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6 练拳

直隶的一处小村庄,李金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倚在一棵老槐树边,指点着庄子里的兄弟们练拳。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们这神拳,练到极处,威力无穷,莫要说开碑裂石,就算是上天入地也未尝不可的!”李金成吆喝一声,下面的拳民们咋呼的声音又提高起来,在小操场中乱七八糟地舞动着身躯,反而极为可笑。

只是李金成却并不觉得可笑,看着麾下兄弟们卖力的表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是附近三个村庄结成的拳团的大师兄,一声令下就有上百条汉子应命。这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一段时间之前他只是一个没有土地,没有家计营生的破落户,而今他是附近乡里最有本事的人,谁见了他都得称一声大师兄,都要拿出家里的米粮和好物事孝敬他李金成。

不过,任何“成功”的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每想起来,李金成不由怒火焚身,恨不得能够时间倒流,带着自己上百弟兄去改了那往事。

李金成从小就喜欢村中的一个妹子梨花,就觉得梨花是他见过最美的姑娘。大眼睛白皮肤,一根麻花辫,那腰身看起来真是顶劲儿的风流,与她说起话来,李金成都觉得麻麻酥酥的。他做梦都想娶了梨花做自己的婆娘,可是梨花一直不喜欢他,因为李金成不识字,就是个粗汉,甚至连庄稼把式都使唤不好,更没有什么技能。梨花就喜欢那知书达理的读书人,原来庄子上有个弱不禁风的秀才,梨花老是偷偷看那穷酸,还偷偷给人家送鸡蛋。

好歹后来这个穷酸秀才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势,似乎考上了大唐的什么学堂,就离了家去读书了。梨花也是极为失落,可就在李金成认为自己有希望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又出了差错。

庄子上原本跟自己差不多的破落户刘老二回来了。刘老二比自己年纪大,李金成老是瞧不上刘老二,他自觉比刘老二英俊十倍,更有英雄气概。刘老二十年前谁都看不起,跟李金成一般,种不好田,后来索性出了洋,去了大唐移民。

十年之后,刘老二回来了。辫子没有了,人似乎也精神了许多,甚至比原来还要胖不少。更加让庄子里的人大吃一惊的是,刘老二变得极为阔气,他在庄子里摆酒席,请所有乡亲吃大鱼大肉。乡亲们得了好处自然嘴上挑些好听的话说。

席间乡亲们听说,刘老二在大唐出息了。他现在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小工头,收入很是可观。而且刘老二现在跟李金成这群游手好闲之辈不一样了,刘老二能读书写字,讲话居然还可以用什么成语典故。

接下来就是想不到的事情了,刘老二也变成了知书达理的文化人,还挺有钱。梨花年纪大了,她父母看上刘老二的钱财,问刘老二要了一笔彩礼,把梨花嫁给了都已经三十岁的刘老二。最让李金成不能接受的是,他说带着梨花私奔,梨花反而嘲笑他,刘老二有钱还识字,你李金成一个泼皮什么都不会做,跟你难道去喝西北风吗?

后来梨花和他一个弟弟就跟着刘老二走了,之后每年都有塘沽来的大唐邮政的人给梨花她爹娘寄钱,这让梨花她爹娘好生炫耀了几次,说等过几年也干不动农活,也去大唐享福。

想起这一切,李金成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他不由出生怒骂:“该死的唐人,见鬼的大唐,都是些妖魔鬼怪!”

旁边自有他的手下们附和,“大师兄说的极是!”

“唐国的洋鬼子都是杀千刀的畜生!”

“不知廉耻,没有脸皮。”

旁边的手下王财也是咬牙切齿:“都是洋人,咱们辛辛苦苦种田打粮食,拿去卖却根本卖不出去,那些洋人种的粮食十倍于咱们从地里刨出来的粮食,弄到咱们大清国来卖,断了咱们小民的生计!”

在这个位面中,洋人这个称号同样适用于唐人。尽管清人也认唐人跟他们其实没有区别,都是一个民族。可是差距总是能够带来不忿的。

李金成说道:“洋人的粮食是假粮食!是他们用妖法种出来的,看样子好像很饱满,吃到肚子里就是毒药,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毒发,那个时候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李金成的堂弟李金保接茬道:“没错,所以咱们大师兄才督促大伙儿练拳,只有习练了咱们的神拳,才能驱魔辟邪,洋人的妖法才不能害咱们。”

李金成重重地点头,手里捏了个不知所谓的法印,说道:“咱们的神拳,不仅能强身健体,驱魔辟邪,练得到家了,就算是洋鬼子手里那些烧火棍,也是伤不得咱们的。”

有人不确定地道:“可是,那唐人手中洋枪洋炮端得厉害,打得官军屁滚尿流啊。”

李金成哈哈笑道:“官府的那些蠢货能顶什么用,只有靠咱们义和拳才能顶事!我不怕告诉你们,咱们总坛的大师兄马宏骏已经蒙皇上恩典,召入宫中了,总坛大师兄神拳已然大成,在皇上面前展现了几手绝活,刀枪不入,神行千里,皇上是龙颜大悦啊!皇上准备招安咱们,过不了多久,咱们各团就也是官府的人了,到时候皇上他老人家一声令下,咱们拳法练得火候足了,就杀去塘沽,灭了那些洋人,还我大清一片朗朗天空!这就叫做扶清灭洋懂不懂。”

这话说得让很多人心里痒痒,有人激动道:“那咱们也是有官身的人了?”

李金成笑道:“好好练拳!到时候上阵杀敌,少不了给你加官进爵。”

有人拍马屁道:“咱们这些人里,就属大师兄最厉害,到时候肯定大师兄封大官,咱们以后都要称呼大师兄大人了,大师兄以后要是成了巡抚,成了总督,可要提携小弟们啊!”

李金成被这马屁拍得心旷神怡哈哈大笑,说道:“好说好说,咱们同团的兄弟,有饭同吃,有钱同使。行了,别废话了,都给我好好练拳,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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