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三章 溯往昔,年少事

距那日雨中一别已经有大半年了,她再也没见过他。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了,丰城与洛城,几万里的距离……

依涵已是女子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在校表现很好,成绩不错。深受傅若莹老师的喜爱!

民国四年,农历二月初五,洛城女子学院。

“哎,你们听说了么?我们将会有新老师来助教,这可是咱们女子学院的第一位男老师。听说只有二十二岁,长得很帅气,还去过北平学习,本家就在丰城呢!”

“真的吗?你听谁说的?”周围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没有丝毫顾忌。

女子学院的布局和北平的四合院很相似,四周几乎是围墙,围墙都很厚重。红色的砖瓦房,东西南北各有特点,也适应了洛城冬冷夏凉的气候,一眼望去,各个教室紧凑整齐,错落有致。旁边还有一个水泥墙围起来的小花园,每到春夏时节,都会嗅到各种花香。

这座古老的学院,在洛城就是神圣,肃穆的象征。

下午的学院更显热闹,院长朱正崇先生站在白日旗下郑重地宣读着各项事宜。高声念到:丰城即墨军长体恤百姓,特意派遣自己的儿子即墨笙先生来咱们洛城女子学院助教,大家热烈欢迎,希望日后别忘了他的大恩!

“小涵,是即墨笙啊!那个半年前惊艳众人的即墨先生啊!”程雪雀跃地欢呼着。

“是他吗?那日北桥上的那个男子?”依涵嘴角翘起,心想,真好!

“半年不见,他可还好?”

二月初六,寒冬已经悄悄离开,迎来了微冷的初春。人们也换上了轻巧的薄棉袄,整个洛城静待着春风的归来。

学院教室里,程雪凑过来说,“小涵,听说那位新来的男老师要给我们叫国文呢,人家在国文和西洋文学上都有很深的造诣啊!真是少年英才啊”

“嗯”依涵轻轻点头答应,没有多余的话语,程雪对她这种性格已经见惯不怪了。

古老的窗沿旁,一道身影穿过。教室里立马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生怕自己错过什么似的。

朝阳透过窗子洒落在他修长的身上,这一刻,带着温馨与恬静,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漠、疏离的微笑,似乎那点点的光晕圈着一个红尘之外的过客……

大家好,我叫即墨笙,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国文老师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在大学里受过西洋文化熏陶的他,潜意识里没有太多尊师重教的观念,相反,他更崇尚的是自由,平等的观念。所以才会那么随意,礼貌地向学生问好。

很多学生反应过来,带头鼓掌,欢迎这一位前无古人的老师。

即刻便开始上课了,因为大家几乎都念过私塾,所以国文基础还是不错的。

今天我们就先学唐诗宋词的基本韵律,哪位同学起来给我们介绍一下自己对韵律的了解?

自小在洛城长大的孩子们,既单纯又腼腆,都没有人站起来回答。好一会儿,宋依涵惶

恐地站起,用较平稳的声音说,“诗有七言,五言绝句,讲究字数相等,对仗工整。词有词牌名、题目,分为平仄声,一二为平,三四为仄。填词更是严谨,讲究平仄对应,声同相近……”

“原来是那个小丫头,说得还不错。”即墨笙有了一丝笑意。

第一堂课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中途他还穿插了西洋的古典文学,史学,讲得出神入化,学生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大家再一次见识了这位年轻老师的厉害,愈加崇拜这个集出身、长相、名利、才华于一体的骄子……

民国五年,临近端午,临近夏季。依涵已经是秦州中学一年级的学生。但依旧记得去年五月那个难忘的季节,那些画面历历在目!

大家怀着不同的心情面向未来,有喜有忧。其中好多学生已经成人了,也就意味着可以结婚生子了。没办法,在洛城就是这样的结局。就算她们一百个不愿意,但家里的生活条件不允许,父母亲能让她们来女子学院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的她们怎么会忤逆父母呢,她们能做的只有低头顺从父母的安排!

五月十九下午,离毕业考试还有三天。学校组织了毕业典礼,一旦学生们踏出学院,意味着她们便是成人了,肩上也有了不一样的责任。

那是最后一次的国文课,学生们再也没有往日的严肃,谨慎。多了几分开放的活跃;几分离别的不舍;几分对老师的调倪。

“老师,给我们唱首歌吧,以后留个纪念!”一个女生大胆地说!

“这个我不擅长,要不我放一首给你们听吧!”即墨笙笑着说。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幽幽的女声从留声机里传来,那温柔又让人怜惜的腔调,诉说着一段悲伤的故事。

听着如此悲伤的歌,依涵猜想,此刻的那道身影,他绝对有心事!

相处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一个潜心研究国学,一个专心指导。课堂上虽是师生关系,生活中却是好朋友,成为彼此的知己。因此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也会猜到几分!

今天的他,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悲伤的气息,淡淡的忧愁已经出卖了他那一贯的微笑。

此刻正在课堂上,为了避嫌,她也不好多问,在心底却保留着大大的问号。

下午的毕业典礼如期举行,院长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个青莲般的男子,在那离别的一刻,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快乐!他只是在做给周围人看,无论是院长,老师,还是其他学生,都没有人注意她。

也许是不想表露,也许是在众人面前逞强,这一切,恐怕别人无从所知,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五月二十二,在秦州进行的毕业考试已经完毕,这三天,即墨笙一直陪着那一班学生,共同进退。学院的好多学生都忐忑不安,而依涵,只是沉默,并未过多表明自己的意见。

各家的车子接走了那些学生,来接依涵的是她哥哥宋霄。在她上车回家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看见

从石阶上下来的即墨笙,跑过去打招呼。

即墨笙嘱咐道,“天快黑了,路上要小心!”

“嗯,我会的,你也要小心!”

车子启动的时候,依涵特别不舍,心里好像压着巨石一样,这种感觉,以前她从来没有过。不知道是这里的人,还是事,让她内心牵挂着。没有再多想,他们各自回了家……

五月二十六,依涵收到了即墨笙的来信,两天前他回到了本家丰城。信上那熟悉的笔迹,洋洋洒洒落着几个字:两天后,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不见不散!

五月二十八,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依涵穿着夏日的薄衫,白衣上绣着橘黄色的花骨朵,穿着绣鞋。清爽又大气。

此时的黎山苑没有两年前那般热闹,只听见微风拂过的细声,偶尔有几只鸟叫声,后阶山野旁的花香扑鼻而来。真是应了那句“鸟语花香”!

北桥桂花树下,那熟悉的背影负手而立,可惜此刻的桂花并未成熟,没有丁点花香。

“你来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吗?”这一次,早来的是即墨笙,先开口的也是他。

“嗯,看来我似乎迟到了呢!”依涵调倪着说。

依涵望了他一眼,继续开口道,“我们相识有两年多了吧?”

“嗯,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这才是那个淡漠的他,总是让别人被动的他。

“那以我们的关系,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哦!”依涵打趣说。

“好,你尽管直言。”

“毕业典礼那天,我觉得你特别不开心,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听着悲伤无比的葬花吟,我想知道究竟是何事让波澜不惊的你那么忧伤?“让人看了心疼”只是这句话她藏在了心里,未曾说出口。

“我……我失恋了!”即墨笙的声音那么脆弱,无比落寞。

“说说你的故事吧!”

“上大学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人,但她的优秀和家世,让我感到自卑,令人望而止步,最终,我只能选择放弃。后来,我遇见了一个学妹,本家在秦州,我被她慢慢地吸引,甚至约好等她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我等了她四年。但就在前几天,也就是毕业典礼那几天,她来信,说的却是:分手……”

“怎么会这样?这个像莲一样清贵的男子,他的痴情,他的骄傲,他的自尊,怎能被别人如此践踏!”依涵心里痛着。

“没事的,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珍惜本就是相互的,她不懂得珍惜你,谁都无法挽救,你已经付出了四年的时光;四年的痴情;你无愧于这段感情就好。在我心里,你本该骄傲;本该快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颓废,你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听我的,忘记她吧,你要向前看,要有重新开始的勇气。你会遇到真正珍惜你的人!”依涵气愤地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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