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说过了啊,帮我养蚕就行。”
姜安宁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纯净良善:“需要什么工具,尽管跟我开口就是了。”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全力为两位提供最大的便利。”
桑南山跟桑东海从姜安宁家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飘飘忽忽的。
直到回了家,两人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咱们就这样答应她了?”
“是啊,答应了。”
桑南山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警惕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桑东海顿时生怒:“桑南山,你现在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是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出尔反尔,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人信任。”
桑南山小声嘟囔了句:“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就知道跟我吆五喝六的。”
“你说什么呢?嘟嘟囔囔的,敢不敢大点声!”
桑东海听见弟弟对自己的吐槽,气的脸都绿了。
他怒拍桌子,想要摆出兄长的威严。
奈何,桑南山在反抗过一次之后,越发不再怵这个往日如同大家长一样的兄长了。
“那,答应都答应了,你现在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桑南山一脸怀疑的看着人:“你可别告诉我说,你真的想要反悔。”
“真是那样的话……”
桑南山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句:“那、那我可瞧不起你!”
“你!”
桑东海气得不行,偏偏又骂也不是,打也不成。
此时,桑南山在他眼中,便是个叛逆的熊孩子,越说越来劲的混不吝。
未免像昨个儿那样,兄弟失和,险些大打出手,他略克制了下:“我只是觉得太草率了。”
“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怎么就被你解读出这种种阴谋来?咱们兄弟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可相信了?”
“你能不能不要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真正的血缘兄弟!”
“那姜安宁,说到底,咱们不也是没有确定她的身份吗?”
“你怎么就非要一个劲儿的,胳膊肘往外拐呢?”
桑东海起初还有些克制着脾气,偏偏越说越觉得气不过,怒上心头:“那女人到底是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桑南山最是听不得这话。
一听到,就立马像是小炮竹似的,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到底是我被灌了迷魂药,还是你从始至终,都对人心存偏见!”
眼见着又要起争吵,桑东海叹了口气,主动退让。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是我措辞不当,你、你先坐下,冷静冷静。”
桑东海又气又无奈:“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你看看你,炮仗脾气,一点就炸!”
“我不过是觉得奇怪。”
“她跟咱们说是想要做坏事,可你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哪里是像做坏事的样子?”
桑南山抿了抿嘴:“那你也不应该那样恶意的揣测人家。”
“好好好,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刚刚是我用词不严谨了。”
“但我绝对没有恶意。”
“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只是让咱们两个帮着养蚕,这算是什么坏事?”
经过桑东海这么一说,桑南山也有些动摇了。
刚刚从姜安宁家走出来的时候,他也的确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太简单了。
姜安宁要他们做的事情,真的是太简单了。
根本就没办法跟做坏事挨上嘛!
“确实是有些奇怪。”
桑南山小声嘟囔了一句。
桑东海微微松了一口气,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还听得进去他说话。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用那样的恶意揣测人家。”
桑东海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就被桑南山的话给堵了回来,顿时一股子火儿窝在心里头,憋的他难受。
“可也确实挺奇怪的。”
“你说这姜家表妹,要这么多蚕茧,到底是做什么呢?”
桑南山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困惑。
桑东海差点被一口老血噎死在嗓子眼儿。
人家摆明了要跟你撇清关系。
你倒是够热情,左一个姜家表妹,右一个姜家表妹的。
也不看看人家认不认你。
他深吸了几口,强迫自己看冷静下来,不能把有伤兄弟和气的话说出口。
“既然你也这么好奇,那不如就借这机会跟人打听打听,反正我瞧着她对你还是挺不错的。”
“指不定你问了,她就会告诉你。”
“实在不行的话……我听他们村子里的人说,她被之前的那个夫家退了亲事儿,如今正是愁嫁、恨嫁呢,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能说亲事儿的年纪,不妨暂时与她将就将就,怎么说,也是解决了她眼下的困境嘛!”
“说不定,她一时感激,就什么都会告诉你了!”
桑东海本着舍不得弟弟套不着狼的心态,鼓动着桑南山去接近姜安宁。
桑南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怎么可以!你这不是让我去欺骗人的感情吗?”
“什么话?”
桑东海板了脸:“这怎么能叫欺骗人感情呢?”
“男未婚、女未嫁,不是正合适的吗?”
桑南山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可你刚刚还说,让我暂时跟她将就将就,凑合凑合。”
“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吗?”
桑东海理不直,气却很壮:“你当自个儿,是多大一块儿香饽饽?人家,还真能看上你不成?”
“我说的将就将就,凑合凑合,那是为了照顾你的面子。”
“人家现在,那是着急着出嫁,甚至人家很可能都不着急,只是需要暂时定下婚事,把被退婚的名声给挽救回来。”
“我不过是要你去当这捧及时雨罢了!”
“你还真拿自个儿当回事儿了。”
桑东海把自家弟弟一通贬损,还真就稳稳地拿捏住了人的脉门。
桑南山纠结了。
“你说的,好像也确实有道理。”
“姜家表妹是个有本事,还真就不一定能够看得上我。”
桑东海:……
没出息!
他在心里将桑南山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面上还要配合着认可:“对呀对呀,是啊是啊。”
“所以啊,你也别自作多情。”
桑南山憨憨地挠了挠脑袋:“可……我为什么要再去刻意接近姜家表妹?咱们不是都已经答应帮人做事了吗?”
“你傻啊!”
桑东海激动的嗓子都有些破音了儿,咳了几声,掩饰着尴尬。
待到声音情绪平稳了,才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吗?”
“光你在这里一口一个姜家表妹的有什么用?”
“那不得经过族里的血脉确认,明确了她与静婉姑姑,是否真的有血缘关系才行吗?”
“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全凭着你我的一厢情愿吧。”
“况且,人家愿不愿意承认你还是两说呢。”
“你倒是迫不及待上了。”
桑东海冷哼:“若是她执意不肯与我们相认,或者她真的根本就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那你让咱们真正的表妹,静婉姑姑真正的女儿怎么办?继续流落在外,无名无份吗?”
桑南山被说的哑口无言,抿着嘴不说话了。
“我说你没有脑子,做事冲动,你还偏不相信。”
“现如今可相信了,我没有坑害你吧?”
“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为你好吧!”
桑东海得寸进尺了几句,倒也学会了点到为止。
免得说多错多,再把人的逆反心给激起来,反而不美。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用一些手段,也要尽快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
桑东海板着脸:“这不仅仅是为了你我,感情上的关怀,也是为了桑氏一族的未来!”
族老们推算来推算去,最终都只是一个结果。
能够拯救他们桑氏一族,解决那件大灾厄的,只有静婉姑姑的女儿。
听到“桑氏一族的未来”,桑南山瞬间没了脾气。
他蔫蔫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
姜安宁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天擦黑的时候,绣完了半扇屏风。
刚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方婶子的说话声。
没多会儿,大门就被敲响了。
“来了!”
姜安宁应了声,快步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方婶子全家整整齐齐的,姜安宁也不免跟着松了一口气。
“婶子回来了!快,进来坐!吃饭了没?”
姜安宁很是热情的招呼着人。
方婶子摆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我隔老远瞅见你家里还亮着灯,就寻思来看看,顺便也告诉你一声,姆们都回来了,全乎的,没啥事儿,省着你惦记。”
“安全回来就好。”
姜安宁笑着:“婶子还是进来坐坐吧,这么晚了,估计你现在回去,也是不好开火做饭的,不如就在我这儿将就着,垫补一口吧。”
“不用了!时候也不早了,姆们就不麻烦你了!饿一顿不差啥的,倒还省得晚上吃了,烧心睡不着呢,等明早儿起来,再一块儿吃就是了!”
方婶子大手一挥,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安宁就是想留,都没能留住。
想到什么,遂也暂时的,就歇了心思。
-
“你之前说,姜安宁与那个什么姜方氏交好?”
烛火摇曳,王尚精致深邃的五官,被照出一片阴影。
娇娘冷不丁的被问,有些不明所以。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娇娘猜不透人问这话的用意,小心谨慎些答了。
“有多要好?”
王尚眉头微动,食指轻轻地瞧着桌面。
娇娘一时有些卡壳儿:“应该、应该……”
“我不想听到应该、可能、也许、大概这样的字眼,你知道我的规矩。”
王尚目光清冷地看着她。
娇娘呼吸一滞:“我也不是十分的确定。”
在王尚冷厉的目光看过来之前,娇娘忙不迭地急声道:“我这就让人去调查清楚!”
只是,她又忍不住奇怪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谁跟姜安宁交好了?”
“我记得,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来着。”
“也就是后来跟赵海定亲之后,时常会跟赵银莲在一起,做个伴儿。”
“不过,这两个人,是完全截然相反的性子。”
“姜安宁喜静,寻常没什么事儿了,便会坐在树下,安安静静的做些绣活,留着得空去了县城里卖掉。”
娇娘说着,不免唏嘘:“要说,这丫头,还真是有几分耐性的,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的,就是搞钱搞钱搞钱……也不知道,她一个村野孤女,累死累活地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花的完吗?”
“若非这些钱财,只怕她也招惹不来这么多的祸事儿。”
娇娘忽地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住嘴。
“若是她没有这些钱财,的确不会招惹来这么多祸事。”
“至少是不会招惹上赵家这样的人。”
王尚冷笑:“可真要如此了,该头疼的就是你我。”
娇娘尴尬地笑笑,没敢吭声。
“无论赵海能否找回来,之前的计划定然是行不通了。”
王尚淡淡道:“可上头给的任务,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至少在江巍回来之前,咱们总不能让姜安宁太好过了些。”
“否则回头儿,跟着江巍的人把消息往京城里一传……”
他呵呵了两声:“到时候,只怕你我二人都要有吃不完兜着走的好果子尝。”
娇娘微怔了会儿,想到什么,震惊的瞪圆了眼:“你的意思是?”
王尚轻笑了声,说不出来的魅惑。
“天煞孤星就该有天煞孤星的样子。”
“克爹克娘克夫克友邻,方才称得上天煞孤星。”
“如今姜安宁爹娘已死,她的夫家,也可以说是家破人亡了。”
“那你说,她这天煞孤星,还能继续克谁呢?”
王尚轻抓着桌角的手,克制不住的握紧了几分,良久,方才呼吸平稳,声音如常:“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与她交好的姜方氏,就是她家的邻居吧。”
“确实如此。”娇娘有些胆战心惊的应了句。
王尚哼了哼笑:“既是友,又是邻,合该是她命数如此,你说,是吗?”
“可……”
娇娘迟疑着道:“你先前不是说,不能够打草惊蛇吗?一旦我们对姜安宁做出了什么迫害之事,势必会引起江巍的注意,进而被抽丝剥茧,查到我们头上。”
“若是如今,我们对姜方氏动了手,岂不是也同样会惹人怀疑?”
“到时候,江巍那边……”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啊。”王尚满不在乎的说道:“左不过他现在人又不在江安县,连所有的眼线都撤走了,你还怕他知道什么?”
“要是这样都做不干净的话,你的这双手脚还有什么用处?”
“只要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做好不就行了吗?”
王尚语气陡然凌厉:“还是说,真正对姜安宁生出怜惜之意,不舍得她死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
娇娘被问的呆愣住。
她属实是没想过,会有一天,被问这么一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有病啊!”
她怜惜姜安宁做什么。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