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宁推拒不过,索性就由着她了。
又歇了个回笼觉,姜安宁神清气爽的。
她跟陈小花叮嘱了几句:“等会儿我去镇里头租辆马车回来,再托人先去你家里打声招呼,然后就送你回家。”
“我出去以后,你切记,无论是什么人来敲门,都不要开,也不要应声。”
“我会在外头,把大门给你锁上的,你在屋里头关好了门,就当作是无人在家。”
陈小花老实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姜安宁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村里到镇上的距离倒是也不远,以姜安宁的脚程,也就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
她托人往陈小花跟她说的地址送了个口信儿去,花了二十文钱。
又租了辆青布小马车。
跟人谈价时,语气随意的打听了下,近来可是有什么长相邋遢的男人,从附近经过。
“……倒是没见过最近有什么生人。”
姜安宁略略描述了下赵海的容貌,几乎都是说没见过的。
倒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赵海仍旧还在县城里,没有回来?
还是那个带了赵海走的人,并没有放人离开的打算?
姜安宁打听无果,索性放弃。
她在镇上的点心铺子,买了几样点心果子,打算晚些时候,送到桂婶家去。
既然江巍让人接近她,那甭管对方是谁,她总得给了人与她来往的机会才行。
否则他们的计划,岂非无法实施?
回去的时候,姜安宁是坐马车回的。
比起她的脚程来,这马车竟然还要慢许多。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姜安宁坐的骨头都要松散了,正想要喊停下去走走。
“咱们这应该是到娃儿嫁的村子了吧?”
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脚步蹒跚的互相搀扶着,面对四周陌生的环境,看起来十分茫然无助。
“估摸着是了,咱们按二狗说的找过来的,应该是错不了。”
“找个人打听打听吧……”
正说着呢,就瞧见一辆马车赶了过来。
两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了路。
能坐的起马车的人家,在他们看来,定是非富即贵的。
姜安宁也没太在意。
马车刚过去没多久,她就听见:“老乡儿,我跟你打听一下,姜大贵是住在你们村不?”
“我们是来看看闺女的……”
已经快要到自家门口时,姜安宁忽地就喊了声‘停车’。
她跳下车来,给人指了条道,随即朝着村口快步走去。
到村口时,两位老人家已经打听到了姜大贵家所在,正步履蹒跚的往那边走。
“老人家,且等等。”
姜安宁快步追了上去:“你们是要去姜大贵家?”
两人都被这突兀的出声给吓了一大跳。
可瞧着这天仙儿似的漂亮闺女,又实在不像是坏人,倒生出几分亲近心思来。
老两口顿时放下了戒心警惕。
“诶,是的呢是的呢,我闺女嫁给了姜大贵,有好些日子不曾回过娘家了,喃们这心里头惦记着,就寻思着过来看一看。”
老两口十分坦诚,对姜安宁毫不设防。
实在是这闺女长得太俊了,瞧着就不像是坏人。
“你们闺女是陈小花?”
姜安宁几乎瞬间就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诶,是,我闺女是小花……”两位老人稍稍激动后,瞬间意识到不对,整颗心都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小花出什么事了?”
老婆婆两手颤抖,用力了好一会儿才抓住老伴的手:“我就说小花那么孝顺的孩子,不可能嫁人那么长时间,都不惦记着回家去看看。”
“这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宁的……”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见人误会了,忙开口道:“小花没什么事儿……呃,也不是,那什么,你们跟我来吧。”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不过瞧着两人倒不像是不讲道理的。
索性直接带了人回家。
“这是姜大贵家?瞧着也忒好了?之前说亲的时候,不说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人家吗?”
“这瞧着也忒不像了。”
“那不是咱刚刚看见的马车吗?”
老两口看见马车之后,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许多。
姜安宁从外头开了门锁,喊了声‘小花’:“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老两口听见自家闺女的动静,顿时激动了许多。
“花儿,花儿……”
陈小花听见熟悉的声音,愣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阿爹,阿娘。”
陈小花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爹娘,眼里瞬间就蓄满了泪花。
“你们怎么来了?”
随后又看向姜安宁:“是安宁姐姐接了你们过来的吗?”
可她想想又觉得不对,她娘家离这里甚远。
安宁才出去多久?
等细细的问了,老两口这才知道姜安宁与姜大贵没什么关系。
“这个天杀的东西,我好好的闺女嫁过来,他不知道怜惜也就算了,怎还作践人呢?”
“当初那孙婆子,可是跟我保证又保证,说会将咱闺女当亲女儿那般疼,却不想……”
小花娘哭得十分伤心:“花儿啊,是娘识人不清,这才害苦了你啊。”
“娘……”
母女二人抱成一团,哭得厉害。
旁边的小花爹,劝了几次劝不住,也止不住跟着抹眼泪。
姜安宁好不容易等他们哭的稍稍痛快了,方才开口。
“都快别哭了,好好的日子,都哭成一团做什么?”
“进屋坐下慢慢说吧,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小花娘拘谨的擦了擦眼泪,刚刚听闺女说了,她才知道,若非是这天仙似的姑娘出手相助,只怕她闺女还有的罪要受。
说不定……
说不定等不到他们寻来,她闺女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安宁啊,我们全家都谢谢你的大恩大德,要不是没有,指不定今儿我们两把老骨头,就见不着小花了。”
小花娘当即就要跪下来,叩谢姜安宁,被人眼疾手快的给扶住,这才没跪成。
“您折煞我了,遇见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冷眼旁观的。” 姜安宁说了几句场面话,安抚着人到屋里去坐。
她瞧着小花爹娘,对小花满眼的关心与爱护,羡慕的不得了。
若她爹娘还在世,知晓她前世受得那般苦楚,该是多心疼?
有了娘家长辈来撑腰,陈小花倒是硬气许多。
未出嫁前,她也是个麻辣爽利的性子。
奈何嫁给姜大贵以后,听多了孙金花的辱骂与警告,生怕会因为自个儿的困境,给爹娘带去麻烦,害爹娘在村里要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来头。
“你个蠢妮儿,哪个怕你连累不连累的,你是我老来女,是我九死一生得来的宝贝疙瘩,我跟你爹,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哪晓得你……”
小花娘哽咽起来:“哪晓得你倒是在这儿遭了这份的罪!”
“娘……”陈小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闺女哭,小花娘也忍不住跟着哭。
“何况,是他动手打你,是他们家对不起你,作践我好好的闺女,哪个敢不带脑子的出来胡乱喷粪,说你的是非,我非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才行。”
小花娘爱怜的摸着闺女的头发:“别怕,娘来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啊,娘带你回家,这样的豺狼虎穴,咱不待了,爹娘又不是养不起你,咱跟那姜大贵和离!”
“你娘说的对!跟爹娘回家去,这样烂心烂肝的人家,咱不跟他过了!”
小花爹也是同样的义愤填膺:“回头叫你娘找了媒人,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我都嫁过人了,还能有什么好的……”陈小花眉眼间尽是不自信。
小花娘怒其不争的拍了一巴掌在她的胳膊上:“胡说八道什么?嫁过人又怎么了?”
“你娘我跟你爹之前,还嫁过两回人家呢。”
“可这么些年,不还是被你爹捧在手心里头,日子舒心又自在,还生了你这么个宝贝疙瘩。”
小花爹在一旁佯装嗔怒道:“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这些做什么?”
他吹胡子瞪眼的,却也认可了小花娘的做法:“你娘说的对。”
“就算真的找不到好人家,那也不要紧,大不了爹带你去立个女户,往后招赘就是了。”
“咱家还是有几分家底的,虽谈不上多富贵,却也是吃喝不愁的。”
小花爹对这些,倒是看的很开。
小花娘也很是赞同,轻轻拍着陈小花的手安抚:“爹娘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过得好,我们才能安心。”
“否则百年之后,那也是要死不瞑目的。”
陈小花泪眼婆娑:“爹,娘……”
她眼神坚定许多:“女儿要与姜大贵和离。”
三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在姜安宁这里,留下来吃了晌午饭才离开。
想来这和离不会太过顺利。
听说陈小花嫁过来的时候,陪嫁了二两银子并三百斤稻种。
可姜大贵家原本说好要给的聘礼,却是一再反水,最后似乎也没有给足了数。
两家人只怕还有得要扯皮。
陈小花娘家所在的枣馒头村,离瑞安镇这边,且还远着呢。
往返不易。
除非陈小花一家,只想速速与人切割关系,什么财产都不要了,嫁妆也不讨回。
否则大概只能就近找地方租住了。
姜安宁没有留人住下。
她还没那么大烂好心。
送走了陈小花一家,姜安宁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
她将买来的礼品送去了桂婶家中,得知人还没有回来,询问了几句,留下了几句问候祝福的话,便走了。
在村里转悠了一圈,露露脸。
姜安宁才去了方婶子家里头,跟人说了去城里做工的事情:“……劳烦方婶子有时间,帮我照看着家里。”
她给人塞了半两银角子。
方婶子推拒不得,这才勉强收下了。
她殷切地叮嘱了人几句:“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姜安宁都一一应了。
从方婶子家离开,她也没回家,直接往县城去了。
原本是想着到镇上租辆马车的,想到坐了那么一小段路的马车,就险些颠的骨头都散架子了,便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
快走几步,倒也不会比马车慢上许多。
就是如此一来,她也实在是不好继续走在大道上了。
否则被人瞧了去,岂非要把当成是能够缩地成寸的妖怪。
她于无人处,偷偷拐进小路,一路朝着县城的方向疾行。
-
县城里,王尚的别院。
“这么说,那画舫女子,很有可能是姜安宁安排了去的?”
王尚听得手下之人的禀告,略略感到诧异。
印象里,那小丫头明明是乖顺软糯的样子。
纵使最近的些许事情,让人看起来似乎是长了几分尖牙利爪出来。
可遇见那样想要吃绝户的事情,明白过味儿来以后,骤然生怒,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可安排人去赎赵元山出来……
王尚一时间,还真有些看不懂人的打算了。
“消息可确准了?”
手下之人忙道:“经调查,那画舫女子最后陪的一位客人,就是姜安宁,二人十有八九是有所密谋!”
“安排了人,仔细盯着些。”
王尚笑了笑,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把这消息,不动声色的,透露给江巍的人知晓。”
“头儿的意思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江巍一心想要查跟姜安宁有关的事情,咱们不妨给他些机会喽。”
王尚哼笑了一声:“助人为乐嘛。”
手下之人顿时有些不寒而栗,若江巍知晓自己只是被拿来当作取乐的工具,只怕会气疯吧?
以那人的性子,若知道幕后主使是眼前这位……
不知道又会是如何的报复。
“属下知道了。”
他按压下心思,恭恭敬敬的答了一句。
王尚‘嗯’了一声,挥手打发他下去。
等人走后,他回了内室。
鼓捣了好一阵子,等再出来时,早已变了副模样。
完全不见之前那张脸的痕迹。
怕就是刚刚离去的手下,再回来见了人,也要大吃一惊,完全认不出这是谁。
-
姜安宁紧赶慢赶的,倒是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走到了城门口。
这会儿基本上都是出城的人多,进城的人少了。
她正准备过去排队等待检查身份,进城。
忽地一道阴影,朝她笼罩过来,带着磅礴的怒气,吓得四周其他人立马逃离了原地。
姜安宁抬头看了眼人,见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她微微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