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十点利衡超级市场就会关门,只有旁边的那个小门面会开放到凌晨一点,石伟也总在这段时间会去找一两个负责卖货的雇员询问杜慈母子在当天的最新情况,杜慈的母亲知道这事,杜慈也知道,杜慈父母石伟父母劝过杜慈还是原谅石伟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算了,很多朋友也劝过,可是杜慈就是咬牙不松口,理由就是死瘪三实在伤了她的心。
这天是2007年6月16日晚上十一点多,龙镔正和石伟坐在集团的草坪上就像大学时候那样喝着啤酒聊说着企业管理的一些理论,突然杜慈母亲对石伟打来电话报称小瘪三石衡发高烧要石伟赶快回来看看,石伟对龙镔丢下一句“我回家去!”撒腿就跑,龙镔呆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向那间设立在总部的卧室走去,蒙远他们立刻跟了上去。
坐在桌前打开那有重重安全防护的电脑,龙镔登陆网络,静儿总是会给他每天留言的,今天静儿留的言是——道德和伦理是悬于本能之心与精神之心之间的绳索,绳索之下就是盲目的深渊。
龙镔用手揉压着太阳穴沉吟一会儿,回复道:道德伦理是变迁的,这种变迁的根源在于它有暧昧的统治管理价值,对于个体来说,影响作用着他作为的道德伦理其实制肘着他的命运。
回完话,龙镔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盯看着电脑上静儿的照片,慢慢抿了起来。静儿,你在德国还好吗?听那个负责保护你的人汇报说你很少笑,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一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你是不是在为我担忧呢?你放心吧,我听你的,我每天都在按时吃药,每天也保证睡了六个小时,我还锻炼身体,我已经好了,我真的已经好了······
正在沉思间石伟打来电话:“老六,你还没睡吧?”龙镔答道:“没睡,怎么你还想喝酒?今天可不能喝了,再喝就超过限量。”
“妈妈的,吓死我了,小瘪三发烧,还好没事,呵呵,杜慈今天也对我好了点,没有再横眉瞪眼,呵呵。不过她还在怀疑我和你到外面鬼混,我再怎么赌咒发誓她都不相信,唉!”
龙镔沉默了,石伟曾说过在某种程度上说自己是他之所以犯下风流罪过的榜样,是的,自己的确有错,在感情上从来都是糊里糊涂,不清不楚,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结果现在还整出个令得自己无可奈何的事件出来,要不是静儿劝解自己肯定会弄出大事。一切随缘吧,缘就是命运的结,听天由命,如果再刻意疏离他人一意孤行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人。人世间不是你想就能这么做的,过分的偏激执着之后再选择对命运理念的屈服未尝不是一种明智。
杜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了:“龙主席,你和石伟又在那里唧唧歪歪说什么?是不是又在商量准备去哪个秘密场所风流快活?要去你就去远点,别在这里让我恶心!”
女人啊,结婚生子之后是不是都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石伟已经不知在对杜慈的对话里说过几百几千次悔不当初一时失足的歉意了,可她依旧是不原谅石伟。龙镔苦涩的答道:“杜慈,你是石衡的妈,石伟是石衡的爹,你们相爱到如今结婚生子不容易,石伟已经改过自新了,怎么会再去犯错?当真原谅就这么难吗?”
“任何人都有资格对我说这话,还就你真没资格和我说!”杜慈在电话里显然还是愤怒的,“你既然不要秋雅不要静儿,都和欧阳有了孩子,你也算有了家了,那你为什么要不去好好照顾你的家,天天和死瘪三混在一起?欧阳天天打电话对我哭,我可告诉你,孕妇哭多了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愁眉苦脸,一个白痴笨蛋!你拿出点良心来,别一个大主席总裁了还一个混蛋样!(石伟见杜慈越说越难听就准备去抢刚才被杜慈抢去的手机,杜慈火气更大了冲着他喝道)石伟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龙镔接着听到石伟在电话里匆匆说一句“老六,对不起!”之后就断线了,他可以想象得到杜慈和石伟又因为这个电话而发生的争吵,这些日子来石伟和他说了不少他们结婚以来的事情,真的就和书本上说的一样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杜慈就不依不饶,石伟说杜慈她妈对她爸爸也是一样的,而杜慈在结婚之后也就暴露出了本来面目。
静儿秋雅都是她的好姐妹,自己却背叛了她们,杜慈恨自己是必然的,最关键的就是杜慈要自己开除那两个和石伟勾搭的员工,这两个员工表现历来不错,自己是不能因私废公的,杜慈就更加讨厌自己,偏偏石伟又和自己交往起来了,所以对杜慈说的这番话得充分体谅。只是这个欧阳你找谁不行为何偏偏去找杜慈诉苦?你还有那个必要对我耍心机吗?要不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份上,要不是看在静儿份上,我······
唉,还是去看看她吧,都快六七天没去那栋别墅了,她腆着大肚子到总部找自己实在影响不好,员工下属的闲话也多,这些日子来,董事局明显越来越不团结了,薛冰莹简直就是与自己针锋相对,凡是自己赞成的她都反对,凡是自己否决的她却极力倡议,焦思溦也沉默寡言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龙镔起身走出卧室,蒙远就闻声从隔壁的保卫室走了出来,龙镔对他说道:“蒙远,不累吧?”蒙远点头说:“没事,龙主席,您要出去吗?”龙镔点点头说道:“去别墅。”
黑夜终归是饥饿的,虽有灯光可以照明一些土地,但是黑夜终还是将所有光线吞噬,只给眼界留下一些光点。这个别墅园区上空的黑夜同样如此,远远望去,是无法看清楚那别致美观的建筑的,只有错落零散的黑白混杂的糊糊一片。
欧阳的舅舅舅妈还没睡,正在客厅里和欧阳聊着天看着电视,他们一见龙镔来了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欧阳却穿着孕妇装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龙镔淡淡地对欧阳的舅舅舅妈点了一下头,走到欧阳身边坐下,说道:“都十二点怎么还不睡觉?你不睡孩子也要睡。”
欧阳低着头不说话,她舅妈赶忙解释说道:“没有,没有,她刚刚起床不久,做了恶梦一个人怕,就要我们陪她说说话,说说话。”
龙镔偏头看看欧阳的脸,眼睛有些红肿,看上去刚刚哭过。她的鼻子真的和静儿一摸一样,小小的挺挺的,那肌肤也和静儿一样雪白,其实光说姿容的话她比静儿还要漂亮些。她是很早父母就离婚了,是母亲和她舅舅舅妈把她带大的,这些资料都调查过了,她身世很清白经历也很单纯,现在她母亲也死了,她舅舅舅妈就被她从台湾找来陪伴她。
欧阳舅舅舅妈非常知趣,一见龙镔回来了立刻就休息去了,龙镔拿着电视遥控器换看了几个频道就把电视机关了,站起身子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刚准备往嘴巴里送,一直偷偷注视着他的欧阳低声说道:“都这么晚了,还喝酒会伤身体的,别喝了好吗?”
睡前最好不要喝酒,这是静儿对他说过的,自己也答应了静儿,倒是没想到欧阳竟然也对自己说了同样的话。龙镔感到胸腔里揪痛了一下,就把杯子放了下来,盯着血红的酒出了一会神,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对欧阳说道:“好,我去厨房吃点东西。”
欧阳闻声忙起身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他们都睡了,我去做吧,你喜欢吃的菜我都学会了,你等我一会儿啊。”
看着欧阳那走向厨房的典型孕妇步态,听着她心里很急却又不敢走快的步伐声音,这就是那个一炮而红的玉女明星吗?这就是因为爱情而疯狂的结果吗?爱情到底是什么?
菜端上来了,两荤一素,一盘是白辣椒炒牛肉,一盘是小炒四季豆,还有一盘是爆炒野猪肉,龙镔咀嚼着这家乡口味的菜,一下一下的吞咽着,欧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是不是炒得不好?”
龙镔看了她一眼,就伸出筷子在碟子里夹了一把牛肉放进碗里,点了一下头,道:“炒得好。”说罢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筷子。
吃完饭,龙镔就去洗浴间冲凉,这水太热,龙镔很想这是在海里,可这只不过就是洗浴间。打开洗浴间门,欧阳就站在门口等他,龙镔微微皱了一下眉,道:“你怎么还不去睡觉?16K小说网电脑站站在这里干什么?”
欧阳双手抱着自己的肚子,努力的笑着对他说道:“你来摸摸看,他还没睡,就在肚子里动,在踢我呢!”
她肚子圆圆的鼓了出来,全然没有了先前纤细苗条的腰肢,她的脸上点点的,有一些据说是孕妇斑的斑点,这个穿着孕妇装的欧阳是完全无法和银幕上的那个欧阳进行影像重叠的。她脸上此时的笑到底又是一种怎样的内容?龙镔站立在那里,看着欧阳抱着肚子的手,看着欧阳孕妇装上的花纹图案,无声无语的黯然了。
欧阳挪动身子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伤感带着期望带着担忧地低声说道:“今天陪我睡一下好吗?我做噩梦,害怕极了,害怕极了······”
虽然欧阳住进了别墅,可龙镔每次回来都是单独睡在客房要不就是书房,从来没有和她在一起同床共枕过,更加没有男女间的情韵之事。龙镔闻言情不自禁地上下牙齿咬在一块,复又淡淡说道:“好吧。”
龙镔将她搂在自己胸口,龙镔记得静儿对他说过,对孕妇要关心要多体贴,哪怕她有再多的不是,看在孩子份上就要原谅。欧阳将身子尽量贴紧龙镔,她似乎很冷,渴望能从龙镔身上获得些温暖,她轻声细语的对龙镔讲述着她肚子里孩子的成长,对龙镔说孩子很聪明,如果她在肚子上拍一下那么孩子也会动一下,拍两下就会动两下。
孩子?孩子。孤儿院里有很多孤儿,那都是些被遗弃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关爱,只有孤儿院阿姨和那些义工的照顾。自己就是一个孤儿,父母死了之后就和齐爷爷相依为命,孤儿的命运是凄惨的,是凄惨的。静儿说的对,就算自己再怎么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他成为没有父亲或者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他是龙家的六十五代后人,悲哀的后人。
欧阳抓着龙镔的手放在她肚皮上轻柔的说:“他是你的儿子,医生说他是个男孩,你有儿子了,你也要做爸爸了。”
爸爸?我的爸爸早就死了,现在我也要做爸爸了?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和她有了孩子?这样的孩子在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下出现,这是悲哀还是幸福?
欧阳的身子火烧火烫,她吐气如兰,手掌在龙镔胸膛滑动着,她的手渐渐又运行到龙镔的腰腹,她柔软的**也靠在龙镔胸肋,她还轻轻的用唇吻着龙镔的肌肤,时不时发出轻柔的鼻息呻吟。如果是在几个月之前那么龙镔必定无法忍受这美女**的诱惑,但是此刻他却根本没有半点欲念,他在头脑中思索着一些理论片段。
那理论说性行为有三大功能,一是快乐的功能,二是健康发展的功能,三就是生育功能。说它有快乐的功能是因为性行为能刺激肌体产生多巴胺,这种东西就令得大脑有愉悦的快感,大脑就会经常的下达“再来一次”的神秘指令;说它有健康发展的功能,肉身并不许可道德和精神对性行为需要进行蛮横禁锢,对**宣泄的拒绝有**体健康。静儿还对他说圣奥古斯丁就把亚当夏娃不遵从上帝的原罪与**及精神对**的控制无能为力联系在了一起,他的理论阐述对基督教的教义产生深远影响。
龙镔知道欧阳现在很想和他进行性行为,或者说欧阳认为他是一个健康强壮的男人,她想让他在她身上宣泄性的**。可他对欧阳的爱抚没有半点感觉,甚至他在茫然地质疑自己:我为什么会和她发生错误的性行为?这错误的性行为带给了肉身错误的快感,可这快感为何又要错误的衍生出一个错误的孩子呢?到底在性行为里生育是目的,还是快感是目的?对于自己来说,生育和快感谁是性行为的诱惑谁又是防线?如今自己已经完全没了那种曾经折磨自己的**,那又是什么将自己基因本能的**给封闭了呢?
欧阳和那些女人又有什么两样?自己从来就没有在她们身上找到过那次和静儿的感觉,每次和她们发泄完自己都会喝很多酒,迷迷糊糊醉了的时候就会想念静儿。是的,是的,只有静儿,是的,终于深深明白了柏拉图的话——借助于爱(非**的**)的力量,两个爱人的灵魂凝视并互相映射,将彼此向真理更推进一步。
可是爱人的灵魂?自己的灵魂到底又在哪里?在德国?在德国静儿的身边?
龙镔轻轻拿开欧阳的手,坐起来靠在床上,又淡声说道:“我抽根烟。”他随即起身拿出烟点上,坐回床上抽了起来。
欧阳对烟味很敏感,看着龙镔吞云吐雾的样子,低声说道:“我给你泡杯茶来,好吗?”
茶?静儿也会泡茶。龙镔摇摇头,顿了好一会儿说道:“欧阳,有很多人为你可惜,你知道吗?”
“可惜?”欧阳纳闷龙镔怎么突然问起了这话,“可惜什么?”
“他们说你花费心机怀上这个孩子,说你是为了我的钱。我觉得似乎不太可信,因为以你的发展趋势来看,只用几年或者十年的时光,光片酬和广告收入你就可以很快富起来,而且还能受到影迷的崇拜,可你宁愿放弃那一切光辉前程,你说你是为了什么?难道不可惜吗?”龙镔口中吐出浓浓的烟圈,淡淡声说道。
欧阳的脸唰地惨白下来,这些话是龙镔第二次问她,她使劲低着头看着被面,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在四年之前就已经爱上了你,将所有关于你的报道都剪辑下来,你还记不记得你约会我的情景?这么多人想追我,可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我难道就在你心目中是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吗?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情,可我爱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会知道的,我们那天在一起后,我就把我们的事情跟我的好朋友说了,没想到她又对她表姐说了,而她表姐就是***,她和你有过过去的,她告诉我这样子去做的,”
她隐隐抽泣起来,“龙镔,这么些年来我完全沉溺在对你的幻想中,我一时糊涂就这么去做了,后来,你果然就不理我了,可我却有了你的孩子,”
“孩子,知道你的无情之后,我也想过把孩子去拿掉,自己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重新走自己的演艺事业,可我一想到这是你的孩子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想用孩子来告诉你我爱你有多深。可我错了······”
她将头抬起来,泪光盈盈地看着龙镔,“你不会娶我的,你只想玩弄我的,你现在只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收留我,你认为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你只等他一出生你就会做亲子鉴定,而且你不管将来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你都迟早要把我赶出去,我知道,我知道·····”
她复又深深低下头,任得泪水流下,喃喃地说:“我知道你在怀疑我要用孩子来敲诈你,你恨我用孩子来逼你收留我。龙镔啊龙镔,我为什么要来敲诈你?你为什么要认为这孩子不是你的?如果不是你的,我又怎么可能来对你说?我放弃一切难道就为了来敲诈你吗?我只想给你生个孩子,我在你眼里成了这么一个坏女人?”
龙镔无语,这是秋雅的另一个翻版,自己的一个承诺对秋雅造成了无法想象的伤害,现在自己的这个错误行为对于秋雅似的欧阳来说则已经变成是事实承诺,的确以她经历和背景的单纯她是一个很温柔很纯洁的女孩子,不过却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爱动用了制服自己的心计,有什么法子呢?静儿这样苦口婆心说服开解自己,唉!
欧阳嘤嘤哀泣起来:“我想清楚了,我再怎么感化你你都不会爱我,我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我能养活他的,我明天就走,反正以前妈妈也是一个人把我养大,我也可以带大这个他爹地不要的孩子······呜呜······呜呜······”
龙镔沉沉长出一口气,伸手搂过欧阳,拍着她的背,将声音变得柔和,说道:“好了,不会的,这孩子不会是没爹的孩子,我会让你们过上幸福生活的,别哭了,睡吧!”
龙镔伸手擦掉欧阳脸上的泪花,将她身子在床上放平,又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后就合上自己眼睛,他发现自己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害怕眼泪。人们常说好男儿流血不流泪,自己非常害怕流眼泪,可偏偏自己流过好几次泪,而且自己还非常害怕女孩子在面前流泪,可是偏偏太多的女孩子为了自己流泪,这泪水是硫酸,落在身上落在眼里,烧伤的不是肌肤,而是心,而是灵魂。
2007年7月底,龙镔终于同意带石伟去非洲大草原狩猎,同去的还有几个富豪,一群人乘坐着专机直飞南非开普敦,已经有另外几个富豪在那里等他们了。
石伟显然非常兴奋,他这辈子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非洲大草原了,以前只能通过电视欣赏那奇特的风光,那无比壮观的动物迁徙场面,那狮子豹子猎杀野牛角马羚羊的血腥场景,现在这一切马上就要在眼前变成触手可及的现实!
开普敦有个钻石商人维克,他是个出色的猎手,和这些富豪们一起狩过几次猎,现在其他人大家就在他家里一边喝酒一边谈说着狩猎的往事,石伟则万分羡慕地观赏着那挂在墙上的记录着这个猎手传奇狩猎经历的猛兽头骨,那个猎手得知石伟是龙镔的好友之后对他非常热情,很耐心的回答着石伟对每一具头骨好奇的提问,龙镔也在旁边陪着。
石伟将手小心的在那个雄狮标本头上摩挲,梳理着雄狮黑黄的鬃毛,触摸着那白森森的牙齿,口里啧啧声用英语问道:“维克先生,这头狮子你是怎么猎到的?”
维克盯着狮子有些出神了,过一会儿他竟然跪了下来,对着狮头深深吻了一下,很低沉的说道:“我没有打死它,我打死的是它妻子,”他指着雄狮旁边那头母狮标本说道,“其实严格说来,它也不是我打死的,我只不过用子弹结束了她的痛苦······那是八年以前我的保险柜被盗贼盗走一批钻石,我损失了几十万美金,我和妻子也因此而发生矛盾准备离婚,我心情很烦闷就带着我的儿子去狩猎,希望广袤无垠的美丽风光可以化解我的忧愁。
我开着我的越野车放着最大声的音乐,一路狂奔,我们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远,第二天中午,我在草原上猎杀了一只羚羊,然后我们开到一天小河边把车子停下,准备洗个澡就烧烤羚羊。我刚下车,就发现河边不远处有两只野牛正在喝水。我刚想上车取枪,突然我儿子就低声叫道‘爸爸,狮子,狮子!’
我猛然抬头一看,就看到两头狮子从树林间唰地跑了出来,是一公一母,那头雄狮浓密的鬃毛根根直立,象帝王那样威风凛凛,很显然,那两头狮子发现了我们,那头雄狮还偏着头注视我,我猛然想起忘记了装子弹,那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了,就算我取枪来防卫也只能杀死一头,如果激怒了它们那我和儿子必定会丧命狮口!
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保持镇静,让儿子伏下身子,祈求上帝保佑它们不要把我们当成猎物向我们袭击,而应该去袭击那两头喝水的野牛。”
他似乎回想起来都有几分后怕的神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说道:“万幸的是它们的目标是野牛。这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尽管危险,我和儿子也舍不得离去,于是就屏住呼吸看着它们借着草丛的掩护接近野牛,可就在它们离野牛只有十来米的时候野牛也发现了危险,立刻怒吼一声,两头野牛将粗壮而尖锐的牛角对着狮子,你是知道的,狮子是野牛的天敌。
这头雄狮扑向了那头体形较大的野牛,那头母狮扑向了这头体形较小的野牛,顿时展开一场激烈的搏杀!大野牛被雄狮咬下肚皮上的一块肉,痛得大叫,那头小野牛发疯地向雄狮顶了过来,母狮想上去救助,却被大野牛将牛角一扬把它的腹部顶穿,跌倒在地打滚,雄狮愤怒极了,咆哮着杀向袭击自己的小野牛,大野牛见小野牛情势危险又向雄狮冲了过来,母狮见状不顾血流如注,跳上大野牛的背死死咬住背部不松口,雄狮很快就杀死了小野牛,可此时母狮已经被大野牛把肚子里的肠子都挑了出来,在地上翻滚哀嚎,雄狮悲吼着和同样愤怒嘶嚎的大野牛搏杀,最终也将大野牛杀死了。
雄狮全身染满鲜血,看情形它也受了伤,只见它低沉的吼着走到血泊中的母狮跟前,用舌头舔着母狮的脸母狮的伤口,母狮只能稍稍动着尾巴来回应,雄狮万分焦急地在母狮身边来回踱动着,还时不时撕心裂肺地吼叫着,我儿子当时才十岁,他抱着我低声说‘爸爸,那头雄狮在哭,它妻子活不成了,它在哭。’
我和儿子紧紧抱在一起,舍不得离去,我甚至很想那头母狮活过来,和它丈夫一起品尝野牛肉。突然我听到了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隆声,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天啦,是野牛群,是野牛群过来了!
要知道野牛群是整个非洲大陆最恐怖的力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就连大象也会避其锋芒。我完全不知道野牛群的到来是为了到河边喝水还是为了那给被狮子杀死的那两头野牛复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发动车子向树林冲去,我和儿子爬在树上观看这一幕。
黑压压的野牛群果真用复仇的牛角和愤怒的铁蹄对着雄狮杀了过来,而雄狮也根本就不畏惧野牛群的剽悍,它也同样有为了受伤惨重的母狮复仇的意愿,它根本就不屑因为畏惧搏杀畏惧死亡就离开它的爱人。双方都是为了爱而复仇的勇士,谁都不畏惧死亡,强大的爱支持着它们复仇的力量,雄狮时时围转在母狮身边,对着野牛群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时又在野牛群穿梭进击,死命撕咬,而野牛也无比愤怒的甩动着它们巨大的牛角,踩踏着大地,这是何等惨烈何等悲壮的情景啊!
雄狮终于敌不过这誓要置它于死地的野牛群,在无数利角和铁蹄践踏之下死去,野牛群也转瞬潮水般退去,一切很快平静了,平静得只剩下野牛离去的烟尘,只剩下那流淌在草原上的野牛之血,雄狮之血。”
维克用手在雄狮身上来回抚摸着,眼睛里浮闪着泪光,伤感的说道:“我和儿子确信安全之后,将车子开到了它们身边,我端着猎枪走了下去,我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两头野牛也是一公一母,也就是说它们都是在为了生存为了爱情在搏杀在战斗,不论生死都没有离弃,母狮的眼睛还在眨动,我完全看到了它眼睛里的泪光,我知道它很痛苦,可我无法让自己看着它在痛苦中死去,于是我端起枪对着它的心脏打了一枪。”
石伟很感动,低下身子和维克一道抚摸着狮子身上的创口,维克长叹一口气道:“我把野牛的尾巴隔了下来将它们缝在一起挂在我的卧室里,我又将两头狮子放在车上带了回来做成了标本,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妻子听了,我就这样和妻子和好了,因为我和我妻子都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生死相随的爱情,人类用尽了一切优美的词语诗篇来歌颂爱情来表达爱情,可爱情似乎无法保鲜,与动物这简单朴实的爱情一比,只余下苍白和肤浅。我爱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也爱我,我们有儿子,我们衣食无愁,没有生存威胁,有的不过就是生活事业中的一点磨难而已,那我们有什么理由活得还不如动物呢?”
维克拍拍石伟的肩膀,说道,“我也从此发誓再也不狩猎有爱情有灵性的动物。”
龙镔从来没有听维克说过这个故事,他深邃幽沉的盯着这两头狮子,爱情,死亡,这就是狮子的爱情狮子的死亡吗?
狩猎行动是约定在第二天黎明出发,当天晚上龙镔石伟还有蒙远他们就在开普敦找到酒店住下,石伟和龙镔在游泳池边喝着啤酒聊天,石伟想了很久的样子突然对龙镔说道:“老六,我们明天还是不要去打猎了,就看着他们打算了。”
“为什么?”龙镔对石伟一笑说道,“你不是天天叫嚷着要来打猎吗?怎么又不打了呢?”
“这个,呵呵,这个嘛,嘿嘿,”石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道,“我和维克谈了很多,奶奶的,动物也是生命,也和人一样有爱情有友情会悲伤会高兴还会哭,我看,要不是维克不敢得罪你们这些富豪,他肯定不会带你们去打猎,所以嘛,嘿嘿,我也实在是不忍心去用罪恶的枪口结束这些有灵性的生命!要不然我就成罪人了!”
龙镔其实也在为维克所讲的那些故事震撼着,他以前纯粹就把动物当成只是动物,从来就没有认真思考过野生动物也是有情感的生命,而现在他的观念已经发生剧烈的改变,他想起了曾经在美国狩猎时有一只受伤的鹿跪在自己面前流泪似乎是在哀求自己饶了它的性命,可自己毫无感觉地就一枪打死了它,他想起了那几只远远站在山头为同伴的死亡哀嚎的野狼,他更想起了那头被他残忍打死的母狮和小狮子!
自己血淋淋地用机枪屠杀着野猪野牛角马羚羊,自己无情的毁灭这些生命,烧烤着它们的尸体,仔细想来自己完全就是为了从生命毁灭中寻求毁灭的快感寻求生命的平衡,自己何等残酷啊!本能的兽性在狩猎中表现无遗,自己简直就是疯狂的毁灭者!
可笑自己这个生命的毁灭者居然还堂而皇之和静儿谈论道德!什么才是道德?一个满手鲜血的屠夫有资格和一个纯洁的女孩谈论精神思想的道德吗?
自己被邪恶入侵了!被邪恶侵占了灵魂而被**霸占了身体,令得自己有意无意地想将那些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因素也加诸在其他人其他生命身上!自己被诅咒诅咒了生命时间,诅咒了交往的限制,诅咒了经历的坎坷和痛苦,自己完全失衡了,不能正确调节自己,故而就邪恶地希望别人也和自己一样!
天啦,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就像浮士德那样就灵魂卖给了魔鬼,我将自己的心丢弃在从前的路上,自己仅仅只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心的行尸走肉!
道德?伦理?我有什么资格去谈论道德伦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一个目的,甚至很多目的,这些目的归根结底又全部是为了满足我的**!道德伦理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是的,自从我坐上了这个集团董事局主席和集团总裁的位置,我就把人类的一切道德伦理看成什么都不是!
它们只不过成了我手中的工具,一些我想怎么用就怎么利用语言的魔力表达出来的工具!不要怪我,只因为我周围全是这样的人,不这样我就无法生存,无法让集团生存。
石伟得到静儿提示过,那就是一旦龙镔神情开始出现恍惚就一定要打醒他,万万不可让他胡思乱想。石伟当即用手轻拍一下龙镔,很严肃地对龙镔说道:“老六,我真的决定了,不去打猎,就和你在开普敦喝两杯,来,干杯!”
龙镔思绪被打断之后并没有应石伟邀请和他干杯,反而经久地盯着石伟的眼睛,有些沉重的问道:“石伟,你知道我是有无法解释的诅咒的,你真的不考虑后果要和我交往?”
石伟也同样盯了龙镔好一会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满,这才郑重其事地说道:“老六,我告诉你,我,肚子,哼哼,我们全家,海涛全家,我们所有人早就商量过了,不管你那诅咒是真是假,我们都把你当成生命中绝不可缺少的兄弟朋友亲人!我们都知道你以前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害怕给我们带来伤害,而绝不是你真的变成了翻脸不认人的坏蛋,我们都认定你是最有感情最有义气的兄弟!”
龙镔顿时全身涌动着沸腾的感觉,抓起杯子就和石伟一碰,将酒向喉管里一倒!
冰冷的啤酒入喉,冰凉的刺激又漫遍全身,沸腾立刻又平息了:我摧残了断送了这么多生命,我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卑鄙地玷污了社会公认的道德,我如此多的过错,如此多的过错要用什么才能弥补?
正在这时,蒙远的手机响了,他一接听,居然杜慈的声音传出来了:“蒙远,石伟在吗?”
蒙远忙答道:“在,正在和龙主席聊天,你等着,我让他来接电话。”
杜慈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嘶哑:“不用,你对这个死瘪三说一句,非洲有个特产叫做艾滋病,他最好和你的龙主席玩够了之后把这个特产带回来,超市货架上留了专门位置来卖这个特产!”她啪地把电话挂了。
蒙远暗自好笑,走到石伟跟前一本正经的转告了杜慈的特产建议,石伟乐得一蹦而起,怪声大叫道:“日她妈妈的,我就知道肚子只是在表面上气我,心底里其实爱得我要死,这下回家有望了,回家有望了!”他鼔瞪小眼睛对着龙镔说道,“老六,我们明天就回家!”