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爱川头脑中闪现着那个女人的身影,这个女人……记忆里是祥和如母亲一般的人,四年前,自己住进医院,这个女人第一次神秘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纤细、温和,像教堂里的圣母,微笑着哄自己说话,会煮很好喝的汤,这个人,神秘的在自己的脑子里留下了影子,然而,当自己从痛苦不堪的绝望中重新振作起来时,她却再也没来看过自己,只仿佛记忆里的这个人并不真实存在。然而,她再次出现了,带给自己的不是喜极而泣的重逢,而是……预示着可怕的风暴即将来临,她……是知道自己过去的,知道所有的一切……而且,她和君亦然有着某种关系,如此,自己的过往,君亦然也不可能不知道。一直以来,君亦然的态度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恶意,但是,让自己留在寒舒池身边又是何用意?除非,她从某些方面,恨着寒舒池。

“舒池!”君亦然的脸色并不好,苍白无力,却在寒舒池来时,刻意保持清醒:“欠债的家伙该露露脸,明天,放她出来。”

君亦然的语气尽管透着玩笑,寒舒池仍然觉得君亦然显得过分在意爱川了,至少无论牵扯怎样的债权,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去记着这事。

“明天,清姨和爱川会来。”寒舒池托着下巴,眼神透着清幽的光:“你似乎对她,很有兴趣?”

君亦然笑着:“没错!她是个不错的猎物。”

“现在的你,更该考虑做病人该做的事。”寒舒池话里透着某种不满。

君亦然透过寒舒池冰冷清淡的眼神想看清什么:“舒池,这种语气,一如五年前。”

寒舒池抱着胳膊站在窗边,脑中闪过五年前的自己:“亦然,这种感觉和那时候不一样,毕竟,能让寒舒池那么痛的人只会是她。”

君亦然闭上眼:“每个人带来的爱情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是,不要轻易去伤害一个人。”

寒舒池看着床上已然闭上眼睛睡着的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爱川鼓起勇气进入君亦然的房间,君亦然和先进来的清姨聊得正欢,对于爱川的敬小慎微并不在意,清姨稍稍指了指站在身旁的爱川道:“听说这孩子刮坏了你的车?”

君亦然笑眯眯的回答:“很不幸是这样。”

“然然,能不为难她了吗?这孩子并不是故意的。”

“不好!”君亦然一本正经的道:“难得有个很好欺负的人。”

清姨就知道她是贪玩:“你是想欺负爱川呢,还是舒池呢?”

君亦然得意的促狭着眼:“清姨很偏心。”

清姨小心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不能太过分了。”

君亦然咬着唇撒娇道:“爱川!我要吃苹果。”

爱川无奈的叹口气,在拧来的水果中找出苹果。

清姨抢着抓过来:“我拿去洗洗,不准就那样吃。”了解君亦然性子的清姨一边说着一边行动。

君亦然撒娇的笑笑,待清姨离去,君亦然的目光依然恬静:“爱川,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正如你猜到的。”

爱川淡定的望着窗外。

君亦然望着她的侧脸,好奇于她此时的镇定:“爱川!你是怎样的人?为什么大家都会喜欢你?”

爱川埋下头:“不,大家喜欢的是胥爱川,不是我。”

爱川的话,一下子坦露了她内心的脆弱。

君亦然不愿意看见她脸上的伤痛,仿佛在任何时候都能看见同样的属于自己的影子:“这是把柄,所以,你只能乖乖听我的。”君亦然邪恶的眯起眼睛。

爱川抬起头,在她脸上足足停留了一分钟才淡然开口:“君小姐,你不了解爱川,此时的爱川懦弱,渺小,没有力量抵抗,但是,不会依附任何力量。”

君亦然被爱川身体里所散发出的小小力量震慑住了,无可奈何的瞄着她的面色。

“我不觉得你讨厌寒小姐。”爱川再次开口。

君亦然轻慢的开口:“不,从小时候就讨厌了。”

“是吗?”爱川放下心,因为她的回答无疑是矛盾的,可以感觉的出,君亦然在某方面虽然憎恨寒舒池,但是却是喜欢多余讨厌。

君亦然心情愉悦起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舒池的?”

爱川也不回避,直白的回答:“五年前。”

君亦然讶异的睁大眼睛:“难道……,爱川!林如絮,你喜欢过吗?”

爱川看着她的脸,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紧张,一丝期待:“那是五年前承认的。”

“……你……,五年前,你同时喜欢上她们?”

爱川没有回答,听到外面响起的脚步声,知道清姨已经回来了,于是自然的选择沉默。

清姨推开门,感觉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将水果盘放在桌上:“怎么啦?这是?”

君亦然还是固执的盯着爱川问:“回答我,我必须知道答案。”

君亦然所表现出的执着让爱川意识到君亦然的关心已经超出的朋友的范畴,君亦然迫切在证明一件事:“不是!”

爱川的回答很清楚,君亦然苍白的脸色突然有些放松的红润:“爱川!你是个傻瓜。”

清姨被他们的一问一答弄迷糊了,听着这一句,没来由的搭话道:“又欺负爱川了。”

君亦然笑,眼中含着泪。

爱川觉着自己给了她想要的答案,也解了她内心的茫然,多少该是一种怎样的安慰,这个人,和自己有太多地方相像。

爱川的有所隐瞒,君亦然自然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不用通过爱川的口。问题是,这个真相还能瞒住多久,指不定寒舒池会突然找人调查,即使现在寒舒池不承认,但从寒舒池最近的变化,不难看出,某个人触动了寒舒池,一如七年前。寒舒池有意回避爱川,自然而然是内心里存在的结还在。爱川对寒舒池出乎寻常的关心,如果是爱情,那也是危险的。

“君小姐,该换药了。”护士微笑着跟陷入思考的君亦然说了声,熟练的替换空掉的药水瓶。

“有位仆小姐每天都来,却总在门口徘徊着不进去,是君小姐的熟人?”君亦然在外表现的亲和,和接近自己的护士医生也算熟识了。

“嗯!算是吧!”君亦然抬了抬有些酸的手臂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少说也得两个月,现在还在观察期呢!过了观察期,还要留院护理。”

“过了观察期,我能回家护理吗?”君亦然讨好的问。

“不行,你的伤口很深,短期内不能出去活动。”

君亦然闭上嘴巴,自己是病人,护士对不听话的病人有教训的权利。

安阳觉着自己很平民,即使在名牌大学毕业,拿到双学士学位,在这家跨国集团里担任高级助理,也还是个平民,她习惯了这种简单随性的生活,从未想过依靠什么去爬上更高的位置,安阳在工作上表现出的干练和韧劲,使得这个一直甘于平凡的女子极具韵味。

寒舒池常常觉得把她放在身边打杂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如果,安阳自己不主动提出,寒舒池宁愿将她放在身边保护起来。

下班后,安阳带着慰问品去看躺在医院里被伺候得跟女皇一般的女子。

病房的门虽关着,门里透着说话声,君亦然的两个姑姑清婉严厉的训话声响在耳膜,安阳在候诊室坐了会儿,瞄见两位君家贵妇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去,这才舒了口气踱向病房。

君亦然脸色还算平和,看见安阳,居然安静得不得了。

安阳以为她还是为挨训的事生着闷气,也没去理会,只把带来的一盆紫色兰花放在窗台上,又拉了凳子坐在床边问:“好了吗?”

君亦然目光柔柔的落在她脸上回答:“好了!”

安阳放下心道:“你这样,家人该多担心。”

君亦然扬起笑容:“你也教训我?”

安阳脸一红,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呢!

君亦然伸出一只手:“我要去厕所!”

安阳讶异的张大眼睛,厕所?这样的字眼也会从她嘴里吐出,在安阳记忆里,这个女子从未做过半点不雅的动作,说过半点不雅的话,如今,看来,这个人也还是生存在人间的。

安阳拖住她半个身体,扶她下床,又在她面前蹲下,等着她爬上来。

君亦然瞄着这个瘦弱单薄的肩膀,从未有过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抓住她的肩靠在她背上,安阳使了吃奶的力托起她,是的,她的力量是薄弱的,至少在君亦然面前是这样,她们的身高是一个差距,力量上也是这样的差距。

安阳几乎是半拖着她来到才几步之遥的洗手间,将她放在马桶上,君亦然坐在马桶上,十分不满的道:“你的脊背嗝得我胸口很疼,有空的话,去练练瑜伽。”

安阳神经跳动,强忍着不抽她的想法。

君亦然自然而然的去脱裤子,安阳瞧着她的举动,脸色一红,急忙扭身出去,顺势将门关上。

君亦然得意的媚笑。

君亦然喜欢安阳的自然而然,哪怕是带给自己一盆兰花,也是自然而然先安置它的处所,仿佛自己已是她的亲人,无需客套。君亦然甚至意识到自己某时某刻也会喜欢这个女人的笑,喜欢她莫名的小举动,只是因为她带给自己的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和疏离。

安阳瞄着君亦然手背上密密麻麻的小针孔说:“我很害怕打针,特别是做皮试。”

君亦然撅撅嘴:“爱你的人该多累啊!”

安阳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人要有点小弱点拿来撒娇才会更幸福。”

“啊!是吗?”君亦然尽管漫不经心,却喜欢这女人自以为是的论调。

安阳不满意她的不重视,加强了语气道:“君老爷子一定有小弱点被你抓着,所以看上去很幸福。”

君亦然觉着这根本不是应该纠结的问题,安阳固执在这上面太不正常:“你缺爱吧?”

这话一出口,安阳的表情变得苍白,闷闷的低下头:“你是浑蛋!”

君亦然没被人这么骂过,一时也恼了,闭上眼睛由着她,耳朵里却响起吸吸嗦嗦的抽噎声。

安阳拿开椅子,连招呼也没打,开门出去了。

安阳注意到了,君亦然拒绝人关心,拒绝任何影响她情绪的情感,她冷血,比冷血更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