边的怀妍都听不太清楚,更别提早就走远的御城了。
木板上的手动了几下,易川徽缓缓睁开了眼睛。
王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不久,还是易川徽微微偏过了头,轻声道:“知道了。我不会说的。”说罢,还狠狠的咳了几下,嘴角隐隐有血迹。
他脸色苍白,却依旧微笑:“你看,我都已经成了废人,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地和你过不去呢?”
***
御城归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兴许是太过激动,致使他自动屏蔽掉了周边的一样,御城惊喜地走上前去,几乎说不出话来。
易川徽还未从方在的余波中回过神来,惨白着脸,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怎么?看见我就激动成这样?”
没错,这就是他熟知的同伴。
御城瞬间找到了感觉,别过头冷哼一声,在心中期待着易川徽的笑声。
这才能使他找到一丝真实感。
但,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只是一阵阵回音敲打在墙壁上。
过了一会儿,倒是王川训斥道:“你还是耍小性子的年纪吗?”
一旁的怀妍眼中明显流露出惊讶,却很明智的没有说什么。
御城没有理睬他,将目光转向易川徽。对方脸上的笑容演变为了苦涩,看得他心里一抽。
“咳……”易川徽猛地咳了几声,嘶哑道:“嘿,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没怎么叫过你的名字呢。”
御城一愣,这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易川徽毫不停顿,嘶哑的声音给人一种筋疲力竭的感觉:“所以,御城。”
“这算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这样以后什么也做不了了,这辈子就算是废了。啊,不对……”他突然懊恼地挠挠头,“我这条命,在我选择去做那件事之前,就已经没有了。”
听他轻轻地诉说着,御城的表情已经呆了。
什么叫最后一次见面?
他连忙看向王川,却见对方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心中没来由燃起一股愤怒。
都商量好了是吗?明知道他对他怀有愧疚,却连一点报答的余地都不留给他!
御城顿时小孩子气了,动作中的不乐意显而易见,“是吗?那我先走了。”
可硬是没人看出他的意愿来。
倒是在他转身后,王川对着易川徽道:“我会让她送你回去的。”
切!
御城撇嘴,人家都不乐意,他自己这么激动个啥。
越想越觉得气,御城直接冲到了地面上。
刺鼻的异味顿时包裹住他的全身,却给他一种另外的真实感。
无论是好是坏,他们都有已经规划好的打算。
御城呼吸着周边的空气,脑海中的思路越发地清晰。
没错。
即便今后成为一个废人了,易川徽依旧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中。第一时间回到安全的岚虬司城,才是他最先想到的不是吗?
王川也是。
这么努力的奋斗,费尽心思隐藏自己的情绪,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吗?
和他们相比,总是在怨天尤人,动不动就感到不高兴的御城就显得逊色太多了。
陷入沉思的御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缓缓逼近的人。
灰色大褂衬得来人整张脸都显得阴沉沉的。
他脚下不发出一点声响,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御城的身后!
他眼中暗光一闪,抬手就要向下劈去,方向正对着御城的后颈!
只要一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底下传来了不急不慢的脚步声,其间似乎还能听到不屑的冷哼声。
灰褂男人连忙收住力,改劈为拍,力道变得很轻。
该受到细微疼痛的御城疑惑的回头,一眼就看见了笑嘻嘻的医生搓着手以他对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将寿命转交给他后,这个人就对自己格外上心,哪里还有一点冷眼相待的迹象?
御城更加坚定的内心的信念——变强!
变强,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寿命!才能立足于他人之上!才能将他人的不屑一顾返还回去!
一想到这个人也是个势利眼,御城便没了好脸色,闷闷地道:“有什么事?”
“嘿嘿……”医生继续搓手,“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御城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刚欲开口,王川就从那地下走了出来,站到了他的面前:“走吧。”
医生嘴角一抽,连忙上前道:“诶,这就要走?”
看着他的表情,御城突然联想到了每年对面邻居家送客的场景,毫无违和。
王川冷冷地扫视他一眼,“他没个心眼,不代表我也是。”高傲的抬起头,王川脸上的嘲笑丝毫不加掩饰。
“你还太嫩了点。”
说着,怀妍也背着易川徽出来了,四人站在一起后,王川直接转身,带领三人走出了这间屋子!
身后,面色阴沉的医生一言不发地拿起通讯器,手臂上的青筋暴突,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手里的通讯器捏碎!
“失败了。”医生的声音低沉。按下发送后,他也默默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但方向却与御城相反。
太阳早便沉了下去,漆黑的夜空中,唯有几颗明星在闪烁。
谁在闪烁?谁在黯淡?
不到下一秒,没人会知晓。
此时,据他们分道扬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怀妍背着易川徽前往岚虬司城——不得不说,她的体力的确棒的可以,王川则带着御城继续前进。
御城看着眼前的树木丛林一会儿变多,一会儿干脆消失不见,脑中完全理不清自身所在的方位,只能一昧地跟在王川后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想起了一个声音。
“为什么一定要跟在他们身后呢?”
“与之并肩,甚至超越,这才是你想要的。”
“追上去,把他们都甩在你的身后。”
御城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思索了一番连忙在脑海中大叫:“是你吗?是……”刚想叫那个被替换的系统的名字,御城才记起自己根本就没问过他的编号。
但系统还是尽职地出现了,“有什么问题吗?”
御城索性不去计较这些细节方面的问题,直接切入正题:“刚才那些话是你说的?”一边问着,御城一边调整自己的脚步,以防被落下。
只是,最初不想被丢下的初衷早已改变,御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于王川并肩,两人的速度几乎不相上下。
“不,我只是为您的问题提供答案而已。”系统如实作答,过了一会儿见御城并没有其他问题,便彻底没了声音。
“到了。”
声旁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御城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出现了一座极为繁华的城市,比起岚虬司城还要令人震撼。
即便是在漆黑的夜里,也还是能感受到那座城池的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