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朋友问我,如果爱可以用一种东西来比喻,你会选择什么?我想了想,应该是带着春雨的风,因为只有这种感觉,才会让人产生蚕丝一样柔润的触感。朋友再问我,怎样才能证明你和她开始了爱的旅程?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记得我用一个看起来很冒失的吻,去吻干了她眼里即将落下的泪。◆
骆岩就这样暂住进了三潭棋社的宿舍。
就在他是冯大虎儿子的事实被林之韬和珩儿知道后,这种莫名其妙的巧合,令珩儿的不安感进一步加深了。相反,林之韬却像是抓住了大好的机会,第二天,他便主动要求和骆岩对弈。
“看起来你真的很不喜欢你爸爸,偏偏你的对手却是你爸爸的关门弟子,你如果要代表你骆文君八段向冯大虎报复,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棋盘上定输赢。我除了比赛,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跟别人下棋,之所以愿意跟你对弈,是因为我跟冯大虎早有二十年的恩怨。况且,我这个人一直都没有收过内弟子,所以由我率领的浙江围棋队在中国各省队只能算是中上水平,我现在跟你下棋,也只是以师叔的身份来了解一下你的棋力而已,你不必感谢我。”
骆岩知道林之韬话中有话,并未感到惊奇,像林之韬这种同时闻名于国内和海外的“三冠王”,他早就对其有过不少的研究。这个人不愿意收内弟子的原因,正是由于他始终保有自身的矜持,他的棋着重于变化,“鬼手”这个亦正亦邪的称号,唯有林之韬,天下无双,换了任何人也无法模仿到他的一招半式。
“师叔,如果这次我能打入三菱杯的总决赛,我会自请加入浙江围棋队。”
“是吗?真令人意外啊。”
“我已经返回了北京,就不打算再离开这里,再说,我妈妈过一段时间也会回来的。”
“我能看出你坚定的决心,你这次不单是想要赢得比赛,也想赢得珩儿的心,对不对?”
林之韬一语道破了的他的心事,令骆岩吃了一惊。
“你不用惊讶,我也是你这个年龄过来的,怎么会连这都看不出来?但是我想再问你一件事,围棋和珩儿对你来说,到底哪一样更重要?”
骆岩抬起头,对着林之韬一笑:“师叔,您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难道对围棋和对珩儿的感情不能是同等份量的吗?”
“如果你打进了总决赛,甚至得到了世界冠军,却还是不能赢得珩儿的心,又会如何呢?”
林之韬的语调很平静,但听在骆岩的耳里却尖锐得像芒刺一般,师叔为什么会说这种话来打击他的信心?莫非是珩儿……不,不会的,珩儿在台北长大,她的生命中除了父亲就只有他骆岩一个朋友,即使她来了北京,也不会轻易和别的人交心。他应该相信她,珩儿的心门从一开始就只会对他一个人敞开。
“我会让珩儿明白,这世界上最有资格给她幸福的人就是我骆岩,所以我的比赛一定要赢。”
这句话出口之前,他做了一个很深沉的呼吸,接下来的语调显得斩钉截铁。
“好,有气魄,浙江围棋队随时欢迎你的加入。不过我也想给你提个醒,好强虽然是一件好事,但一件事总有它的两面性。你的好胜心可能会把你送上国际棋坛,但亦可能使你想要获得的东西全数失去,到底该如何对自己定位,你要好好考虑清楚。”
林之韬打开折扇,轻轻摇了两下,半闭着眼睛,那其中的神秘眼神让人看不真切。骆岩笑着点点头,低下头去思考下一步棋。
其实,这盘棋只下了前面二十手,林之韬已经看出了骆岩大概的路数。这个年轻人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很斯文,下棋也在尽力让对方抓不住他的思想,可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锐气,仿佛一根细如牛毛的针,隐藏在柔软的草坪里,随时可能刺伤对手的要害。尽管他还不到六岁,就跟着母亲去了台湾,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身上更多的基因仍旧遗传自那个他所怨恨的父亲。林之韬从他身上明显地看到了冯大虎年轻时的影子,只是冯大虎一向是锋芒外露,而骆岩的傲气藏得很深。
这孩子在台湾一定受了了非人能承受的巨大压力……林之韬猜测着。要把内心的感觉隐忍多年,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尤其是像骆岩这样的人,恐怕长期都受到矛盾情绪交错的煎熬。这是和许啸锋完全不同的,那孩子带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轻松快乐,到底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棋手走上赛场,会出现一种怎样的结果?林之韬持着观望的态度,也期待着答案揭晓的一天能早些到来。
就在骆岩准备为事业和爱情双重奋斗之际,大虎道场里则呈现着一片紧张的气氛。许啸锋最近像是着了魔一样,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六点到棋室成了他生物钟的固定规律,从高段到低段棋手都成了他“挑战”的对象。几天以来,除了和他一样比赛在即的吕恒宣愿意每天陪他下几盘以外,别的棋手都几乎被这小子折腾得快疯掉。
这天,岳智兴开始和范韵秋组成“夫妻组”,一到棋室就两人坐上同一张桌子,邹俊崎干脆每天轮着桌子换对手,就是不和许啸锋下棋。吕恒宣却依旧愿意和他对弈,大概是许啸锋突然变得如此刻苦用功,被大家当成了怪物,却令他觉得很感动。人说天才就是因为头脑天生聪明,所以通常不会是最努力的人,但天才一旦加上努力,就等于“无敌”。或许正是骆岩的突然出现,让这个活泼好动的小伙子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心中也点燃了夺取世界冠军的圣火。
“同志们,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我变得爱用功了还不好吗?”
许啸锋一如既往地用做鬼脸的方式来消除大家的疑虑,不过他现在用这招,好像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因为他用功对众人来说,实在是太稀奇,邹俊崎甚至觉得这小子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啸锋从前都是跟老师顶嘴最在行,这次竟然当着大家的面主动向老师的儿子挑战,还一个劲替老师说话,的确可以算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邹俊崎坐在别人对面,还不忘跟人家调侃几句。
吕恒宣接上去说:“我看啸锋是成熟懂事了,那天他向骆岩挑战,我都看到老师眼圈红红的。”
“老师那天受的打击也不小吧,二十年没有音讯的大儿子突然出现,但不是来认爸爸,而是来给爸爸脸色看。如果不是啸锋出面削弱了阿岩的气焰,老师怕是连病都会气出来,父子俩搞成这样的关系,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和自己的儿子交战,到底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捉弄人呢?”
范韵秋坐在那边长叹一声,接着继续和丈夫岳智兴的手谈。
许啸锋正要答话,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振动了一下。他掏出电话一看,上面有一条新的短信:“啸锋,我是珩儿,十一点钟我们在大虎道场附近的老北京餐馆门口见。”
老北京餐馆离大虎道场只有五十米的距离,许啸锋和珩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抵达那家餐馆门口的。进去之后,他替珩儿叫了一碗“老北京馄饨”,说是这家餐馆的特色美味,一定要她尝尝鲜。珩儿和从前一样,微笑着对他说了声谢谢,低下头去,以一种很秀气的方式进餐。
许啸锋自己则点了拉面,一边吃面,一边悄悄地朝着珩儿看上几眼。好些日子没见面,他觉得珩儿整个人好像都瘦了,她的脸不像以前那样红润,甚至有点苍白,眼神也有些空洞。她是几天夜里都没睡安稳吗?一种刺痛感在小伙子心里油然而生。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呢?至少……我可以抽点时间陪你出去走走。”
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眼中流露着关怀。
珩儿还是报以微笑,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别担心。对了,我这次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要加倍小心你的对手,那个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