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紫苏刁难
安府。
“今儿倒是也赶巧了,我家大小姐出去和同伴们到郊外游玩,估摸着要临近傍晚才回来。”
紫苏边走边与姜安宁说着:“我家夫人就让我们把大小姐的猫给抓了起来,如今刚送到姜绣娘您的院子里。”
“只是我家大小姐实在是喜欢这只爱猫,等她回来之后,若见不到这猫,定然是会要寻的。”
她笑道:“所以这猫,最迟得在咱们大小姐回院子之前,就得送回去才行。”
“我家夫人还说了,未免大小姐有所察觉,会破坏了生辰那日的惊喜,还希望姜绣娘您能速战速决,莫要耽搁了时间。”
姜安宁:……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的开口:“所以,紫苏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在傍晚之前,完成一副绣图?”
紫苏正要嗯声。
“紫苏姐姐是这个意思吗?”姜安宁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质问。
紫苏有些被他身上的气势给吓到,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回答,硬生生被她给咽了回去。
她瞧着姜安宁平静无波却莫名骇人的神情,一时间倒是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紫苏姐姐?”
姜安宁眨巴着眼睛,好似很天真的看着紫苏,浑然不见刚刚那满身气势的样子。
紫苏却只觉得压力丛生,嗫嗫的说不出来话。
“我……”
她努力平复了心头的那股怪异感觉,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塞进去了团棉花似的,根本就发不出来声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真是见了鬼了!
好在两人僵持时,也并没有停下来脚步。
就在紫苏不知该如何应对,急的额头冒汗时,两人正好走到安大小姐的院落。
院子里,已经有小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院中间儿已经摆好了绣架、板凳,甚至是茶水点心。
紫苏顿时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改换了笑脸:“姜绣娘快瞧瞧,可是还有什么需要添补撤换的?我这就让人去换了去!”
姜安宁倒也没有揪着人不放。
她也如人一般,从善如流的改换上笑脸:“准备的很是齐全,安夫人有心了,紫苏姐姐有心了。”
姜安宁一碗水端平:“不过,茶点却是不必了的,还烦请紫苏姐姐撤换下去吧!”
“否则,万一脏污了绣布,岂非才是真的耽搁了时间?”
她一语双关,让紫苏尴尬了起来。
“姜绣娘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紫苏僵笑着跟人赔不是:“我这就让人撤换了下去。”
她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小丫鬟,让其把茶点撤换下去。
“换温水来。”
紫苏冷静着吩咐了句,实则心里头怄火的很。
尤其是想到,姜安宁不日就要进京,以圣旨钦定的江安县第一绣娘身份,进去江安侯府。
更可能会因此成为京城里头为人津津乐道、炙手可热的人,风光无限。
哪怕,安夫人之前就已经同她分析过了。
姜安宁此次进京,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圣旨点名,看似是天家恩赐,实则不过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风光钱途可言。
且不说这来意不明的圣旨,背后暗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也不说这江安侯府,究竟会如何对待她这个仇人之女。
便是京城里头那些自视甚高的绣娘们,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更不要说,宫中那些吃皇粮的了。
光是要应付这些刁难,就足够姜安宁喝一壶的了。
等这一通抽筋拨骨的刁难走下来,能不能够有命留下来,安享那到手的荣华富贵,都还是个未知数。
可即便如此,她这心里头还是不服气的很!
凭什么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就能如此好命?
偏偏现如今,她还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人。
稍微有所不对,还指不定要怎么被人阴阳怪气。
紫苏只要一想起,刚刚险些被姜安宁身上的气势,给恫吓逼迫的说不出来话,她就很是懊恼。
明明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还会被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给吓到?
真是见鬼!
她在心里头又狠狠地抱怨了一通,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婉得体的笑。
姜安宁看破没有说破,只当什么都没瞧出来一般,也同样挂着笑脸,同人虚与委蛇。
很快小丫鬟就将原本的茶点撤换了下去,换了温水上来。
姜安宁微微点头以表谢意。
随后在绣架前落座,心无旁骛地整理起绣线来。
她做事的时候十分专心。
那专注的模样,就连刚刚还心有不平的紫苏,都有些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生怕会惊扰了人。
更不要说其他的小丫鬟。
她们瞪大了眼睛瞧着姜安宁十指翻飞地整理着几团乱糟糟的绣线,也不知道那手究竟是有什么仙术,竟然能那般精准,从那几团乱糟糟的绣线,快速的梳理出来不同颜色的绣线来。
接着,又用指尖飞快地将绣线劈成三十二股线。
嘶!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气,惊呼:“天呐!好厉害!她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能够将那么细细的一缕线,给劈成比头发丝还要细几分的细线。
“不愧是夫人花重金请来的绣娘,瞧着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先前我还只当她是个吹牛皮的骗子呢,听说,她答应了咱们夫人,要照着咱们大小姐的猫,边看边绣,我只当她是哪里来的胆大骗子,夸下这般大的海口,只怕很快就会现了原形,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没想到她竟然真是个有本事的!”
“我还听说,之前那位盛老板,花了重金张罗着举办了一次江安县的绣娘比艺,请了江安县好多厉害的绣娘过来炫技,就是为了踩朝凰绣坊一头,当时可是给朝凰绣坊的那位宋老板,急的是满嘴大炮,着急的不得了,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丫头也不知道平时是不是经常偷偷去茶馆儿里头听人说书,这会儿偷偷摸摸的与人说起小话儿来,还不忘了抑扬顿挫的卖关子。
“怎么着啊?”
“被打脸了呗。”小丫鬟得意的哼了哼,很是满足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我听说啊,那个狠狠打了盛越闻脸的绣娘,就是她!”
“嘶!”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我听说,那盛越闻就是因为输了那场比试,所以才会突然间疯魔了一般,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朝凰绣坊,险些将宋老板给刺死了!原来就是因为她呀。”
“可不就是呢。”
“若不是因为她,突然间炫技,赢得了那场比试,害得盛越闻丢了大脸不说,还赔了好些银子进去,又怎么会惹的人恼羞成怒,便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是呗!”
“我听说那宋老板虽然侥幸捡了一条命,可却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指不定这辈子都很难醒过来了。”
“可你们瞧瞧她,哪里像是心存愧疚的样子?连一点伤心都不曾见,反倒是美滋滋的跑到咱们府上来,吃香的喝辣的了!”
“真是个没心肝的。”
几个小丫鬟说的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不妨碍她们就站在姜安宁的身后,不过一米的距离。
不要说姜安宁现如今五感异常灵敏,耳聪目明的很,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要耳朵没聋,都很难听不见这几个人的议论。
而在一旁的紫苏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完全是放任这几个小丫鬟,刻意将盛越闻杀害宋尧的过错,怪罪到她的身上。
姜安宁只觉得莫名。
她停下手中的针线,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
转过头去看着刚刚那几个意有所指的小丫鬟,直白的发问:“所以,你们是觉得,真正害了宋姐姐的人是我,而不是盛越闻?”
“你们现在是想说,因为心中不爽而恶意杀人的盛越闻的无错,让他没能得逞算计到朝凰绣坊的我,有错,是吗?”
“是我坏了他的算计,让他没有得逞,致使他心生不满、怨恨,从而走上犯罪道路,所以过错在我,对吗?”
几个小丫鬟俱都一惊,神色慌张的看向紫苏。
“是这个意思吗?”
姜安宁再次发问,目光也同样看向了紫苏。
紫苏:……
她下意识地吞咽起唾沫。
见鬼了!
真是见鬼了!
刚刚那种奇怪的恐怖感,又出现了!
众人纷纷看向紫苏,紫苏沉默不语,他们便也沉默不语。
空气忽然就安静的可怕。
姜安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们,大有对方不给个回答,她就一直这样等着似的。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姜安宁又浑像个犟种一样,紫苏满心怨恼,却又不得不站出来尴尬赔笑:“哪有什么意思,咱们也不过是随便说话闲聊罢了,姜绣娘可莫要恼了,不过是误会而已……”
“误会?”
姜安宁冷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幽暗的神色,让不小心与之对视的紫苏十分不适,吞咽着口水打了个寒颤,内心莫名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恐惧。
“那倒是请紫苏姐姐为我解惑一二。”
姜安宁目光灼灼地盯着紫苏,似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烧。
她面容严肃,掷地有声地发问:“什么叫盛越闻突然疯魔了一般,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朝凰绣坊,险些将宋老板给刺死,就是因为我?”
“什么叫若不是因为我突然间炫技,赢得了那场比试,害得盛越闻丢了大脸,赔了银子,又怎么可能会惹得人恼羞成怒,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又为什么说我该心存愧疚?”
“说我是个没心肝的,一点伤心都不曾见,美滋滋的跑到贵府来吃香喝辣?”
姜安宁面无表情地将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神淡漠冷凝,犹如幽深的古井,叫人不寒而栗,纷纷避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紫苏更是尴尬的快要维持不住笑意。
“原来你们说的这些话竟然不是在指责我,而是我的误会,对吗?”
紫苏额头顿时多了一层细汗,着急的连仪态都忘记了,双手胡乱的一通比划,急吼吼的解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紫苏姐姐倒是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姜安宁微微扬了扬下巴,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冷的看着急得快要哭出来,迫切想要解释清白的紫苏:“若真是我误会了你们,那我一定为诸位姐姐们,斟茶请罪。”
紫苏听到这尚还有些转圜余地的话,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寻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正要说出来。
“可若是解释不明白,还硬要强词夺理的话,那咱们舍不得就要仔细说道说道了。”
姜安宁哼了哼:“若是贵府上以为,我过来做工做活,是为了蹭吃蹭喝,吃香喝辣,是觉得我人品不端,更害的无辜之人犯下滔天的罪孽,那我走就是了!”
“只是走之前,咱们还是要到官府去,把这件事情好好的说个清楚。”
“我可不想哪一天,在外面,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听到一些有关于我的恶言恶语。”
姜安宁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双眼却平静的像是幽深无波的井水,冷若冰霜:“甚至是更有恶劣者,以讹传讹,将盛越闻的罪名,安到我的身上。”
“今日既然有人说,盛越闻之所以会报复杀人,是因为我没有让他奸计得逞,来日未见得就不会有人说,他之所以会报复杀人,是因为得了我的指使。”
“那么在无人之处,在我听不到的地方,又有谁会我的清白而辩解?”
“假以时日,外面传的都是这些编造之言,污蔑之语,还有谁会知道、还有谁会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
“现如今我还好好的活着呢,便就已经有人肆无忌惮的污名化我,若是哪一日我死了,岂非连身后名都要跟着遭殃?”
众人神色羞愧,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只是心里头难免还是怨怼。
这人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